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前者还好说一些,可若是后者,那是不是意味着……有人想要缓慢地杀死自己,并不想让自己活得过久?
如果是这样,那么事情就非常有意思了,燕萌眯了眯眼睛,偏头看着站在顺子身后沉默的纪景之,微微一笑:“皇子殿下,你想说什么么?没准我能为你解惑,但前提是,我们要坦然相对。”
纪景之沉默,他注视着面前的姑娘,并没有回答,发而是发问。“你看见了宁怀遥。”
这句是一个肯定句,但是燕萌是不会这么承认的,她知道纪景之也是在猜测,但是她不能让纪景之得逞。
“我看见如何,看不见如何?你既然已经知道我隔壁住着一只鬼,那么又问我这个,是想幸灾乐祸地算计着我何时疯魔么?”
“你看没看见过宁怀遥。”
“我说过我们要坦诚相对,而不是单方面质问。”
淮钰的失踪,纪景之的反常,在这一瞬间发生的事情已经让燕萌非常不爽了,自然也没什么好口气。
气氛,刹那间变得严肃而又紧张。
“……我身体不好,自小便能看见一些'不当看见'的东西,而宁怀遥死的时候,冷凝宫还不是现在的冷凝宫。”
燕萌眼色一沉,纪景之提到了冷凝宫,想必也是知道了那天晚上事情——也就是说,大皇子已经知道自己曾撞见过他的事情了。
这不是一个好消息,幸亏这几日并没有打算前往冷凝宫,不然这一去还能不能回来,那就说不准了。
“你说你身体不好。”燕萌并没有接冷凝宫的话茬,她现在并不想去找大皇子的小辫子了,自己家这一亩三分地都没关好,燕萌也没心思去找别的地方的边边角角新闻了。“什么原因?”
“皇宫内院,向来是不喜欢要新龙子长大分权的。”纪景之说的风轻云淡,似乎已经将这个看的极淡。“只不过宁怀遥当年与我有恩,她死的时候,我重病在床,却也隐约间感到了她的不甘。”
“怨气冲天。”燕萌这番回道。“宁怀遥死的不甘心,她想要复仇或是留恋在这皇宫内院?你仅仅是因为这个才过来的?”
“她死在了这口井里,但我知道,她不是淹死的。”纪景之注视着这口深井,缓缓说道。“她的尸体不在井里,人们都说是这口井吃了宁怀遥,但我知道她是被人咒死的。”
燕萌目光注视着井口,心中想着的却是失踪了的淮钰,淮钰是不是落进了井里,这口井到底有多深?里面有没有水?
淮钰是不是在这口井里等着人的拯救?如果这口井是枯井,那么有多深?淮钰生还的几率有多大?
她活着吗?
她死了吧。
燕萌看着这口井,想起了还在二十一世纪时落在井里救人的新闻,凭借这个时候的技术,人若是落在了深井里骨折却还活着,那痛楚……还不如一死了之。
燕萌的心突然疼了起来,但纪景之还在和她谈论宁怀遥的事情——不得已的,燕萌必须在乎这件事。
因为如果纪景之是因为体弱而能感应到鬼魂的存在,那么能直接看见鬼魂的自己,是不是已经到了生命的终点前?
她需要确定这点,她要首先确认自己能不能活下去,再去救淮钰——或者说,给她一个体面的葬礼。
生命当是平等的。
“你相信鬼魂的存在,可你看见过他们吗?”燕萌缓缓开口,没有注视着纪景之,可也没有刻意逃避,她只是对这口枯井更感兴趣。“你是说你能感应得到,你感应到多少,又能看见多少?在这上,我想眼见为真。”
'所以你看见过宁怀遥。”纪景之目光一凛,他看着燕萌的眼光立刻就变得非常微妙。“你真的看见过宁怀遥吗?”
“……是的,我看见过她。”燕萌叹息一声,点了点头。“我们曾经谈过一些事情,我看见过她,也和她交谈过。”
话音落地,燕萌就觉得纪景之的眼神不对劲了。
“你想说什么?”看着纪景之那非常微妙的眼神,燕萌也觉得非常不自在,最要紧的是,纪景之看着她的眼神,感觉就像是她半只脚已经踏进了棺材。
然后纪景之开口了。
“你命不久矣了,燕萌。”
“噢。”
——这哪叫半只脚踏进棺材,这不就是差不多已经进棺材,就差没躺下了吗?
