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方亦可哄好的嘟嘟,已经是半个小时候之后了,幸好,嘟嘟不是那种哭起来不管不顾的孩子。
他一边哭还一边搬来了医药箱,在方亦可的指挥下,帮忙清理了伤口,止血,涂药,最后贴好纱布……
等伤口收拾好了,方亦可见他还抽抽搭搭的,不禁心头酸软,舒了口气,俯身将他的小身子抱在了怀里,“抱歉啊,宝贝,妈妈真的只是不小心,我准备削苹果的呢,哪知道会划伤脖子呢!下次我一定注意,好不好?好啦,知道你被吓到了,但也不能一直哭,不然眼睛会疼哦!”
嘟嘟跟她脸贴着脸,还不忘小心的避开她受伤的那一面,断断续续的说,“妈妈……疼,嘟嘟也疼。”
方亦可眼睛一热。
自家的小宝贝这么的可爱,怎么能让不相干的人把他抢走呢!
她一点也不后悔自己今天所做的!
霍婉言经过这回,若是放弃了此事,也就算了,若是还没放弃,那她就必须提前想出办法来才行,不能总是处于这样被动挨打的位置!方亦可暗暗的想道。
她受伤的事瞒不过陈茹,至于受伤的原因,她骗得了四岁的嘟嘟,却骗不了比她年纪还大,曾经当过护士,照顾过不知多少受伤患者的陈茹。
所以,等陈茹回来,看到她的脖子贴了块长条型沙布后,开始并没有多大反应,仿佛接受了她是削苹果不小心划到自己这种一听就假到不行的理由。可是,在方亦可放松心情,答应让陈茹帮忙她换药后,陈茹轻而易举的就戳破了她的谎言。
“您这伤口有点深,单是这样包扎只怕愈合的不好,会留疤的,还是去医院看看吧!”
“不用了,去医院很麻烦,而且嘟嘟也会担心,没关系,暂时这样就好。”
“这样啊……不过您这下手也够用力的,不像是削苹果,倒像是切木头……”
“哎?哈,哈哈,是吗?”
“是啊,不但用力,而且还是故意为之。需要我为您示范一番当时,您是怎么样握刀的吗?这种姿势,通常只有刎颈自杀的人会用。”
“……”
方亦可看着陈茹为自己贴好纱布,然后站起身,表情淡定的仿佛刚才的话不是她说的,顿时有些无语。不过,想了想还是要问清楚,“陈姐,你是生气了吗?”
陈茹沉默了片刻,颌首,“您应该珍惜自己,我今天不该请假的。”
方亦可觉得她可能误会了什么,连忙道,“那个,你想到哪里去了,我不是要自杀啊!我这只是因为某些事,不得以为之,只是假装的,绝对不是真的想死!”
“这个我信。”有那样可爱的孩子,哪个当母亲的会舍得死去,哪怕是病魔在身,都要奋力搏斗,更何况,人好好的活着。而且,方亦可的性格很是坚韧,不可能无缘无故有轻生的念头。对这个,陈茹还是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除此,那就是被迫用这种手段来保全自己,又或者是孩子了……
想到嘟嘟,陈茹脑中灵光一现。
不过见方亦可没有继续说下去,她抿了抿唇,终究没有再追问下去。
方亦可确实并不打算将具体发生了什么事说出来,因为她知道陈茹会将事情告诉霍西城。
她如果说了,无异于直白的告他母亲的状。
那样,即便他母亲做的再错,他的心里,也不会舒服的。
人总是有这样奇怪的心理,尤其是男人。
他的母亲与人发生矛盾,便是错的是他的母亲,他可以责备,埋怨,但若是旁人出口指出,他却会转而全力维护自己的母亲。
或许,这是一种孝顺,又或许,这只是没有勇气将母亲的错误坦白在旁人面前。但无论是哪一种心思,结果却是一样的。
方亦可不能确定霍西城会怎么做,所以,他若觉得奇怪,自可去查。
霍婉言的到来必须有迹可寻,他真心想知晓的话,想必用不了多长时间就可以得到答案。等他主动来问,哪怕不问,至少,他的心里也会有数,比她直白的说出来,效果要好得多。
这算是方亦可的一点小心机吧,她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为了保护嘟嘟,这又算什么呢!
而陈茹果然没有辜负她的一番心思,她们刚刚吃过晚饭,霍西城就来了,明明是坐电梯上来的,他却有些气喘,虽然他克制着自己,但方亦可仍然察觉到了,她想,他为什么这么着急?是因为知道他的母亲来过了,还是怕她们母子受到了伤害?不过,无论是哪一种,至少他这时这刻,还是很在意她们的!
