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忽然想起,今日进宫有些匆忙,没有与爹娘说过。”许颜勉强撑出了一抹笑,边说边站起了身,神色略有些慌乱,“我便不在宫中多留了。”
一语罢,她就径直的转了身,快步的朝外走了去,脚步急匆的更似逃窜。
慕容世挑着眉,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没有再多说什么。
倒是慕容锦,他略有些诧异的瞧了眼慕容世,开口问道,“梅子酒?皇兄刚提及的梅子酒是什么?为何一提到这事,颜儿便……如此怪异?”
听到慕容锦问起梅子酒,慕容世微提嘴角,低笑了一声,而后便再次起了身。
他瞥了慕容锦一眼,却答非所问,“夜色渐深了,多少有些凉,我们回房说话吧。”说着,他便率先一步,提步离开了亭子。
慕容世一离开,这四面透风的小亭子里一下子便只剩下了慕容锦,慕容锦看着眼前还在袅袅升起的茶雾,眼中也渐带上了些迷茫。
“皇兄,你等我会……”他开口喊了一声,也起了身跟了上去。
初夏的风细细吹来,吹动了一池子的湖水泛起涟漪,久久未能停歇……
装饰精雅的屋子内,沈飞燕端坐在铜镜前,春梅垂着眉眼,细细的给她梳理着发丝。
“嘶……”沈飞燕忽然倒吸了一口冷气,啪的拍了下桌子,转身便将手里的玉镯甩向了春梅。
春梅下意识的一躲,玉镯被砸在了地上,砸碎的声音分外清脆。
与破碎声同时响起的还有春梅慌乱的求饶声,“小姐恕罪,小姐恕罪,奴婢不是故意的……”
沈飞燕冷哼了一声,看着春梅的双眼都可以射出冰来。
她伸手,从头上拿下了卡在一半的梳篦,猛地砸在了春梅的脸上,春梅这回不敢再躲闪,正正的被沈飞燕砸在了脸上。
她的脸上顿时就被砸出了一片红块,却也不敢叫痛,只接下了从自己脸上掉下来的梳篦,毕恭毕敬的举过了自己的头顶,递给沈飞燕。
“真是反了你了!”沈飞燕瞧了春梅一眼,并未接过梳篦,反而是又猛拍了下桌子,带着压抑不下的怒气,对着春梅发脾气。
“奴婢真的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故意的,小姐恕罪啊……”春梅慌里慌张的不停求饶。
刚才之事确是她的过错,她方才一心想着其他的事,为小姐梳发时有些心不在焉,所以遇到打结处,还以为是自己的头发,拽着梳篦就是一顿猛拉。
容国女子向来以发为荣,各家小姐对于自己的头发都是分外照料的,尤其是自家小姐,她此番猛扯,惹得小姐痛了不说,还硬生生的拽下了好些发丝,实在是……
沈飞燕嗤笑了一声,“你此番不是故意的?那若是你故意了那还得了,可是要拿把剪子直接上手了?”
“奴婢不敢,奴婢不敢。”春梅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只能埋头求饶。
或许是春梅这般的姿态让沈飞燕觉得出气了,她的脸色稍缓了些,她瞥了春梅一眼后便偏过了头,然后开口就问道,“可是又出了什么事?”
沈飞燕这忽然转变的话锋让春梅一愣,趴在地上的身子顿时就不再动弹了。
沈飞燕睥睨了她一眼,暗道了句没用的东西,然后就坐回了铜镜前,“可是那王轩又来寻你麻烦了?”
春梅进门后到现在的不对劲,她其实都尽数收到了眼底,她早便想到了王轩的事,只是春梅一直没开口,她便也没有提起。
刚才的那番脾气即是因为气春梅拉了她的头发,也是气她无用,气自己这下的这盘棋开始有些不受控制。
今日白天里的事,她也有所耳闻,这下好了,本该再等上些时日,那王轩才下场,可今日那容淮冒出了头,王轩即是立马就被赶下了台。
这般也就罢了,她反正也没什么损失,只是这王轩似乎缠上了她。
试问,一个下棋的人如何能够忍受棋子一而再再而三的纠缠呢?沈飞燕心中也窝着些火。
“抬起头来,说话。”沈飞燕见春梅一直都是俯着身子,丝毫没有动弹的模样,微皱起了眉,说话间又不自觉的带上了丝严肃。
春梅被沈飞燕忽然提高了好几个度的音量吓了一跳,而后立马直起了身子。
她略显犹豫的瞥了眼沈飞燕,面色有些踌躇,顿了许久后,她才缓缓开了口,“那王三公子的确又来找了奴婢,而且这次……他没有找人递信说好在那等我,反而是直接来了我们丞相府……”
“什么?”沈飞燕一听到王轩来了丞相府,立马就绷直了身子,她紧盯着春梅,有些紧张的问道,“他是如何来的,可与爹爹或是府中旁人说过话?”
