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榔睡的安稳极了。
屋子静幽幽的,黑暗栖在那里,令人窒息。
凤倾心和司映推门而入的声音不大,却也很突兀,可都没有吵醒他。
凤倾心立刻感觉出不对,她走到炕旁边用火折子点起煤油灯,转头看着鱼榔,他的脸色极其惨白,凤倾心悚然一惊,俯身在她耳旁轻唤着他的名字:“鱼榔,鱼榔。”
唤了两声他仍然紧闭双眼,没有反应。凤倾心缓缓伸手将手指放在他鼻下轻探,微弱的鼻息在手指上一下一下的轻拂,让她略放下一口气道:“只是中了迷药,没有生命的危险。 ”
司映凝起眉头,从进门开始他就一直戒备着,不知为什么,他认为方才的那个要杀他的人就是这个孩子。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凤倾心回眸看着他脸上的表情,笑了笑道:“不要想太多,也许是凶手故布疑阵,你不是说在木箱子下闻道血腥味么,我们现在就去看看。”
司映瞄了一眼炕上的孩子,讥唇道:“就算那儿是有什么,现在也不一定就在了。”
凤倾心顺着他的眼神也看着炕上昏迷的孩子,略微凝眸道:“我,还是觉得这一切和这个孩子没什么关系。”
司映微微叹息,摇了摇头没说什么。
凤倾心走到那个大木箱子旁,有些腐烂的板材显示着它已经好多年了,她缓缓抬起箱盖子,方欠了一道缝隙,一股刺鼻的腐呕之息就窜了出来,她不由得一惊,一把将箱盖子掀开,只是里面的东西着实让他二人惊骇了一跳。
“天呢。”凤倾心也竟惊恐的瞪大了双眸,司映直接冲到外面呕了起来,一边呕还一边对凤倾心道:“我就说这个孩子有问题,哪个孩子这么大胆,敢将蛇吃剩下的尸骨带回家了。”
原来这箱子里装的竟然是紫燕被黑龙吃剩下的头颅和一些血肉模糊的残骸。
此时,凤倾心也迷惑了。正如司映所说,他一个孩子如何敢碰大人也惊骇忌惮的尸骸。
“凤姐姐。”
随着一声孩子的沉稳语调忽然在头上响起,凤倾心惊了一跳,抬眼看去,鱼榔那一双墨黑的眼底此时竟是浓郁地怒色。
他看着被掀开的箱盖子忽的站起身从炕上跳了下来,一把将盖子合上,看着凤倾心脸上却是凛然的怒气,此刻双眼里跳动的火焰,灼得凤倾心一阵心慌。
“鱼榔,你?”凤倾心的话说不下去了,她实在不相信他一个孩子会和杀人逢尸的案子有牵扯。
司映从门口走了进来,沉声道:“事到如今,鱼榔你就和我们说实话,你究竟做了什么?”
“凤姐姐,”鱼榔低眉抿紧唇,”你为什么不相信我?”
他缓缓抬起眼来,一双深邃眼眸,直直望向凤倾心眼底,那眸中突然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仿佛是失望,又仿佛是痛苦,那目光像利刃一样刺痛了她。
“鱼榔。”凤倾心走近了他,司映伸手去拉扯着她,却被她避开。
“你告诉姐姐,你究竟有什么苦衷?”凤倾心蹲下身,与他直视。
“我没有什么苦衷。”他的声音很平静。
“那你为什么要将紫燕的残骸带回家。”
司映瞄着合起的箱子,想起里头的头颅,满脸血污,却让能看清楚她被缝起的诡异笑脸。不由得打了一个冷颤,扯着凤清新的袖子就往外走,道:“别和他说了,我们去找高捕头。”
凤倾心没有动,转头对司映道:”我们听他说完。”
“倾心!”
凤倾心不在理会司映,而是低头道:“鱼榔,你告诉姐姐,着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说了,你会不会相信我。”
、“相信。”
鱼榔一惊,抬眼看着凤倾心,死灰的眼中有起了一丝神采道:“你真的相信我?”