嘟嘟跟霍西城玩了一阵,便回房间画画儿去了,而陈茹也去了厨房,霍西城强势的拉着方亦可去了她的房间。
他将她推坐在床边,毫不在意会弄脏衣服的半跪在地上,手伸向她脖颈处的伤口。
方亦可没有拒绝,任他轻轻把纱布摘下,看了半晌,又重新贴好。
他的眼中溢出痛悔的神色,“抱歉。”
方亦可垂下眼帘,淡淡的问,“你已经知道了?”
“嗯。”
她轻叹了一声,“从见到你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早晚会有这一天。只不过,我以为会是你……现在这样,也好。”
霍西城蓦的抬起头,“我说过的,我不会抢走嘟嘟。”
方亦可沉默了。
她相信他说的是真的,可是,这也只是现在而已。
以后呢?一年,两年,三四年,甚至五六年以后呢?倘若他一直没有孩子,她怎么敢相信,他不会想要将嘟嘟接回霍家?
她赌不起的,是人心的变化!
再三思忖,她说出了自己之前想好的话,“如果你说的是真的,能与我签一份承诺书吗?承诺你不会抢走嘟嘟,永远,而我也会守住自己的承诺,不会拒绝你照顾他,探望他。或者,你还有什么其他的想法,都可以说出来,除了,除了把嘟嘟从我身边带走!”她的眼神,带着些紧张,带着些恐惧,然而更多的,还是期待与恳求。
霍西城轻易从她的态度中感受到她对之前发生的事余悸犹存。
他不知道自己的母亲说了什么,但,完全可以想象。
当期盼了这么多的年母亲得知他有一个儿子的时候,她会有怎么样的反应,他猜也猜得到。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他一直没打算告诉她,嘟嘟是他的孩子这件事。谁料,还是被她知道了。
而知道之后,她的第一反应就是避开他,直接找上了方亦可。
霍西城看着面前的女人,看出她眼底的小心翼翼以及对他的提防,看出她对于自己母亲的抗拒,甚至于,他也看得出来,她是抱着怎么样的决心,想要守住自己的孩子!这种种的情绪仿佛化作一把锋利的匕首,在绞动着他的心,令他痛苦难耐!
与此同时,他也意识到,这些日子以来,他努力拉近两人距离,试图再次打开她心防的行动,就这样,被母亲的一次到访,毁坏的七七八八了。
不是不难受的!
他想要怒吼想要抓着她的肩膀,让她清醒过来,好好的看清楚,母亲是母亲,他是他,在面对她时,他们的行为是截然不同的!
可是,他几乎咬碎了牙,仍是压制住了自己心头暴戾的想法。
不能……再把她推得更远了……
手,终于还是缓缓伸出去,扶住了她纤细的肩膀,慢慢收紧了几分,不让她感觉到疼痛,却又能引起她的重视,霍西城长长的舒了口气,“好!”
为了解除方亦可对他怀有的迟疑,霍西城当即便给律师打了电话,电话里,他告诉他准备好文件,内容由他一一口述。
律师严肃应下,近一个小时后,带着三份相同内容的承诺书赶了过来。
方亦可仔仔细细,甚至一字一句地看过承诺书,确定没有任何陷井,内容完全就是他在电话里说过的内容,没有更改。他承诺他不会与方亦可争夺嘟嘟的抚养权,永远,但他则拥有探视权与照顾孩子的权利,所有与嘟嘟有关的决定,他是可以参与决策的。
反复看了几遍,方亦可终于抬起头,“签字就可以了吗?”
律师看了看霍西城,得到示意,笑着点了点头,“是的,您签在这里,霍先生,你签这份,然后两位再交换签字……对,这样就可以。”
在律师的指导下,他们签好了承诺书。
律师将其中两份分别交予两人,留下一份,他则需要带回去备案。
至此,方亦可的心里终于踏实了许多,她不知不觉的松下了一直紧绷的肩膀和脊背,呈现出一种放松的姿态。
这份承诺书,是有法律效力的。
有了它,以后如果霍婉言再来找麻烦,除非她强行动用武力,否则,是没有权利把嘟嘟带走的。
而一旦她真的强行带走孩子,这种行为,无异于触犯法律。
方亦可不确定这份承诺书可以完全桎梏住霍婉言的行动,但至少,她与嘟嘟的的确确是多了一份保障!
办完了事情,律师很快告辞离开了。
霍西城目光复杂的看着放松下来了的方亦可,忍不住伸手抱住了她,“以后不会再有这种事了。”
方亦可却不置可否。
那是他的母亲,他这份保证到底能不能做到,实在是个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