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四一路向青衣坊跑的飞快,此时,恨不得多生出两条腿来。
而青怡坊内,凤倾心依在青云的怀里坐在院子里一起看着太阳初生。
紫霞嫣红,漫天云霞朝阳似海,一切恍若未变,心底的情意就似数万年光景从来不曾划过苍穹,任荒芜岁月,仍然在胸口发烫。
司映卧在床上,眼睛黯淡的像朝霞里的星子,全无光彩。
陈子夕手里端着药碗,坐在床沿上一口一口的喂着他,司映就像个提线木偶一样,张嘴咽下。
“享受么?”
司映木讷的点了点头,忽然又回过神来,问道:“什么?”
“这种待遇舒服么?”
司映一怔,陈子夕冷哼一声将药碗塞到他怀里,道:“你这伤根本就没大碍,平白浪费了我那么多内力。”
司映一听立刻不乐意,昂起头道:“谁也没让你救我,是你自己上赶着要救我的。”
“上赶着?若不是你浑身是血哭的梨花带雨的,以为我会救你么?”
“笑话,小爷我什么时候哭过?”
陈子夕冷眼睨着他:“好歹我救了你两回,怎么也是你的救命恩人,你就用这种口气和我说话?”
“那你还想怎么着,要我以身相许呀?”司映对他笑靥如花。
陈子夕立刻浑身恶寒,打着哆嗦讥唇道:“呸,我打一辈子光棍都不会要你的。”
说罢冷哼一声抬腿离去,司映瞧着他的吃瘪的模样忍不住轻笑,连日里的沉闷之气也清扫出去。
他对着陈子夕的背影,轻声道:“谢谢你,子夕。”
陈子夕摆了摆手,没说什么开门离去。
窗子微敞,有风吹来,他想起是凤倾心说要通风的,这时,一只黄鹂飞了在窗台上,对着他一声鸣叫格外脆耳。
而此时,青衣坊大门猛地被推开是阿四喘息粗气闯了进来,凤倾心和青云皆是一惊。
凤倾心心里顿时腾升出不好的预感,急忙站起身道:“阿四,是不是出事了?”
阿四点了点头,急忙道:“凤姑娘,婉柔的尸身出事了?”
“难道又被凶手缝起来了?”
阿四惊恐的点头道:“是啊,陈浪今晨来报案,说婉柔的尸身被人缝接起来,连脸皮都被缝成诡异的笑脸。”
凤倾心眼底泛着精光,昨日司映出事后,这件事就被搁下了,反倒给凶手留了一个机会。
“去看看。”
“我同你去。”
“我同你去。”
青云和忽然打开门的司映同时开口,二人皆是一惊,又同时一笑。
陈子夕想了想道:“还是我去吧,你们都有伤病在身。”
凤倾心点头对二人道:“青云,司映,你们好生歇息,我一会就回来。”
司映抿了抿唇,没有说话,青云抬手抚上她的娇颜道:“好。”
婉柔的尸身和紫燕的如出一辙。
陈家将主屋腾出来做了灵房,婉柔睡在棺材里很安静,可她腰间已经泛着大片尸斑的皮肉,被鱼线一针一阵缝上,像一群黑黢黢的蚂蚁爬在猩红的白肉上吸食着腐肉,婉柔被砍断的身子和腿硬是连在了一起。
而她的嘴角被鱼线向上挑起,缝在脸肉上,形成了一个诡异的笑脸。
一股尸臭带着血腥之气扑面而来。
阿四忍不住趴在门口呕吐出来,凤倾心一掌拍在棺材上,冷声道:“我一定要抓住你。”
陈浪跪在棺材前哭的泣不成声,他抓着凤倾心的衣角道:“凤姑娘,求求你,求求你一定要抓到杀害婉柔的凶手,他为何要这么残忍,杀了她还不够,竟然将尸身缝成这个样子,她只是个女孩子,只是个女孩子呀!”
凤倾心扶起他,眼中噙着坚定道:“陈浪,你放心,我一定将这个凶手抓住,替紫燕和婉柔报仇。”
陈浪看着棺材里的婉柔,眼中滚下混浊的泪来。
凤倾心看着他问道:“陈浪,你和我说说是什么时候发现婉柔的尸身成了这个样子?”
