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儿耳听轻柔的脚步渐渐靠近,缓缓起身,站在女儿身后。
“三小姐,别来无恙。“声音温和沉稳。
清儿定睛一看,“寂空大师,真没想到又见面了。“迎面是一位年逾古稀的老僧,满头白发,精神矍铄,袈裟朴素简单,周身却散发出无尽祥和的气场,“小姐,贫僧与韩氏有缘,当年贫僧试图开导尊嫂,却….”
“大师言重了,此是命。”清儿轻笑道。
“三小姐,贫僧有一言…..”
“大师但讲无妨。“清儿脸色平静。
“请让小姐远离宫廷。“寂空看向菩萨哥说。
清儿顿时花容失色,“啊!您是说真的吗?”
“不要!”一直跪着的菩萨哥突然大喊道,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放肆!”清儿火了,“娘在跟大师说话。”清儿立即教训道,韩家见识过寂空大师的功力,对他信任有加
“娘….远离宫廷的话女儿就见不到陛下哥哥了,女儿会难过的。”
寂空大师听见清脆的声音,思绪回到了那个春天,应历十九年,他曾为一位少女卜问过婚姻,听得他说自己的婚姻将非常离奇曲折,少女撅起了小嘴追问,他说,“天机不可泄露”少女大笑两声转身而去,“不会的,还有一个月,奴家就是他的妻子了。”少女全然不屑,而今不知她是否还记得那一卦呢?
“小姐,如果皇宫对你意味着不幸呢?“寂空慈祥的问道。
“见不到陛下哥哥我会更不幸的。“菩萨哥脱口而出。她自己都感到吃惊,”陛下哥哥什么时候变得那么重要了呢?“
清儿吃惊的看着女儿,脑海里掠过一个字“命“
“没事的,娘不会让你见不到陛下哥哥的。“
女孩开心的笑了,“小姐请用至善之心关爱天下苍生。“寂空大师笑着说。
“是,菩萨哥记住了。“女孩瞬间变得恭敬,清儿知道,这个孩子命中注定不会只属于自己。
晌午的钟鼓之声响起,清儿安静的听着,“也许从那天主动带女儿进宫开始就注定这个孩子的一生要和宫廷不离不弃。
北院府衙,耶律斜轸匆匆用完午餐,看着手中的奏报,双眉紧蹙,韩德让轻轻敲打着木质门板“大人,您找下官。”
“韩兄如此客气,这声大人为兄可担不起啊,快坐。”
韩德让见他面有难色,忙问:“大人何事为难?“
“我刚刚接到东京辽阳府的报告,东京留守在任上突然病逝,这下继任人选….东边的高丽也是个不安分的主啊。“
“这个…….”韩德让一时也没有好的人选,“这样吧,副职先代理,至于正式人选考察段时间再决定吧。”
“我也是这个意思。”
“大人上表吧,下官告退了。”
韩德让恭敬的退了出来,耶律斜轸一直以有这样出色本分的共事者为幸,韩德让近十年来从未主动干涉过问北院职责之事,耶律斜轸从不担心他会掣肘北院的奏疏,他只会谦虚的附议,南院的重大事宜他定会事先知会北院。
是夜,皇后的娘家,长寿奴看着熟睡的丈夫,睡意全无,“夫君你告诉妾身该怎么做吧,妾身真的好怕小妹她…..”
次日黎明,萧排亚醒来见妻子双眼布满血丝,一夜未眠,不由大惑不解,“夫人,公主,你怎么了?”
“夫君…..”长寿奴倒在了丈夫怀中,“昨天下午妾身看到……”
萧排亚睁大双眼盯着妻子,“夫人你没有在开玩笑吧,他真的在白天不去当值……”
“夫君,说实话,男人三妻四妾本平常之事,但他……..而且……小妹她还……妾身好怕…….”
“夫人,我知道了,要让他专心公务才好。让他去东京如何?东线目前还是很平静的,他应该没有问题。”
“夫君说得有理,不过恐怕母后和皇兄心中有更合适的人选,陪都的最高长官不是儿戏啊。”
“为夫明白的,过几天是楚王五十大寿,你去.....”
“打住!”公主严肃的打断了他,“我不想让母后担心,而且相父很低调…..”
“公主啊,现在不借用母后的力量镇住那混蛋小子,怕是有一天伯父会被他气死,公主也不得安宁,母后陛下迟早是要知道的,让楚王去告知,情况还会好些,否则只怕将来更难收拾啊。”
长寿奴低头不语,萧排亚下了床,“为夫先去当值了,你好好考虑一下。”
同时,皇太后寝殿内,韩德让帮萧绰系着腰带,“让哥,小妹知道你的性子,不过家宴是一定要开的,裕儿夫妻在小妹耳边念叨好多次了,说是要还“父亲”那日的礼,别拂了孩子的心,放心吧,我不会张扬的,好歹要让老萱堂放心嘛。”
“燕妹,哥知道,再让着就是虚伪了,不过要低调些,母亲病着经不起风言风语了。”
“还是没有起色吗?”萧绰面有忧色。
“母亲她春秋已高,拖一日是一日,谈什么起色呢。”
“瞧你说的,不要那么悲观嘛。她知道你们舍不得她。”
“谢谢你。”
雪儿走进来接过韩德让手上的活,“小姐你不需要奴婢了是吧?”
