眼前是一座破旧的祠堂,破败颓倒。
擦过石室而行,后院里幽深而荒凉,草木荒草足有半人高,朽烂的气息扑面而来。
玲珑回身看着忘尘有些警惕,对凤倾心疑声问到:“司捕头怎么没来?”
凤倾心含笑未语,忘尘双手合十,微垂眉眼道:“阿弥陀佛,司捕头和知州大人去了总兵府见辰妃娘娘,小僧好奇舍利所以才随凤捕头同来。”
玲珑点了点头,叹息道:“辰妃娘娘也来了么?”
凤倾心颔首,突然,眼中射出凌厉,但见这草木中竟有一行踩折的印记,她蹲下身,看着草木折断的地方还是新鲜的,骇道:“你瞧,这里肯定有人来过,而且就在最近。”
玲珑紧张起来,道:“我们快去看看。”
凤倾心蓦地凝起黑眸,沉声道:“不对,此处有血腥味。”
三人一惊,寻着味道而去,推开石室屋门,赫然见到数十条尸体,玲珑啊的一声躲在忘尘身后,只见尸体全是黑衣暗卫打扮,凤倾心蹲下身检查起尸身,发现他们是被极薄细窄的剑穿心而死。
“是夺笑天。”
“他怎么会来这。”玲珑有些诧异,想起他心头仍然忍不住颤抖。
凤倾心摇了摇头,道:“他们死了两天了。”
忘尘看着一地死尸,轻叹一声,双手合十。长了一声佛号道:“阿弥陀佛!”
三人走出随着长草旁深陷的脚印而走,却见脚印在一个枯井旁消失了,玲珑回眸看看着凤倾心道:“脚印在这里消失,可这地下行宫的入口也在这里。”
“难道是辰龙想要把舍利拿走?”忘尘突然猜测道。
玲珑摇了摇头,道:“这行宫建的隐蔽,就是为了供奉它的,而且知道这位置的人都死了,就只有我一人,他千方百计的杀我灭口,就是为了防止这个行宫的地址泄露。”
凤倾心眯起双眼,疑声问她:“你不是说你被一个神秘人所救么,他不是也知道么?”
玲珑摇了摇头,有些迷惘了,凤倾心看着黝黑的枯井,沉吟道:“下去看看就知道了。”
她率先下了枯井,底下一层很厚干草,她踩了踩,很实乘,仰头对忘尘喊道:“你们下来吧。”
玲珑和忘尘下来之后,凤倾心点起火折子,观察起来,枯井底下极为宽敞,像一间暗室一样,玲珑直接走到一处角落,趴开上面遮挡的枯枝干草,露出一个暗门出来,她用力一推,那暗门缓缓打开。
“一定有人来过,你瞧这暗门又被人推动的痕迹。”
说罢,抬腿走了进去,凤倾心开口想唤住她,却见她已经走出好远了,她与忘尘对视一眼,急忙捡起一个枯柴,赶上玲珑。
凤倾心撕下衣尾一角,裹在干柴上,成了一个临时火把。三人在地洞里拐了半天却走了死路,凤倾心推了推土壁,却发现脚下有许多掉落的泥土,皱眉道:“难道真的有人先我们一步进去了?”
玲珑下了枯井一直低垂着眉眼,突然,她抬起眼看着凤倾心道:”凤捕头不是一直好奇我为什么会在地下行宫里见过那巫女歌声么,答案就在这里。”
说罢,在二人的诧异中向洞墙上大力的敲了三下,然后在前方土墙开始掉落,碰的一声,前方竟然开了一道门,然后就出现了更加宽阔的空间。
玲珑声音有些飘远:“这才是真正的入口。”
三人走里进去,发现此处极其宽大,墙壁竟是石面堆砌,而墙上并不是青色,而是五彩斑斓的壁画。
忘尘看着壁画沉声道:“佛家自古就有寺院壁画之说,神通变,五趣生死轮,本生故事,地狱变等,都是为了警醒世人,只是这墙上的壁画,小僧却是孤陋寡闻,从未见过。”
凤倾心此时却是完全惊呆了,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因为这色彩斑斓的壁画正是那日官道上所见。
沉墨一样的夜晚,惊雷四起,风起云涌,天空下是通红起伏的红火,大火里是一张精美绝伦的脸,那日离得太远,看的不清,此时却看的清晰,这画中女子表情夹带笑意,闭目轻轻的吟唱,凤倾心似乎还能想起那夜缥缈的歌声,她在大火中静静的等待死亡。
如此诡谲又匪夷所思的场景,被画的活灵活现,仿佛她就要从画中走出来。
倾心抬腿走向壁画,感觉这画中的一切像一把利剑插入心口,让她不能呼吸,似乎画中女人没有走出,而是她走进了画中,亲眼看着她被熊熊大火一点一点吞噬,脸上仍然带着笑意。
“倾心。”忘尘见她面色有异,拉扯着她的胳膊,可她竟像是没听见似的,甩开他的手,她看见大火蔓延了那女人的全身,而此时她突然睁开眼,哀绝的眼中盘旋的全是憎恨,而眼角盈盈坠落的竟然是一颗颗血泪!
