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想着,沈飞燕的眉头止不住越皱越深了。
“你起来吧。”沈飞燕扫了春梅一眼,甩了甩衣袖,转身往旁行了几步,她狭长的双眸微微眯着,似乎在思虑着什么。
听到沈飞燕叫她起来,春梅虽白着小脸,但也颤巍巍的起了身。
沈飞燕的声音轻飘飘的,缓缓的传了出来,“此事也怪不得你,是我没想到这点。”
沈飞燕这般说了,春梅才堪堪的放下心来,她虽伺候了沈飞燕已有了数载,可若沈飞燕真发起脾气来,她还是从心底畏惧的。
春梅略抬眸,迅速的看了沈飞燕一眼,然后又马上的低下了头,见她面色还好,这才敢小心翼翼的试探道,“那小姐……这王三公子那边我该如何回应?”
沈飞燕抿了抿红唇,眉间略带了些不耐,“不过百两纹银,你去找陈嬷嬷,让她领出来予你,你拿给他便是了。”
稍顿,沈飞燕又开口嘱咐,“若是她问起银子去向,你便说是我新看上了些首饰。”
陈嬷嬷原是沈飞燕的奶娘,现在是沈飞燕园内的大嬷嬷,平常管着沈飞燕的私库,沈飞燕这般说便是要将这事埋着陈嬷嬷了,春梅了然的点了点头。
沈飞燕转了身,再次看向了春梅,挥了挥手便吩咐道,“你现在便去处理此事,免的他再出个什么乱子,若是以后他再来寻你,或是又有了什么动向,你便及时回来禀报与我。”
言到此处,沈飞燕又横了春梅一眼,声音也略带了丝严肃,“你之前知情不报之事我便不与你深究了,你自个儿去嬷嬷那里说,扣下这月工钱当做小惩便罢了。”
听到这,春梅才算是真正的松了口气,她轻呼一声,应了声是,又乖巧的行了一礼后便迈着小碎步走了出去。
此事的暂时解决并没有让沈飞燕松了眉头,她依旧还存着些思量的来回踱着步。
王轩若是是适可而止,她倒是不介意那么百两银子的事,可依着王轩那般赖皮模样,想让他知道分寸似乎还真是件难事。
沈飞燕眯了眯眼,狭长的双眸中顿时就掀起了惊天的波浪,她想,若王轩真的得寸进尺了,她便真的该好好想想该如何一劳永逸的解决这件事了……思及此,她的眼中忽然迸出了丝锐利的光芒。
心中已大抵有了分寸,下一秒,沈飞燕便收敛了外露的情绪,恢复了以往的温润模样。
她莲步轻移,缓步走回了琴前,素手轻扬,园中便又传出了一阵天乐。
美人端庄如玉,琴声悠扬难形,这场景和谐美好的如同一副画,反倒是刚才的一切更像是一场幻觉……
春末夏初的午后,天气已然有些炎热,装饰华贵的大殿内,袅袅的飘散着几缕熏香,皇后的声音也忽轻忽重的从里面传出来。
“……你的礼仪母后是不担心的,只是你性子时有顽固,若是与林侍郎起了争执……”皇后碎碎叨叨的念着。
倾云是她唯一的女儿,此番小小年纪便许了人家,若真说起来,她也是不舍的,所以一开口就忍不住的多嘱咐了几句。
皇后絮叨了好一番才停下,她见倾云迟迟没有反应便抬眸瞧了她一眼,她一见她那魂不守舍的模样便知她丝毫没有将自己的话听进去,一时便有些微恼,她略提了提声音,大声唤道,“倾云,母后说的你可尽数听进去了?”
