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凝夏已经不想再看两个人愚蠢的秀恩爱了,当即给秦素素下命令,“杀了佛名!”
楼凝夏犀利而饱含杀气的命令充斥着秦素素的耳膜,她微微一怔,白皙若雪的面容感到愕然,心思起伏不定,握着剑的手已微微出了汗。一边是她的恩师,一边是她爱的男子。师恩如山,她不得不报。可一看到眼前这个容貌俊秀的男子眼中的一片深情,她心中又腾起一丝不忍……
“杀了他!”
最后的指令冰冷无情的发出,秦素素心中泛起一片冰凉。若无楼凝夏,她秦素素早已不在人间,她无法忤逆楼凝夏的指令,这是她欠她的。
佛名,对不起,她于我有恩,我不得不……
紧锁的眉心化作一片深沉的眸光,她纵身一跃将雪亮的剑驶了过去……
手中的剑不断接近佛名,每接近一分,她的心就痛多一分。原来,他在她的心里竟然如此重要,她清楚地感受到内心深处发出的痛,灼热的痛,就像有一颗炙热的刺,深深地、深深地扎在她心中最柔软的地方,那么疼,那么疼……
疼痛,凄楚,无奈,一时涌进她的心腔里,滚烫的泪水无声地滑过她精致的脸庞。呵,她今天要亲手杀了她爱的人,却以这种方式彻底明白了自己的心意,多么讽刺!
秦素素晶莹的泪颗颗牵引着佛名那颗隐隐作痛的心,他不想看到她落泪,却不得不出手迎向她刺来的剑。是不是,他和她注定了有缘无份?
郁郁葱葱的林子里传出一段苍脆的打斗声,林子里的鸟慌乱地发向天际,几十道凄凌雪亮的剑气在林子里若隐若现,剑气劈过的地方留下一道道深深的剑痕,犀利地印在树干上,一时间落絮纷纷。
佛名的武功比秦素素武功稍弱,又不忍伤她,只得且战且防。
秦素素剑法极快,几起对招下来,佛名已略显下风。她纵身一跃飞到一棵枝干较细的树上,转身双脚勾住树干,用力将剑划出一道凄厉的剑风,迅速一踢树干向佛名飞去,把剑架在了佛名的脖子上,拿剑的手停在空中,没了动作。
她下不了手。
与佛名的几回对招非常短暂,秦素素却感觉那么漫长,她心里也下起了雪,冰凉刺骨,晓寒若揭……
佛名默默地站在她面前,双眸如水,有种说不出的惆怅。只要楼凝夏一天尚在,她便还是启夏国的人;只要太子一天还在,他就还是紫金王朝的人。他们注定是敌人,他又能要求什么呢?
两行热泪轻轻划下,向来男儿有泪不轻弹的佛名心中一片苦涩:“素素,你有没有对我动过真情?”他现在只想得到她的答案。他们曾经一起出生入死,一起被挂在城墙上相互鼓励,一起欣赏后山美丽的峡谷,还有那么多美好的日子……他不信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一场骗局,他不信她没有过一丝心动,他不信!
秦素素微微一愣,佛名真挚的热泪再次让她心中某处柔软的地方,骤然疼痛起来。她将脸转向一边,不动手,也不说话,晶莹的泪水无声地坠落一地。爱过又怎样?在她带走楼未冬的那一刻起,她已经失去了这份爱,从一开始,她就不配拥有爱!