“相信。”凤倾心看着他的眼,又郑重的对他说了一遍。
鱼榔惊愕的抬起眼,看着凤倾心脸上涌动着难以置信,和掩不住的开心,重重的点了点头道:“好,姐姐我告诉你。紫燕姐姐的残骸是我带回来的,她以前对我很好的,常常来眷顾我的鱼摊,只是她要成亲了,我本来以为她再也不会来找我了,可是没想到,她又来买我的鱼,我当时开心极了,可却不曾想,她,她竟然死在了我的眼下,更令人不能接受的事连紫燕姐姐的尸身丢被蛇吃了……”
鱼榔哽咽的说不下去了,好一会儿又道:“我是在河边的荒草堆里发现的紫燕姐姐的尸身,看着抛尸荒野太可怜了,就用衣服将她兜了回来,可是姐姐太沉了,回到家我把她放在箱子里就累得睡着了。”
“所以衙差一进门看见你浑身是血的倒在炕上,才会觉得你死了。”
鱼榔点了点头,凤倾心叹息着伸手揉了揉他的发丝,没有在说什么。
她二人从鱼榔家走得时候,天已经快要亮了,耳边林子的风声都渐渐歇了下来。
司映一路沉思未语,显得心事重重,倒是凤倾心看着她抿唇轻笑道:“还在想呢。”
司映偏头看他道:“倾心你相信他?”
“相信。”
司映皱起剑眉,没在说什么。
偏就在这时,林子里传来几声打斗的声音,二人心下一紧,警惕的向林子里看去。
灰蒙蒙的天色还不光亮,隐隐约约看见两道身影,可下一瞬就隐匿在夜色里,在也看不见了。
“谁在那里?”凤倾心娇喝一声,却见林子里窜出两道人影一左一右向两个不同的方向飞掠而去。
凤倾心抽出骨刀,对司映道:“分头追。”
司映也拔出腰间的长刀,对凤倾心嘱咐道:“你要小心。”
说罢,他二人便分成两路追了出去。
凤倾心纵身提气,向那黑影追逐而去,她的轻身功夫虽不说高明至极,却也不逊色他人,速度快得惊人,说是风驰电掣也绝不为过,然则却没想到她追到林子深处,才刚落地,脚跟都尚未站稳,那只拍击过来的枯瘦手掌居然如影随形一般地跟着便到了,如鬼爪一般抓向了凤倾心的背心。
她当下原地纵身上了树,用刀身一卡树梢,借力回旋,一刀砍向那枯槁的手掌,待看清来人,她惊恐万状,连忙收了刀锋,向一旁砍去。
老妇人拄着拐满意的看着凤倾心笑了笑道:“好一个有礼貌的女娃子,老婆子我喜欢。”
“原来是你。”凤倾心对她并不陌生,虽与她没什么交集,却也有过几面之缘,却总觉得这老妇人笑嘻嘻的脸皮下,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忽然,她想起紫燕的尸身,急忙问道:“老人家,停尸房的尸体……”
“被黑龙给吃了,它太饿了。”老妇人笑眯眯的回答她。
凤倾心抿唇,她就知道这件事和凶手没什么关系,思及至此对她微拱手道:“那便不叨扰,告辞。”
“你不想知道我在和谁交手么?”老妇人在她身后说道。
凤倾心头也没回继续向前走,淡道:“不想知道。”
老妇人看着她的背影,微微眯起眼,眼底精光乍现勾唇扯出一抹诡谲的笑意来,她道:“丫头,我住在荆棘山,总有一天你回来求我的。”
凤倾心微微顿住脚,却也只是一瞬,抬腿便离去了。
而这头司映也提刀追了出去,疾步走了许久,感觉人被他跟丢了。
他不由得直敲自己的头,都怪他自己学艺不精,那人的武功和轻功都在他之上。
叹了一口气,他收了刀缓缓往回走,刚抬腿就感觉后背被一块石头打中,力量不大,不痛不痒。
他忽然想起那人要杀他时,是有个人用石子救了他。想到这,他不由得放低了声音,缓缓道:“何方朋友,出来一见?”
半响无人应答,只有鸟儿的鸣叫啾啾的回应着。
司映又敲了敲头,他真笨,那人躲在暗处自然是不愿相见了,自己喊破喉咙也他也不会出来的,说到底还是自己技不如人。
“你的脑袋在敲下去,就成了榆木疙瘩了。”
司映瞬间变了脸色,一阵惨白,目光沉沉的落在林中一处,然后有个人穿着玄色的长袍就这样出现在他的眼前。
司映转身就走,陈子夕含笑的在身后跟着他,道:“我说司映,好歹我也是你的救命恩人,昨天要不是我,你就被人杀了。”
“我也没让你来救我。”司映有没什么好声气。
陈子夕脚步轻快,两步就要追上了他,司映此时忽然停住脚,陈子夕收步不急,直直的撞上了他。
“怎么,一年不见,这么想我?”陈子夕揉了揉鼻子,挑眉揶揄道。
司映白了一眼他,低低的垂下眉,霞光照射在他直挺的脊背上,衬出半暗半晦的面色。
“他也来了。”
陈子夕微怔。他自然知道司映问的是谁,他点了点头。
“为什么来?”他又问。
“追一个人,一路来此。”
“谁?”司映一惊,想起停尸房的所见,和紫燕的尸身他心里有了猜想。
“你亲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