统和十年的正旦如期到来,上京城里处处洋溢着欢歌笑语,中宫殿,炉火很旺盛,皇后披着厚厚的裘衣,愣愣地望着窗外,严密戒备的侍卫不停的来回走动,皇后长叹一口气,摸着肚子,喃喃自语,“孩子你是娘还能活在人间的唯一理由,拜托你一定要是皇子,娘就能有一线生机。”
夜幕低垂,一骑快马飞驰在通往上京的官道上,马上的男子,身穿装饰华丽的黄色锦裘,英气勃发,骑术精湛,眉宇间流露着淡淡的不平、东方露白时,他飞速冲进上京的北门,直奔正殿,早朝还未开始,马停在了大道边,男子翻身下马,在正殿外四处张望,景物依然,陈设依旧,只是人心已不同。
刚刚踏上东京府的辖区,他猛然惊觉他中了激将之法,如有疏忽恐要被那个“讨厌的人”一棍子打到底了,被“情”迷了眼的母后自不会给他好脸色看,想通了这关节,他只好静下心,认认真真的处理政务,数月间,东京府的大小官吏和百姓都敬服于他在军事安排上的独特见3地,然而,麻烦也跟着来了。
萧恒德对他的多处改变非常不乐意,两人时常在府衙当众争吵,最终他都凭借下级官吏的支持取得胜利,但是上官失和还是严重影响了整个东京府的政务氛围,故此他派人向上京递送了急报,弹劾他的上司萧恒德,但是令他没想到的是,母后居然下旨召他即日返回上京,他不由寻思,难道母后不曾看到各级官吏夸奖他的奏章吗?
脚步声近了,他思量少时,转身上马离开了,他不愿意在朝堂之上让母后不悦。
正月里的早朝总是愉悦而清闲的,很快就结束了。
萧绰和韩德让说笑着向寝宫走去,萧绰特意要求隆裕夫妇今日进宫同乐,韩德让自然是要列席的,萧绰远远望见隆庆在寝宫门前徘徊,心中暗惊,“普贤奴怎么那么快就到了……”
韩德让快步转身向其他宫殿走去,萧绰一个眼色,雪儿立即去接隆裕夫妇,让他们适当回避。
萧绰加快脚步,跨进寝殿,解下丝绸质地的红色披风,坐在内间的书案上。
隆庆请音儿通报后,走进向母亲躬身行礼,萧绰轻轻笑道,“起来吧,普贤奴,坐,让娘仔细看看。”萧绰满面春光。
萧绰仔细打量着数月不见的儿子,看着灰蒙蒙的浅黄色披风,笑着亲自帮儿子解了下来,温和地说:“傻孩子,你也太着急了,这么冷的天,星夜兼程的赶路。”
“母后请放心,儿臣不要紧。”见母亲的神情和语气如此慈爱温暖,隆庆突然不知道该如何表达他心中的疑问和不满。
沉默片刻,萧绰笑道:“你风尘仆仆刚回来,还是先回府看看吧,孙儿还没见过父亲呢。正月第二天还没乐够呢,不谈公事。”
隆庆心想母后说得也有理,他正好趁着正月私下观察上京政事的情况,以免莽撞行事,弄巧成拙。
“儿臣告退了。”隆庆深施一礼,缓步退出。
萧绰看着儿子的背影渐渐消失,心道:“陪都的长官果然是磨练人的,这小子知道藏事了。”
不久,隆裕夫妻在雪儿的带领下走了进来,韩德让跟在身后,萧悦裁制赠送的裘袍穿在身上极为合体,萧悦喜滋滋的看着,非常满足,她知道韩德让是有意怎么做的,说明他对她的看重,但这些举动并没有让她反感,这满朝的文武都在盯着皇太后对两位亲王的安置,却只有相父从首次见面就让她摈弃了流言的影响而心生敬意,也是从那时起,她用女性的敏锐洞察了皇帝对相父真心敬爱的原因,更清楚的感受到举手投足间散发的人格魅力,所以她彻底尊敬和孝顺他,她心如明镜,在获得母后宠爱的同时,获得相父的欢心,那么诸事必定事半功倍,一生富贵安乐无忧。
众人坐定后 ,隆绪牵着三岁的长子佛宝奴和尚衣大氏一起走了进来,尚眉开眼笑,好不自在。
席间,隆绪开心的哄着儿子,犹如平民家的父亲,隆绪始终很遗憾长子无法获得更多,他的母亲可比皇后贤惠多了。
“绪儿,母后一旦临盆,若是皇子由母后带在身边,若是公主则…..”