风起,叶落,最后一片叶落在18年前的启夏国上,那时的启夏国还未一统天下……
秋末冬初,寒气未央。
启夏国国都的大街上一片热闹景象。街道两旁店肆林立,车马粼粼,如织的人流中隐隐传来商贩颇具穿透力的吆喝声,偶尔还有一声马嘶长鸣。
然而,就在这车水马龙的繁华市井里,街头人潮涌流的一角,几声稚嫩的乞讨声音显得格格不入。这些乞讨声来自几个衣衫残破,身肢不全的孩童,小的就只有五、六岁,大的也不过十五、六岁。在声声卖力的乞讨声中,没有人留意到,这些孩子来自一个童乞据点:
操练童丐的人从全国各地找拐买或拐卖儿童,对这些儿童肢体进行摧残,令其残废后,将他们带去乞讨,个别样貌好的就令其洗衣做饭做劳务后再命其去乞讨,将其养大高价卖去做奴做妓。他们在早晨把童丐喂饱,然后就放在固定的地方让他们去乞讨,自己则在远处盯着,晚上再收钱。童丐如果每天没有要到一定数额的钱不仅不给饭吃,还要遭受毒打。
在这些衣衫褴褛的童乞里,一个不安分的小丫头在乞讨时趁盯梢的不注意,时不时悄悄四处打量,伺机而动。突然,一辆雅致的马车在大道上不快不慢地驶过来,小丫头眼珠子机灵一转,在马车挡住盯梢人视野的那一刻鼓动伙伴开溜。
这马车精致高贵,即使是驾马的仆人都衣着华丽,马车里的主人身份就可想而知了,非富即贵。若能借着马车挡住盯梢人的空挡成功逃跑就不说什么了,若不能,也可喊救命,招来马车上的人帮助自己也说不定,不管结果如何,她都要一试。
几个小童乞悄悄在马车另一头开逃,不料最小的慌乱中摔了一跤,惊动了盯梢人。
“快跑!”小丫头一声令下,几个小孩一下分散逃去,人流如织的大街顿时炸开了锅。
几个盯梢人飞速开追,将惹事的小丫头逮了个正着:“臭丫头!”盯梢头儿上来就是一巴掌,殷红的鲜血从嘴角慢慢地溢出。
“救命啊救命啊!”小丫头大声喊着,又被打了几掌翻到在地,她忍着脸上火辣辣地疼痛,咬着牙一声不吭,死死地盯着打她的人。
前面不远的那辆马车听到救喊声与身后一片唏嘘停了下来。一个兰质娉婷,惠心敏妙的少女从车上气质优雅的缓缓走下来。少女一身浅青色长裙,腰间挂一精雕白玉,乌黑的长发挽成高髻,酥胸半开高耸如云,精致的瓜子脸带着难掩妩媚的笑容,红若情花的樱桃唇微微一钩,向女孩这一头盈盈走来。
那日,少女将童乞据点一窝端了。少女高傲冰冷的眸子一一扫过眼前这一群衣着破败,肢体不全的儿童,最终停在了小丫头那里,眉宇间有一种精明和智慧,她看着小丫头问道:“你是今天带头逃跑的丫头?”
小丫头微微一愣,一时紧张起来,抬抬头颤微微地答道:“是。”声音不卑不亢,不大不小,正好落入少女的耳朵里。
看着小丫头五官端正的脸和眼里一丝浅浅的坚毅,少女眼里滑过一丝惊讶与欣赏,不禁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闻言,小丫头满脸愕然,她顿了顿,正了正身子,答道:“秦苏儿。”
“秦苏儿?”少女漂亮的眉毛一挑,清浅一笑,浑身上下透着一股优雅霸气,“你可愿意跟着我?”
小丫头又愣了一下,眼里满是不可思议,她呆了呆,随即转为一脸的笑意:“愿意。”
“那好,跟我走吧。”少女转身离去,步履轻盈。
那时,秦苏儿还不知道她是堂堂启夏国二公主――楼凝夏。
楼凝夏告诉秦苏儿,以后她不再叫秦苏儿,自那日起,她便是秦素素,世间再无秦苏儿。
楼凝夏用了18年的时间教授秦素素琴棋书画,学习本领,教她以歌舞,授之以武功,让她成为一代舞妓,并将她悉心培养成一个身怀绝技的职业细作。
这18年里,秦素素穿梭在各色人物之间,为楼凝夏偷取情报,刺杀仇敌,出生入死。她对楼凝夏唯命是从,只知道好好完成她的任务,对其它的事从未多问一句,她甚至从未问过当初楼凝夏为何会选择收养她,将她从可怕的童乞窝里救出来,并悉心将她扶养长大。
可是聪明如她,她又怎么会不知道楼凝夏养她的目的?但那又怎样?她的命都是楼凝夏给的,她又怎能背叛她?
“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佛名的质问再次响起,声音略显沙哑,像个低吼的野兽。
秦素素低沉着脸,还是不答,内心却早已五味杂粮,翻江倒海。为何,他们会走到这样的地步?她不禁自嘲自己是一个杀手,一个杀人如麻的杀手,她又能期待什么呢?
她的脑海里快速闪过两人相识相处的点点滴滴,想起他平时吊儿郎当开玩笑的模样,想起两人一起被挂在城墙上时他的坚毅,想起那日后山观赏峡谷时的云淡风轻……想着想着,她凄凉地笑了,眼泪流入口中,苦涩寒凉。
一阵凉风吹过,两支利箭同时从各方阵营向中间纠结的二人射了过来,看着锐利难当的箭风驶过来,说时迟,那时快,佛名飞速闪过秦素素架在脖子上的剑向她护了过去,这一世,她是他唯一动情的女人,他不会让她受伤。
看着佛名毫不犹豫地向自己护过来,秦素素眼里闪过一丝犹豫,他怎么那么傻?理智压过了情感,她深情地看向佛名,满眶盈盈秋水,飞身护到了旁边的楼未冬身上。可她怎么也想到,这一丝犹豫竟会变成她一生无法弥补的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