凤倾心心痛难当,她看见那女人眼中的不舍,好像硬生生从她身上扯下来什么。
碰的一声,火把掉在地上,凤倾心不能呼吸了,好像一双无形的大手掣紧她的脖子,越收越紧,她胸口剧烈的起伏起来。
突然,她感觉自己落入一个怀抱,鼻尖淡淡的禅香味让她幡然清醒,她回头看见忘尘焦急的眼神,皱眉道:“怎么了?”
忘尘松了一口气,轻轻放开她,道:“你都看魔怔了,一副壁画而已。”
凤倾心揉了揉额头,平复了翻腾的气血,再抬眼看去,那女子仍是闭目在火中清唱,并没有睁开眼。
“她就是那个被烧死的巫女么?”
玲珑点点头:“行宫就在里面。”
说罢向这暗室的另一头走去,凤倾心又看了两眼壁画,方才似乎她真的睁开了眼,留下了血泪。
“走吧。”忘尘拉住她的手,凤倾心一怔,感觉他温热的掌心,竟再次迷乱了,任由他牵着她走。
火把熄灭,周围顿成一片漆黑,二人比肩而走,玲珑的脚步声就在前面,突然脚步在她们前方顿住了,忘尘问道:“玲珑施主,怎么了?”
“前面就是了,小心石阶,这是通往地下行宫的通道。”玲珑淡淡的声音传来。
三人下了石阶走了好长一会,凤倾心甚至感觉,他们要去的是不是什么地下行宫,而是十方地狱。
终于,他们走下最后一台石阶,玲珑推开一座铁门,顿时豁然开朗,壁灯上摇曳的烛火让行宫都亮了起来。
凤倾心向行宫里看去,禁不住又是一惊,倒不是行宫富丽堂皇多么庞大宏伟,而是行宫中央一个凸起大台,是黑色曜石铺成一方高壮巍峨的祭台,祭台上置着一方巨石凿成的棺椁,而棺椁旁有两个人正望着他们。
前者不可置信还夹杂着些惶恐,而后者眼底杀气冲霄而起。
“是你们。”夺笑天阴恻恻的说着,身旁的黑纱女子瘸着腿走到夺笑天身后,将自己的身子藏了起来。
“夺笑天,你怎么会来到这儿?”凤倾心还没有问出口,玲珑便先出声质问起来。
“那是我的事。”
“你身后的女人是谁?”玲珑又问道。
身后的黑纱女子蜷缩在夺笑天身后似乎对玲珑满眼惧色,夺笑天瞥了一眼身后的女子道:“不关你们的事,识相的话,你们最好马上离开,否则,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是你身后的女人告诉你行宫的地址吧。"凤倾心斩钉截铁的说着。
身后的女人看着凤倾心微微一愣,想了想缓缓点了点头,然后从夺笑天身后走出,轻声道:“我被困在这里有十年了。”
“什么?”凤倾心瞄向一旁抿唇的玲珑,道:“此处不是才建了两年么?”
黑纱女子一惊,看向玲珑,疑声道:“是你说的么?”
玲珑睨着她并没有答话,那女子皱了皱眉道:“辰龙建成此处已经有十年了,不过耳房是新建的,那壁画是两年前画的,我是前些时候有人将我从这放出去的。”她顿了顿,看着垂眸不语的玲珑,好奇的问道:“姑娘为何会让我有一种莫名的熟悉之感,我们是不是以前见过。”
玲珑笑了一声:“你都说被困了十年,又如何见过我?”
黑纱女子不语。
凤倾心探究看了一眼玲珑,压下心中的怀疑,对黑纱女子道:“你是谁,辰龙为何要将你困在此处。”
黑纱女子抿唇犹豫许久道:“我不能告诉你。”
凤倾心上前一步,夺笑天铮的一声拔出窄剑,她只好停下步子,看着她问道:“我门口的木匣是不是你放的?”
黑纱女子抬起眼,想了想道:“你是说占卜神匣,它不是我做的。”
“不是你做的,那日为何要跟着我,那红衣女子又为何要杀你?”
”我只是瞧着你从辩机老人那出来,想要跟着你看看。”黑纱女子说的平静。
凤倾心紧紧地盯着她,哑声道:“你究竟是谁?”
她低头抿唇不语,似乎是在思忖,半晌,她黑眸渐渐凝结,轻轻启唇道:“我叫玲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