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然你此番话说的在理,可也不能因此便贸然出兵,我们派人去营救那容淮,倘若那容淮不领情,容国不领情,那我们又当如何?到时不过是惹火上身罢了。”皇上冷哼了一声,言辞利落的反驳道。
他言下之意是说,慕容世这番话听起来似乎很有道理,可稳固两国盟友关系什么的都是虚的,如果容国对他们的出兵营救并不领情,那他们的所有作为不过都是纸上谈兵,惹火烧身。
皇上这番话,慕容世没有反驳,反而是认同道,“父皇所言,儿臣也极为赞同,可儿臣请命攻打牧游族却也不单单只考虑了这个原因。”
“噢?”听慕容世说了那么多,皇上倒是平静了许多,现在倒是很想听听他还能给自己找出多少理由来。
慕容世依旧是低着头,一字一句缓缓道,“三年前,慕国天灾,东北方向大旱,数月未降一滴甘霖,为救百姓,我们挖闸引水,可却因为牧游族阻挠,我们晚了数十天将水引入,在此期间,伤亡之人多达数万。”
“两年前,我们与若梨度来往信件丢失,遍寻不到,最后有幸存者前来告知,是马背上的一群人抢走了信件,父皇心中也大抵知道是如何丢失的吧?”
“数年来,牧游族频频侵犯我国,扰的边境不得安宁,边境百姓提心抖动的过日子,没有一天能够安生。慕国若有大事,它牧游族也必要参上一脚,父皇,儿臣说的是与不是?”
慕容世的声音不响,可却格外铿锵有力的打在殿上,也打在皇上心头一直回避的地方。
皇上沉吟了会,有些闪烁道,“虽是如此,但我慕国已与牧游族结好,十年情谊如何能如此简单便隔断了。”
“我们虽说是与牧游族交好了,可牧游族这些年来的表现可有一丁点盟友之感?也不说慕国出事他可有帮忙了,就说他牧游族自个的部落吧,他们便是无聊了来慕国生事端的次数也是多的数不过来。”
“更何况牧游族的新首领,哈伦克兹已与三年前即位,从牧游族近些年越发放肆的行为中,父皇也应该可以看出这哈伦克兹颇有野心,我们若就这般一直忍让下去,结果实在难测,还有父皇说的十年情谊……”
慕容世眯了眯狭长的桃花眼,稍顿了下,笑了一声,“父皇心中也该明白,这十年情谊到底是真的存在的,还是我们为了粉饰太平而说的。”
慕容世这番话落下后,殿内静了好半晌。
皇上也不得不承认,慕容世这番话说的在理,这些年来,他们虽说是与牧游族交好,可牧游族却的确没有过丝毫安分,尤其是近几年,那哈伦克兹上位以后,牧游族对于他慕国百姓更是随意欺侮。
每次出事后,他牧游族也只是修书一份,说是表示深刻歉意,可却连书信都不过是信鸽送来,根本没有丝毫诚意。
如此藐视的态度皇上也不是没有感觉到,只是十来年前的那场战争,给他留下的印象实在太过深刻了,那种硝烟四起,民不聊生的场面他如今想起来都觉得头疼。
他老了,时光已磨平了他年轻时的棱角,现在的他只想求平平稳稳。
他没有把握慕国与牧游族打起来一定可以赢得胜利,所以他不敢,也不想挑起战争。所以一直忍让,一直装作没有看见牧游族对慕国的轻视,将对牧游族的不满都藏在了最角落的地方。
“你可知我们若真与牧游族交战,我们需要承担什么后果,你可一定能保证获胜?”皇上略有些干涩的开了口。
比起之前的盛怒,听完慕容世这番话后的皇上,此时的心情已然复杂了许多。
“儿臣不敢保证。”慕容锦依旧还是那副淡淡的模样,可语气却越发坚决,“父皇所担心的不过就是发起战争会殃及百姓,可就算我们不起战争,慕国百姓便真的能安稳了吗?那些边境的百姓便不是慕国百姓了吗?与其如此,不如赌上一把。”
慕容锦此番说的倒是真心话,牧游族对于慕国侵犯和对慕国百姓的欺压,他一直看在眼里,只是父皇不说,他便也一直憋在心中。
可那些事情,他不说不代表就忘却了,慕国一直勤加练兵,不敢懈怠,个把月前他就已经找暗卫去打探了些牧游族的虚实,如今对牧游族和慕国之战,他心中也还是抱有几分信心的。
今日,他的确是想要救容淮的,也的确是想要与那牧游族对战一番。
“儿臣赞同皇兄所言,也愿同皇兄一道,为慕国赌上一把。”慕容锦上前作了一揖,朗声道。