“贫嘴,刚才到哪去了,让哥是干这个的吗?”萧绰有些不悦,“小姐,吴王妃派人来问二公子的身材尺码,奴婢外头回话去了。”雪儿并不强辩,微笑道。
韩德让感激的一笑,“这孩子……“
“被你折服了,庆儿要是有她的一半,小妹能省多少心啊。“萧绰不由的感叹道。
“好了,小姐。“三人谈话间,萧绰的衣装也已全部穿戴完毕,韩德让先走一步。
萧绰交代两句,雪儿频频点头,“是,小姐放心。一切私下进行。“
是日早朝,萧绰准许了有关东京留守的奏疏,并开始对武将进行考察,以尽快确定最终人选。
清儿很快收到了请帖,精心挑选着礼物,“菩萨哥送舅舅什么好呢?”
“女儿的书法嘛。”小姑娘笑着建议道。
“好主意,他会高兴的。”
“二哥,小妹决定不和命去争,这孩子的未来就交给佛祖了。”清儿心里默默念叨。
皇后的娘家,长寿奴独坐房中,愣愣的发呆,“算了,相父不会把我如何,母后那边交给相父看着办吧,省得我天天魂不守舍的。”
“公主,您的新衣刚送来,要试试吗?”侍女此时推门走了进来,长寿奴看了看崭新的紫红色襦裙,露出一丝笑容。“当然要。”
良久,长寿奴试完新衣从内间走了出来,惊见妹妹站在房中,满脸忧愁之色,忙扶妹妹坐下,关心的问道,“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姐姐….”延寿奴蠕动着嘴唇,“姐姐你能跟母后说声,明天我能不去吗?”
长寿奴闻言,顿时意识到情况可能比想象得还要严重复杂,面上一脸严肃的问道:“怎么?你讨厌他吗?跟二哥学的吗?”
“姐姐你冤枉小妹了。”延寿奴急得快要哭了。
“小妹你要知道,母亲命令轻骑简从不是说我们可以藐视她的命令和相父的尊严,母后对二哥不再要求是因为母亲已经伤心透顶了,而相父对二哥也已用尽全力,进而失望了,对他只有君臣之礼而无父子之情。”长寿奴有意把话说到底,逼她说出实话。
“姐姐,恒德他昨天醉酒了,到现在还睡着,想是病了,我刚派人去请大夫来,我看他是不能……”
“他不在也好。”长寿奴想着,“姐姐会去说的,不过你不能太由着恒德那小子,妇道不只是顺从,一味的顺从只是软弱的表现。”
“姐姐说得是。”
“三公主,大夫来了。”延寿奴连忙离开了姐姐的房间,探望夫君去了。
长寿奴望着小妹的房间,一声长叹,“但愿这混小子还有救,否则妹妹她……”
次日午后,韩府的侍女家丁们小心翼翼的张望着,虽说老爷低调,但这皇太后有令就是绝不能有闪失的,韩德让已经回到了家中休息,毕竟今晚有得忙呢,皇帝会驾临,小妹清儿也会来,来自亲族的礼单已经陆陆续续送到了,“他们当是费了很多心思吧。”韩德让看着豪华的礼单哑然失笑,
“遂贞这孩子有心了。”当韩德让看到遂贞只是送上笔砚的时候,知道遂贞希望能获得他的亲授。
“王爷,二公主门外求见,她说希望给王爷单独献礼。”
韩德让闻言暗惊,“长寿奴这孩子心思细着呢,单独见我,看来……”
“快请,然后所有人都退下。”韩德让神情严肃。
“是,老爷放心,奴婢会看好下人的。”
片刻后,环佩声起,银质耳环,银光闪闪,长寿奴一身紫红色濡裙,庄重高雅,轻轻推开书房的大门,盈盈下拜,“相父寿比南山,福如东海。”
“公主过谦了,快快请起。”韩德让见她行此大礼,知是事态非常,连忙亲自上前扶起,谁料长寿奴居然赖在地上,轻语道:“相父恕罪,请您一定要帮忙。”
“公主请起来说话,这里没有旁人请放心。”韩德让硬是把她拉了起来。
“请公主但讲无妨,臣定会尽力。”
“……”
茶喝完了,长寿奴终于说完了,韩德让脸色很黯淡,“臣会让太后知道,但是…..目前延寿奴真的不要紧吗?“
“目前看来,她应该还不知情。儿臣会万分小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