“那他倒也不是从前门大摇大摆的进来的,他是与另一个男子一同来的,让后门的守卫进来找了我,直说是那男子是我远方表兄,来寻我有事。”春梅低眉顺眼的垂着头,待说完这番话后,又似乎宽慰自己般的又补充了一句。
“奴婢与他们见面是在后院,那会儿老爷还不在家,我也未见到其他夫人们的身影,他应当未与府中其他人说过什么不对的话。”
“应当?那便不是肯定,是猜测了?”沈飞燕嘴上虽是如此说,可听完春梅的话后,她本紧绷着的身子舒缓了不少。
想到王轩是来找自己干什么,沈飞燕又皱起了眉,眉眼间埋着不少的不耐,“他这次又要多少银子?”
仔细算下来,今日距她散发王轩和慕容倾云的消息那日,也不过就是十日左右,可也就这段时间,还不算王轩之前要的那些小银两,他便找她要了三次银子,而且一次比一次多。
瞧着他那模样,似乎还想长期找她要银子,她是太好说话了,让他将她当作了钱庄不成?
“他这次的要求有些奇怪。”说到此处,春梅的面上略显了几分踌躇,稍作整顿后,她才道,“他说他想要与小姐见上一面……”
沈飞燕哼笑了一声,开口便反问,“要我与他见面?他莫不是真疯了不成,好好的拿些银子便可适可而止了,还想要见我?他到底想要干什么?”
在这个关头,她跑出去和王轩见面,若是被有心人看见了,随口说两句再传出去,那她要如何解释?
在她眼里,王轩此番提出想要见她,实属居心不良。
春梅眨了眨眼,似是料到了沈飞燕会有如此反应,“奴婢也是这般回答那王三公子的,可王三公子说,他的确有事要与小姐见面商议,倘若小姐不答应,那便做好长期给他银子的准备,或者……或者做好名声尽毁的准备。”
春梅越说声音越低,一番话说完后,她的声音便低的有些听不见了。
沈飞燕听了她的话后,眉头就没有松下来过,脸色更是变了好几番。
屋内的气压忽然变得有些低沉,春梅吞咽了口口水,动了一下自己一直高举着,有些酸痛的胳膊,试探的劝道,“小姐,奴婢觉着,王三公子此类人,即是说出了这般话,那便真的有可能去做,毕竟名声对于他来言,并没有什么用处。”
说的难听些,王轩现在就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他反正也没有什么好名声,再多传出那么一两句不好听的话也不算什么。
名声与王轩来说没有什么用,可对于沈飞燕来说,却是至关重要的。
沈飞燕咬了咬牙,眼底开始浮现些意味不明的情绪,许久后,她才松口,“那便依你所说,我去与他见上一面,看看他到底是有什么打算。”
倘若他的打算实在过分了……那她还真的要好好考虑下关于王轩这件麻烦的事到底该如何解决了。
“你找个机会与他约好时间和地点,记得找个隐蔽些的地点,不要让人瞧见。”沈飞燕开口嘱咐道。
“王三公子给了奴婢一张纸条,似是写着见面的时辰和地址。”春梅想了想,开口说道。
沈飞燕瞥了她一眼,紧皱着眉,“还不快拿上来。”
春梅应了声是,立马站起了身,因为跪了许久,她的膝盖略有些发麻,却也只能缓下步子,慢慢的朝沈飞燕走去。
她将手中的梳篦平整的放在了梳妆台上,然后从袖子里拿出了张折叠好的黄色纸张,微弯腰,恭敬的递给了沈飞燕。
沈飞燕看了她手中的纸一眼,然后接了过去,在快速的扫了一眼后又合了起来。
她的面色看上去没有丝毫变化,可本略显凌厉的双眼却明显的缓了点,“还算他有些心思。”
他此次定的地方还算僻静,倘若他定的是闹市中的一家酒楼,那她要去赴约便是真的麻烦了。
春梅不知道里面内容,可见自家小姐这般模样,便也知里面的内容是让她满意了,她略扯嘴角,正打算附和两句,却听外面传来了说话声。
“小姐在里头吧?”那是道略有些苍老的声音。
沈飞燕和春梅一对眼,当下便听出了那声音是沈丞相的。
沈飞燕将手中的纸递给了春梅,朝她打了个眼神,春梅立刻心领神会的拿着纸条走到了灯烛前。
转眼间,那张纸条便成了一堆灰,春梅细致的收起了那堆残留的灰,撒到了窗户外面。
一阵风拂过,那些灰烬便随着它彻底的消散在了空中,再寻不到踪影。
见到这般场景,沈飞燕这才满意的走向了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