皇上看了看站在下面的两人,沉默了许久,最后却还是微叹了口气,摇了摇头,“父皇老了,已不敢去下如此赌注。”
“父皇。”慕容世唤了他一声,而后抬起了头,他漆黑的眼眸一动不动的看着他,“父皇,刚才那般是于公而言,于私而言,为救容淮,为了倾云,我们这兵也是非出不可。”
“你刚才与我说了那么一堆,说的还颇有道理,我竟差点都信了,其实你请命出兵,还是因为最后这一点吧?”皇上被慕容世最后这番话噎了一下,而后怒急反笑的问道。
慕容世倒是一脸的坦然,“的确是因为最后一点,儿臣才来请命,可就算没有最后一点,儿臣终有一日也还是会请命攻打牧游族,不过是时间问题。”
“朕相信你终有一日会有这样的能力。”皇上却是笑了笑,“可也不是现在,朕绝对不会拿慕国的江山去赌,还是为了救一个他国使者。”
皇上此番话已然将拒绝的意味表露的十分明显,慕容世垂下了双眼,脸色略有些低沉。
慕容锦在旁看的着了急,又见慕容世已不再说话,便又急急的开了口,“父皇,容国为送玉蛇来给母后解毒,回国途中遭遇牧游族,我们却不管不顾,此番行为甚是无情无义,恐遭容国非议啊。”
“那些容国使者的确是将玉蛇送来给皇后解毒了,如此行为朕自是感激,可那容淮又做了何事,他将你皇妹的清誉毁了个一干二净,他有错在先,我赶他出国,可有哪里不对?如何遭容国非议?”皇上瞥了慕容锦一眼,没几句话就将他堵的哑口无言了。
皇上没再看他们,只微合上了双眼,似是有些疲惫,他朝他们挥了挥手,“你们退下吧,除非你们能有百分之百赢得与牧游族之战的胜利,若不能,此事便不得再议了。”
皇上虽说了让他们两个退下,可慕容锦与慕容世两人却依旧丝毫未动。
皇上没听到他们有所动作,便微睁开了双眼,看着下面倔强的两人,他又叹了口气,略带些感慨道,“若真有心,便安排个容国使者中体力好的,让他连夜快马加鞭回容国报信吧。”
皇上这句话落下后,慕容世略沉默了会,而后径直站起了身,作揖后便快速退了出去。
皇上虽说不同意出兵,但这句话说的却是对的,如今看来,只有先找一个容国使者快马加鞭去容国报信为好。
慕容锦也很快反应了过来,起身行礼后便快步跟着慕容世走了出去。
两人退下后,本就宽大的宣政殿便更显空荡了,皇上微合上了眼,良久后,长长的叹了口气……
许颜回府后自是先去找了许将军,可奈何想象是美好的,现实却是截然不同的,皇上并非派她爹护送玉蛇,而是派了朝中另一个几乎可以与她爹其名的老朽前去。
许颜听到了这个消息后,当下便打消从护送人员下手这个主意了,可再仔细想想,却发现已然没有其他办法了。
而今日却似乎注定了是个多事之日,慕容倾云在宫中也是没得安生。
她自许颜离开后,便真的躺在床上休息了,皇后见此还松了口气,直到慕容倾云一觉睡了三个多时辰还未醒时,她才耐不住性子了。
皇后当时试探的上前唤她,想让她起来吃些东西,可却没得到丝毫回应,当下她便了进幔帐,这一拉开就瞧见了慕容倾云通红的脸色,当下便察觉不对了,一上手就发觉她已然烧的滚烫。
皇后大惊,立马叫了御医,御医说她这是积郁在心,又忽然受到重大打击,所以才会如此,此时病情拖的有些久了,情况很是危急。
看着手中紧握半块玉佩不松手,口口声声喊着容淮的倾云,皇后如何还能不明白她现在这昏迷不醒的样子到底是因为什么,却也只能无可奈何的直呼“孽缘”。
而闻询而来的皇上,慕容锦和慕容世三人,见到如此情景皆是沉下了脸,面色不明。
尤其是皇上,瞧见躺在床上昏迷不醒,脸色通红的慕容倾云后,眉便再也没有松下来过。
他实在想不到,他以为的姑娘家一时倾慕却其实是慕容倾云心底如此深的执念,他以为慕容倾云会是小姑娘心性,大抵很快就会忘却有那么一个人,可现实却截然不同……
一直娇宠的女儿这般一动不动的躺在此处,他不说痛心那绝对是假的。
慕容倾云昏迷这消息当下还是封锁住的,许颜此时还并不知情,不过却也一直因为没有营救容淮的法子而坐立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