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许笛笙回到办公室的时候,千伊已经躺在沙发上睡着了,身上还盖着许老夫人的羊毛披肩,甚至有些小小的鼾声。
轻手轻脚地走到千伊旁边,许笛笙俯下身看了看,似乎想摸摸她的脸,手刚抬了一半,却又落了下去,只在她头发上轻轻地吻了一下,才转身走向正站在落地窗前的许老夫人。
就在这个时候,千伊的眼皮子动了动。
其实她睡得并不太深,许笛笙进来的时候,千伊已经听到了动静,甚至感觉到他在自己头发上亲了亲。
“奶奶,对不起,让你们等久了,您坐了这么久飞机,要不现在回老宅吧!”许笛笙的声音在办公室响起,还明显刻意地压低了一点。
千伊翻了个身,脸朝向沙发背,心里叹息,许笛笙回来就好,总算让人能安下心睡一会。
然而朦朦胧胧间,千伊听到祖孙俩似乎起了争执。
许笛笙不知道是什么表情,但语气听上去有些急切:“她受了很大刺激……这次出事,也有我的责任。”
“你到底有什么责任?只她自己有问题!”听得出来,许老夫人非常不开心,虽然压抑着声音,却掩饰不住愤怒:“这个女人从来就不知道检点,当初来接近你的时候,她就是别有用心,你难道就记不住教训?还是又被她迷住了?!”
“奶奶。”许笛笙惊讶地道:“您怎么会这么认为?”
屋里的气氛变得很紧张,千伊终于还是睡不下去了,不过她有意地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实在是想想听一听,许笛笙对于他同林月关系,会做出怎样的解释。
许老夫人叹了口气:“方才在楼顶上,你推开挡住你的人,过去抓林月的时候,就没考虑过,万一没有人在关键时候拉住你们,你很可能会被她带着一起掉下去,28层高的大楼啊,下面的救生垫根本起不了任何作用,你是不是准备跟她一起死,然后让我和千伊守着孩子过下去,而你的孩子,将一辈子承受别人的嘲笑,因为所有人都会说,许氏老板和自己的前女友,是一起跳楼而死的!”
千伊偷偷地看了眼许笛笙,只见他一直低着头,像是对许老夫人质问无言以对。
刚才在一楼大堂,赵局长提到是许笛笙冲过去救下林月,那一刻千伊还没有多大感触,可当听完许老夫人对许笛笙的指责后,她却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忽然之间,千伊觉得许笛笙真的可恨,为了一个曾害过他的女人,甚至连命都不顾,如果许笛笙就这么死了,她一定不会原谅他。
“对不起,奶奶。”许笛笙终于开口解释:“当时您也看到了,如果我不上去,她真就会掉下去,不管以前发生过什么事,那是一条生命,我不可能坐视不理,有人在我面前……”
许老夫人忽然冷笑一声:“你倒挺大度,没想到我的孙子居然是圣人,你是不是早忘了,当年你从山道上翻车下去的时候,她在做什么?对于一个一心想致你于死地的女人,你打算用自己的生命以德报怨?你觉得,林月那个女人配吗?”
“其实,那次出事之前,我接到过林月的电话,她提醒有人想害我,让我晚上不要出行。”许笛笙看着许老夫人:“是我当时在跟她赌气,所以并没有在意。”
“我不想听那些有的没的。”许老夫人猛地放高了声音:“笛笙,如果你心里还想着林月,准备同她复合,没有关系,我会劝千伊主动退出,孩子她想生就留着;不想生,就打掉算了,反正林月也能生,你从此可以做你想做的任何事,但是,我们祖孙之间,再没有什么亲情可言了。”
“我从来没有想过什么复合。”许笛笙立刻争辩:“也一定会同千伊走到最后。”
“现在有两条路要你选,一是跟千伊一刀两断,另一条就是别再同那个林月有任何瓜葛。”许老夫人开始下最后通牒。
许笛笙看起来认真地想了半天,好一会才道:“奶奶,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千伊是我的妻子,我不会伤害她和我们的宝宝,至于林月,目前情况有点复杂,一时半会,我不能不管她,过了这段时间,我一定会给您和千伊一个交代。”
办公室时突然有什么东西落地的声音,虽然轻微,也足以让正在说话的祖孙俩都转过头,看向千伊睡着的地方。
原来是羊毛披肩落在了地上,许笛笙刚要走过去,千伊已经坐起身,揉了揉眼睛,像是刚刚才醒过来。
许笛笙箭步上前,拣起地上羊毛披肩裹住了千伊,然后蹲在沙发边,温柔地问道:“醒了,是不是被吵醒了?”
千伊一笑:“不是,宝宝饿了,许老板,可不可以赏点吃的?”