倾云身子骨一震,立马就回过了神,她垂下双眸,掩下了眼底那些迷离的神色,乖巧的应道,“女儿知晓了。”
“……”皇后无言的挑了挑眉,又怀着怒意看了她许久,最后却怒急反笑道,“倾云,你是公主,有些小脾气也是无碍,在皇宫里,父皇母后和你哥哥自是依着你的,可嫁给了别人,虽说不用像那些个媳妇对婆家言听计从,但有些规矩却还是要守了。”
慕容倾云眨了眨眼,依旧垂着眸不说话,皇后见她这副模样,语气就慢慢的放柔了些,“也别怪母后啰嗦,你是个聪慧的孩子,母后这些话你可定要听进去了,现在有些你或许不懂,可等你以后嫁入了林家自然就能明白母后的意思了。”
听到母后提到自己要嫁入林家,慕容倾云忍不住的抿了抿唇,眉眼中渐染上了丝不耐,她虽然是应下了用林卓偷梁换柱的事,可她对于自己要嫁给林卓,嫁入林家却还是心怀排斥的。
她咬了咬唇,终究还是没忍住的开了口,“母后,儿臣只是与林侍郎定下婚约,离嫁入林家起码还要两年。”
“不过是两年光阴罢了。”皇后顺着慕容倾云开了口,而后似乎回味了遍慕容倾云刚说的话,好像想到了什么,她抽了抽眉,瞪着眼看向了慕容倾云,“既定下婚约,那若没什么大事,你便铁定要嫁入林家了,这两年你可万不要再弄出什么乱子。”
慕国向来是个重承诺的国,民风亦是如此,尤其是婚约之事,只要定下,若不是有什么难以成亲的大事阻隔着,那定下婚约便相当于成亲了。
这事慕容倾云如何会不知晓,只是心底终究还是不愿承认,她略撅了撅唇,喃喃道,“这不是还没定亲吗……”
“你说什么?”慕容倾云的声音很轻,皇后只粗粗的听了几字,她微皱起了眉,探究的看向了慕容倾云。
这话若是让皇后听到,那定又是一番教训了,慕容倾云下意识的摇了摇头,低声细道,“无事。”
“这事母后可没与你开玩笑,你可万要收敛些,不要不把这些事放在心上。”皇后瞧见了慕容倾云似乎还是事不关己的模样,又皱了皱眉,一时没忍住便又开口嘱咐了她几句。
慕容倾云也皱起了眉,可还没等她再开口说话,门外便传来了一些零碎的声响,声音不大,可却有些扰耳。
皇后朝外看了一眼,微偏过头,给了她身旁的侍女一个眼神,侍女心领神会,行了个礼后,立马迈着小碎步快步的朝外走了去。
门外又是一阵声响,而后没一会儿,那侍女便快步走了回来。
她边向皇后行礼,边小声道,“外边的是容国的使者。”
“容国使者?那还不快请进来。”皇后一听外面的人是容淮,脸上立马就带上了几分笑意,她连连的对侍女摆了摆手,示意她去外面将容淮带进来。
容淮此次来慕国,是带了玉蛇救皇后性命的,再加上容淮在她恢复期间为了解她恢复程度的多次拜访,所以皇后对容淮的印象很是不错。
而听到外面的人是容淮后,变了脸色的也全然不是皇后一人,慕容倾云也是瞬间就白了脸色。
那日过后,两人便再没共处过,现在她一想到容淮就在外面,而且马上就要进来,心中就止不住的慌乱,更是不知该如何面对。
可慕容倾云再不知该如何自处,容淮也还是走进了殿。
他看见慕容倾云在殿中时,眼眸中也有那么丝不自然,可他很快就将那丝不自然藏到了眼底,然后缓缓的向皇后,倾云见了礼。
倾云低着头,没有说话的默默当背景板,皇后却与她截然不同,她的态度很是热情。
“容使者不必多礼。”皇后的声音都带着些笑意,她瞥了身旁的侍女一眼,又吩咐道,“看座,上茶。”
容淮闻言,也没多推辞,顺着皇后的吩咐就坐在了一旁,等奉茶的侍女在他身旁忙活结束后,他才开了口,“我今日前来,是有两件事,一是想再了解了解皇后娘娘恢复的程度。”
言此,容淮稍顿,视线放到了皇后的裙摆处,抿了抿唇后方才继续道,“皇后娘娘可感觉身子还有什么不适吗?”
“基本已经恢复了。”皇后含着笑意回答,“这也得多亏容使者了,若不是容使者带着玉蛇及时赶来了慕国,本宫现在还真不知该是如何模样。”
“娘娘哪来的妄言,娘娘自有神明保佑着,此番成功脱线也是天民所归。”容淮看着一副冷然的模样,可说起场面话来也是对答如流。
皇后闻言更是哈哈大笑,她道,“我不喜听这些面上的话,可你说的总是格外有道理,明知只是些好听的,可听了心里也还是舒坦。”
说到这,她看容淮是越看越顺眼,转头就对着慕容倾云开口,“你瞧着容使者,母后恢复之时,他多番上殿询问母后身体情况,你若是有他一半体贴母后,母后便心满意足了。”
“……”慕容倾云眨了眨眼,没说话。
她的眼神飘忽不定,可却连扫都不敢扫容淮一眼。
皇后昏迷之时,其实她也常守在塌前,只是后来出了宫,出了那事,在皇后的恢复期,她满心忧愁着那件事,所以来看望皇后之时总有些心不在焉,故皇后说出了此番话。
“皇后娘娘缪赞了。”容淮回应了一句,而后微挑眉,直奔了主题,“我今日前来,其实还有一事,我等已在慕国呆了多日,皇后娘娘此番身子已然康健,便特来请辞了。”
容淮的话如同一道惊雷,轰的一声就在慕容倾云的心头炸了开。
“容使者何必那么着急,可在慕国多待几日……”
“我等已然在容国耽误了多日……”
皇后和容淮在说什么慕容倾云已然听不见了,她双眼迷离,脑中都是容淮刚才请辞的那番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