“儿臣以为若是公主交给李荷抚养为好。”隆绪接过话,这个孩子不会留在生母身边抚养。
“嗯。”萧绰笑着点头,“尚衣近来辛苦了,朕敬你一杯。”萧绰含笑端起了酒杯。
“臣妾不敢当,太后陛下实在折杀臣妾了。”大氏忙起身,低眉顺目含笑回话。刚才母子间的对话并没有影响她的情绪,佛宝奴出生的那一刻,她就已经出色的完成了使命,因为皇子,渤海和皇族之间的政治关系牢不可破。她并不奢望得到不应有的位置。
隆裕夫妇见这般情景,相视一笑,“皇后终于自取其祸了。”
“相父您的肩膀……”
“放心吧,裕儿,好多了。“
“不过以后可不能受寒。”萧绰补充提醒道,“不要一忙起来就忘记。”
“放心吧 ,太后陛下。臣记着呢。”韩德让笑答。
萧悦听了这话,眼珠一转,动了心思。
闲谈,茶点,歌舞,欢乐祥和,温馨舒适。
午后的阳光颇为舒适,隆庆站在府邸的花园里,练着剑法,思索着未来的朝政。
派出多路心腹,摸底上京的各类情况,皇后的名存实亡让他非常震惊,他想知道原因却无从得知,皇帝除了下达圣旨,没有给出任何原因说明。
飞龙游走,剑术凌厉,许久,宝剑归鞘,隆庆转身大喊,“更衣,备马。“
傍晚时分,隆庆在萧将军的府门前下马,亲自叩响了门环,仆人听他自报家门,不敢怠慢,慌忙进去通禀,病中的萧将军,连忙出来迎接,卫国公主一惊,“二哥什么时候回京的?!”越国公主不由担心起自己的丈夫,“恒德他也一起回来的吗?还是.....”
正厅里宾主寒暄,卫国公主端着茶盘走了进来,一身红衣,显得十分娇俏,“二哥,好久不见,几时回京的?”卫国公主笑问道,“今天一早刚到了。”隆庆微微点头笑答道。
“你们聊,妹妹就不打扰了。只是....”
"恒德没跟我一起回来,我现在不清楚母后到底怎么想的。”隆庆解答着妹妹的疑虑。,
卫国公主微笑着退了出去。
“殿下光临寒舍,不胜惶恐,请问有何赐教?”萧将军神色凝重的问道,现在任何人的到访都让他心绪不宁,更何况是和侄子共事的亲王。
“赐教不敢当,只是想请问皇后千岁是否安康?恒德兄也深为挂念呢。”
“殿下,皇后千岁有孕在身,陛下对她事事关照,一切安好。”萧将军挤出笑容答道。
隆庆一听这话,心中顿时确定,皇后一定犯了大错,以至于娘家人如此忍气吞声,不采取任何措施为她争取鸣冤,那么母后要自己回京而不动萧恒德就完全可以理解了。
那真是太好了,本宫敬候皇后千岁的佳音,本宫还是事,先告辞了。”作揖隆庆起身作揖道。
“不送。”萧将军长叹一口气,“他是来确认情况的,有什么办法呢,逆女做出了不可饶恕的事。”
二更时分,萧绰正准备熄灯就寝,雪儿进来在萧绰耳边低语,“哦,让哥那里派人传话了吗?”
“太后陛下,派人去了。”
“让哥这招激将法还真的有效,普贤奴真的变成熟了。”萧绰甚是满意的笑道。
“雪儿姐姐,楚王爷说,‘皇天不负有心人’”宫女进来汇报道。
萧绰脸上洋溢着母亲的幸福,转念又为陈国夫人的病体担忧,近来陈国夫人,的病情再次有加重的趋向,韩德让为此每日侍疾,夜难安枕。她更担心的是,陈国夫人如果支撑不了多久,皇后临盆时,韩德让居丧的话,朝堂只怕风波又起。
“现在去传旨,隆庆明日觐见。”萧绰只能先处理眼前能处理的事情。
雪儿转身走了出去。
夜静三更,隆庆独坐书房,刚才接到的圣旨让他心绪难平,母亲深夜传旨,今日的行程是瞒不过的,那母后明日的召见是何用意,诘责?解释?还是……“
次日清晨,地面数日来的积雪已基本融化,隆庆一身华丽的正装缓步踏进了母亲的寝宫。
礼毕,萧绰主动挑起了话头,“普贤奴有什么话问母后吗?母后知无不言。”萧绰脸上挂着微笑。
母亲的主动让隆庆十分意外,低头思索片刻,说:“儿臣没有任何疑问,敬听母后教诲。”隆庆恭敬的回答。
“学会隐忍了,很好。”萧绰心里暗喜,“那么东京主政的所见所闻,仔仔细细的告诉娘。”
隆庆的口才一般,召对缓慢平和的进行着,直到午后时分才结束,总体而言,萧绰对儿子的政绩比较满意,“先歇一阵吧,娘另有安排。”
隆庆默默的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