在许老夫人的提议以及千伊强烈附和下,一家三口没有直接回老宅,而是来到了一间中餐厅。
听到说是许老夫人到了,餐厅老板亲自迎了出来,并且笑盈盈地将祖孙三人领进了据说是许家专用的包厢。
“许老夫人可都好长时间没光临了。”餐厅老板殷勤地递上菜单:“我们又添了不少新菜式,还得请您多提宝贵意见。”
千伊歪着头,新奇地看着许老夫人听餐厅老板介绍,忍不住笑了起来,拉拉许笛笙的胳膊,示意他将耳朵凑到自己跟前。
“想说什么?”许笛笙扶着千伊的腰,笑着低声问道。
千伊眨了眨眼睛:“以前我总觉得你这人嚣张又霸道,怎么奶奶一出现,你的气场就变得好弱哟!是不是很怕她老人家,才在奶奶面前装乖。”
许笛笙白了千伊一眼,又重新坐直了身体。
千伊忍不住捂嘴直乐,她这副表情颇有些夸张,终于还是被许老夫人注意到了,等吩咐完餐厅经理,许老夫人便转过头问:“千伊这么开心?”
许笛笙故意哼了一声:“她就是背后有人撑腰了,所以正跟我这儿耀武扬威。”
许老夫人也笑了起来,鼓励千伊道:“你继续耀武扬威,只要奶奶活一天,就不允许笛笙碰我你一个手指头。”
“许笛笙,听到了没有?”千伊得意地问。
“怎么到现在还连名带姓的叫?”许老夫人责怪道。
千伊伸了伸舌头:“叫习惯,改不过口了,要不……”千伊问许笛笙:“我也学学人家,叫你一声‘笛笙哥’?”
那个人家指的是谁,千伊觉得,许笛笙一定明白。
还没等许笛笙回答,他的手机就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
“品北打来的。”许笛笙看过号码,对许老夫人点了点头,便准备到门外接电话。
许老夫人冲着许笛笙的背影问:“我刚才好像听见,品北被你派去了医院?”
许笛笙停住脚步,回头无奈地笑:“奶奶,可不可以不要太精明,再这样下去,我在老婆面前就快没威信了。”
千伊被逗得呵呵直乐,许老夫人不由摇头,看着许笛笙走了出去。
屋里一时间只剩下许老夫人同千伊两人,好在她们早是忘年交,更兼脾气相投,倒不愁没话说。
“这里的一绝就是狮子头,做好之后,用盖碗盛上来,一打开盖子,便是股清香,里头狮子头白里透粉,汤色一清到底,下边衬以菜心,其味如豆腐,却又不失嚼劲。”许老夫人津津有味地提起这家中餐厅的特色菜。
许老夫人如数家珍,越讲越开心,千伊也是听得极入神,到后来,两人连许笛笙什么时候回来的都没有注意到。
“奶奶出身大家,从小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还天赋异禀一身好厨艺,当然,品菜更有一套。”许笛笙摸摸千伊头发,拍了许老夫人一记马屁:“在我心目中,奶奶是最完美的女性。”
许老夫人停住话头,睨了许笛笙一眼:“是不是又做了什么亏心事,嘴巴才变得那么甜,难道那个女人哭着喊着要你过去?”
“奶奶,您这样疑神疑鬼,会带坏千伊的。”许笛笙不满地道。
千伊笑起来,问许笛笙:“对啊,突然嘴这么甜,是挺可疑的,要不你还是走吧,留下来心也不定。”
许笛笙很是无奈地啧了一声:“原本身边只有太太,还算好对付,现在多了奶奶,以后我怕要寸步难行了。”
“现在就嫌弃奶奶了?”许老夫人瞪了一眼许笛笙。
“奶奶,我不嫌弃!”千伊这时候站起身来,走到许老夫人身后,紧紧地抱住了她:“下午去接机的时候,我心里一直在担心,要是奶奶不喜欢我怎么办?可是您一出现,我不要开心死了,原来许奶奶就是奶奶,我到现在还觉得,像在做梦一样。”
“哪来的傻话。”许笛笙斜靠在椅子上,嗤笑道:“什么叫‘许奶奶就是奶奶’,叫人听不懂。”
“笛笙,你以前见过千伊的。”许老夫人并不同许笛笙解释,反倒拍拍千伊的手,说起了往事。
“嗯?”许笛笙难以置信地问:“我怎么一点没印象?”
“就是那回我在乡下受伤,应该跟你说过的,一个女孩把我送去的医院,”许老夫人微笑地注视着千伊:“那女孩就是千伊,后来你找了直升机来接我回a市治疗,我还特意给你指了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