燕萌一脸冷漠地点了点头,没什么其他特别大的反应,这倒是让纪景之非常讶异。
“你不害怕吗?”纪景之问。
“我怕有什么用,我害怕能挽回我命不久矣的事实吗?能的话我就给你现场表演一个绝地大害怕。”燕萌如是说道,末了想了想,又加了一句:“而且还是高清重制版的害怕。”
当然,纪景之能听懂前半句,后半句是一点都没听懂的——他常常觉得燕萌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要不然怎么能收出那么多他听都没听过的话。
这个猜测,倒是让纪景之给猜对了。
纪景之看着燕萌,燕萌看着西瓜,最后这位'命不久矣'的姑娘在纪景之讶异的注视下,上前把那个大西瓜抱在了怀里,转身捧着大西瓜就对着纪景之示意了一番。“哎,这么热的天,咱们进去吃西瓜吧,为了继承淮钰的遗物,我们得心怀敬意的吃完。”
“……好的。”
纪景之和顺子就在后面跟着回去了,目瞪口呆的看着燕萌好像没事人一样切开了西瓜,然后一人给他们一大块,自己开始啃啃啃。
纪景之活这么大,第一次看见知道自己命不久矣,还能看见鬼,还刚刚失去一个很好的侍女之后,还能捧着西瓜大吃特吃的姑娘!!
不,不只是姑娘,就连男人也做不到这般淡定吧?好歹你知道自己的情况后,是不是应该去想想解决对策?而不是在这里……啃西瓜??
纪景之已经被吓到跟着燕萌一起啃西瓜了。
燕萌呢?燕萌不仅在啃西瓜,还在十分认真且十分欢喜的啃着西瓜,她甚至觉得这个西瓜非常好吃,甘甜可口,籽少爽脆。
就这样,燕萌吧唧吧唧这西瓜,看着一旁愣愣地陪她一起吃瓜的纪景之,撇嘴琢磨了一阵自,但也是直到把西瓜吃完之后,才擦擦嘴巴,心满意足地问道:“咋了我亲爱的皇子大人,你是想说啥吗?我知道西瓜很好吃,我觉得这口井可以在发展一下,我们夏天就可以靠着这口井过日子了。”
“你……真的放下了淮钰?”西瓜虽甜,但是纪景之却吃得毫无味道,他看着仿佛没什么苦恼的燕萌,狐疑又迟疑地问道:“你最亲的侍女刚刚离去,你却这般的无所顾忌,你……”
“我什么?”燕萌眨了眨眼睛,反问道。“我都说了,如果悲伤可以做任何事,那么我天天悲伤,悲伤的起飞都可以。”
燕萌抹了一把嘴,大马金刀地坐在纪景之的对面,顿了顿又问道:“你不是想问问宁怀瑶的事情?或者说,你想问问我的事情。”
“你该去看看身体。”纪景之沉默片刻,默然地起身,他最后看了一眼身前这样淡定且无所谓的燕萌,深深地看了一眼。“以及,你该有一颗怜悯之心。”
燕萌没有回话,她只是坦荡至极地看着面前的纪景之,注视着对方,直到对方带着顺子离开了自己的小屋里。
一瞬间,燕萌自已一个人坐在屋子里,还有些空落落的。
但是在下一刻,她就察觉到了另外一个不速之客——宁怀瑶。
“纪景之对你很失望,燕萌。”
宁怀瑶此刻就出现在燕萌的身后,这个时候却尚还是在白天,燕萌坐在小屋内虽然是阴影之地,但是她还是十分确定,这个时间段里,按理说鬼魂是不会出现在白天的,但问题来了……宁怀瑶的的确确就漂浮在燕萌的身后,像一个闺蜜一样说话。
“所以说,淮钰到底在不在井里?”燕萌虽然并不清楚宁怀瑶到底是什么时候来到这里的,但是她还是很从容的把桌面上的垃圾清理干净,一边清理一边问道。“是你做的么?如果是,请把淮钰还给我。”
“你知道我不会去伤害那个姑娘。”宁怀瑶幽幽地说着,似乎是在埋怨燕萌的不信任。“我们之间是合作关系,我又怎的会去平白无故地伤害她?只是那个姑娘身体太弱,容易被人害了命去而已。”
“好端端的一个姑娘,谁有害了她的命?”燕萌一个字都不信。“如此说来,淮钰真的是掉进了那口井里?可有是谁想要害她的命?她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侍女,又有什么好害的?”
燕萌很是困惑,同样的,宁怀瑶也是,但是话又说回来,宁怀瑶根本没有去害死淮钰,那么也可能只是淮钰自己不小心掉了进去,仅此而已。
淮钰是否可以死而复生,或是说像宁怀瑶这样鬼魂停留于人世间而不散去,只是为了完成一个或者其他的心愿——如果是这样,那么淮钰则会是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