“就在清晨。”陈浪说的肯定,:“我在这里陪了她一个晚上,只不过鸡鸣以后候要去河里收网,所以才让婉柔独自待在这。可我那瞎眼的娘亲却一直在外面缝渔网,并没有听见有人走进来。”
“你母亲眼睛看不见还能补渔网。”陈子夕问道。
陈浪点了点头:“做惯了的营生,闭着眼睛都能缝。”
凤倾心微眯起双眼,脑中似乎有一抹流光划过,她喃喃道:“做惯了。”
“是的,我一直都在外面。”陈母拄着拐颤巍巍的走了进来,双目紧紧闭着,陈浪立刻站起身迎了上去,陈母却摆手示意他不必,自己跨过门槛朝着凤倾心走了过来。
“我虽然眼盲,可心不盲,有没有人进来,我还是知道的。”陈母一脸的歉疚:“我真的没感觉有人走进来,都是我没有看好她,婉柔这丫头活着时候就可怜,死了还要被人折磨成这个样子,我也希望能早日抓到凶手。”
凤倾心上前握住她的手,点头道:“老人家你不要自责,凶手狡猾的很,他知道你在门前看着,是不会走正门的。”
陈浪一愣道:“不可能啊,我家除了正门就没有其他地方可以进来,我家这里虽然破旧,可四周的栅栏我是扎的很严密,而且上面全部用铁钩下了倒刺,不会有人翻上来的。”
凤倾心眼底也是惊疑:“下了倒刺,说来如此,即便是高手若是不知情也难免会吃亏,陈浪,你家就没有其他地方可以进来么?”
陈浪摇了摇头,又忽然想起来道:“排水沟,对排水沟能进来,河水有时涨潮,难免会倒灌所以每家都会有排水沟,只不过……那沟很小,恐怕成年人是爬不进来的。”
“成年人……”
凤倾心喃喃咀嚼这三个字,她抬眼看着陈母,道:“陈大娘,你细细想想,今晨还有什么奇怪的事发生么?”
“奇怪的事?”陈母皱眉细细想了想,忽然抬起头道:“猫,猫叫,清晨的时候我听到了猫叫!”
“这就没错了。”凤倾心冷声哼道:“就是昨夜要杀司映的人,没想到他竟然没有放过婉柔。”
“会是谁?”陈子夕好奇:“凤姑娘,你心中可有眉目。”
“我不知道,一切等高寿回来再说,但愿不是我想想的那个样子。”凤倾心垂下眼,粉唇轻抿道:“阿四,你派人盯着鱼榔的家,切记,不可打草惊蛇。”
阿四立刻点头答应着:“放心,一定办好,鱼榔那个孩子我早就感觉出不对了,小小年纪诡谲的很。”
走出陈浪家,凤倾心远远的就看见鱼榔现在树下望着她,她渐渐的停下了步子,此番她二人离得并不远,凤倾心从他的眼里看出了愤恨,悲伤和不甘。
“鱼榔。”凤倾心开口唤他,鱼榔却猛地转身向河边跑去。她抬腿就去追,陈子夕抓住她的手腕道:“你疯了,你现在既然怀疑他,此人非常凶险,还是不要招惹的好。”
“放心,他还是个孩子,有这么多人在,他不会怎么样,更何况也只是怀疑,毕竟没有证据,而且……”
“而且你也不相信。”陈子夕讥唇道“你也不愿意相信吧。”
凤倾心笑了笑没有争辩而是抬腿向鱼榔走去。
河边的水清清澈澈,风带动着一圈圈涟漪,鱼榔小小的身子蜷缩在岸旁,双目征征的看着荡漾河水,让人看着心生不忍。
“鱼榔。”
凤倾心在他身后叫他的名字,鱼榔身子颤了颤,没有言语。
凤倾心敛起裙摆坐在他身旁,看着他轻轻道:“鱼榔,你究竟有什么事瞒着我?”
鱼榔轻笑一声,脸放在膝盖上,声音闷闷的:“凤姐姐,我能有什么事瞒着你?”
凤倾心笑了笑,道:“那你为什么不说实话。”
鱼榔一怔,偏头看着她道:“姐姐,我没有骗你。”
“那天清晨你见过她。”凤倾心也望向他道:“你在骗我。”
鱼榔抿了抿唇角,她知道凤倾心说的是谁,眼中渐渐腾起水雾,他用手背摸了一把道:“我看见可她,可她没有看见我。”
鱼榔轻轻叹了一口气,声音里全是落寞:“婉柔姐姐对我很好,让我感觉我也不是一个人,不再孤单,可那天清晨在鱼市,我高兴的向她挥手,可婉柔姐姐并没有看见我,她眼里全是陈浪。”
凤倾心伸手想要揉揉他的发丝,想了想还是停下手,缓缓将目光落在河面上,轻轻道:“鱼榔,你还小,其实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自己的幸福,有一天你长大了就会明白的。”
鱼榔眼里黯淡下去,笑了笑没有接言。
陈子夕在身后唤她,道:“凤姑娘,午时该给公子熬药了。”
凤倾心站起身回眸对他点头,看了一眼地上的鱼榔,他也抬头看着她,眼里全是不舍和留恋。
凤倾心对他绽唇浅笑,盈盈能够暖掉冬天的冷雪,她道:“河边寒气大,早些回去吧。”
说罢抬腿向陈子夕走去,鱼榔忽然站起身对凤倾心道:“凤姐姐,我喜欢你对我笑。”
凤倾心回身含笑的向他摆了摆手,他又道:“你的笑让我感觉温暖,我希望可以一直看到你脸上的笑容。”
无端地,凤倾心想起紫燕和婉柔脸上被缝出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