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腾了半日,武落蘅回去休息,德妃也坐上小轿准备离开,猛然间看到走在前面嬉笑的黄馨,吩咐司书跟在后面。
德妃的彩仗不紧不慢的跟在后面,过了临渊阁才被黄馨发现,她连忙闪到一边让彩仗先行,德妃来到面前时突然停了下来。
“黄才人的发簪真是别致,想来价格不菲吧。”皇甫裕婉轻声说道。
黄馨虽然跪着但语气中尽是得意,“回禀娘娘,这发簪是兄长请工匠特意打造,虽不敢说贵重,但绝对是独一无二。”
皇甫裕婉表情冷漠,有意提醒道:“黄大人在兵部一年的俸禄怕也不够吧,你刚入宫就带出来招摇,不怕陛下责问吗?”
此话一出吓得黄馨连忙将发簪摘下,颤抖的说:“娘娘开恩,都是奴婢一时糊涂。”
皇甫裕婉是有意提醒她,自然不会发难,临走前又叮嘱道:“你兄长是本宫家兄提拔上位的,他好我们自然也安心,只是你在宫中走动时刻要警醒,不可掉以轻心。”
见德妃走后,黄馨仍心有余悸的四处观望,小心翼翼的将发簪放入怀中,以后万不敢再拿出来。
而此刻李隆基正在贞观殿大发雷霆,兵部,户部的官员跪了一地,皇甫青岩也一边擦汗一边解释道:“陛下息怒,也许是兵部使官还未将公文送达,才导致……”
“没有公文就对边防狼烟视而不见吗?”李隆基将奏章直接扔到皇甫青岩的身上,大骂道:“朕在威虎营的时候,连盔甲都不敢脱掉,韩虎倒好花天酒地歌舞升平,你告诉朕为什么他被俘的时候竟然光着身子?”
“这……”皇甫青岩很是尴尬,毕竟韩虎是他力荐的威虎将军。
威虎营曾因治军严明,战无不胜,让北胡人闻风丧胆,更加让李隆基自豪的是,自己曾在军中与战士们一同奋战过,可是前几日他却收到了边关急报,说威虎营深夜被北胡散军偷袭,大将军更是光着身子被生擒。
而更让李隆基怒火中烧的是,因担心有大军压境,威虎营放出狼烟请求宿礼县刺史出兵援助,谁知他竟紧闭城门,将前方官兵拒之门外。
“还有,威虎营为何会因粮草不足而无力抵抗?难道户部年底的军粮也还没送到吗?”李隆基转头看向户部尚书。
因姚崇被免,原户部尚书也被牵扯其中,新晋尚书也是年后开朝复印时才走马上任,此事一出,他平白无故被责骂,面子上又不敢有所抱怨,只能低着头不语。
宋璟身为宰相也有监管不力之责,只是事情总不想表面看上去的那样,在李隆基登基之前,唐代一直实行府兵制与集权军制,简单说就是国家有自己的兵,各府各州刺史也有自己的兵,州府的军队归门外省管理,国家的军队归中书省管理。
威虎营由中书省管理,可宿礼县的军队由刺史管理,文书,信笺,暗语皆不相同,对狼烟的认知也不相同,威虎营是求救,可宿礼县则以为是警示,才会紧闭城门。
对此在场的各人都很清楚,可谁也不敢轻易说明,毕竟国家法规制度都是唐太宗一手制定,怎容他人质疑。
张说从偷售官盐案后就被调到中书省,任职修书使。他对兵部的事情多少了解一些,又精通大唐律法,也深知军中弊端,这样的军制下,朝廷不止要多养二十万人,还要担负此等风险。
“陛下,此事虽不常见,但绝非个例,开元初年,江州刺史府兵就与征西将军因行文不符一事有过争执,险些延误军情,去年兵部与户部因为粮饷一事纠缠不清,也是因为军需繁琐,各级多报重报甚多导致,臣以为整理军务不止要整顿军风,更要去繁归简,从制度军法入手。”张说一番陈词,正说在李隆基心上。
李隆基站在案前点头说道:“此言正是,纵观各朝立法,都是行用编修,岂有不变之道,朕也有心整顿军务,立法只有两条各位需紧记,德本刑用;立法宽简,执法严明。”
下立朝臣都应声说道:“是。”
李隆基又想了想,补充道:“另外朕要重整军风。”
大家从贞观殿出来后都三五一群的讨论起来,兵部尚书与侍郎把皇甫青岩夹在中间,愁眉不展的说道:“皇甫大人,您说这可怎么弄呀。”
黄维晖小声提醒道:“陛下整顿军务会不会查到咱们。”
皇甫青岩已经是头大如斗,现在又被他们左右夹击彻底崩溃,烦躁的说:“你们先别自乱阵脚好不好?陛下说要查什么了吗?整顿军务和我们有什么关系?你们做好自己的事就罢了,想这么多干什么!”
一番纠缠后,三人出了宫门,上车回府。
李隆基一个人站在贞观殿中,似乎在等待着某人,少许一位身着盔甲,精神奕奕的男人走进大殿,他跪在中央低头行礼。
李隆基热泪盈眶,三步并成两步走了下来,激动的说:“姜成,你回来了!”
姜成自李隆基登基后就被任命先锋少尉,随着征西将军一路奋战,夏日暴晒,冬日寒冻,让他原本俊朗的面孔多了些风霜,魁梧的身材透过盔甲更显英姿。
“陛下,姜成不负众望得胜归来。”他的嗓音也因长期嘶喊沙哑了很多。
李隆基高兴的扶他起来,依旧如从前般并肩而站,感慨道:“三年时间你已非从前,朕让他们准备了酒宴,为你接风,咱们好好的坐下说说话。”
姜成拱手回道:“多谢陛下挂念。”
两人正准备向侧殿走去,清莲出现在殿门旁,李隆基担心是武落蘅有什么事,便让她进来回话。
“陛下,我家娘娘听说您召见了姜少尉,想问问家眷有没有随行入宫。”
李隆基这才拍着脑袋说道:“朕倒把这件事忘了,前两日朕在惠妃面前提起过你们回来的事情,她还千叮咛万嘱咐说一定要让她们姐妹三人见上一面。”
说着话,李隆基连忙让苏盛去请少尉夫人,再让他人去给何府送信去,就说晚膳入宫共用。
武落蘅得知晚上能和周惗,莺莺一同用膳,高兴不已,让自己的小厨房准备些独特小吃一并带去贞观殿。
晚膳在贞观殿的侧殿用,莺莺和姜成坐在右手边,何子曦与周惗坐在对面,而李隆基与武落蘅则在正位落座。
说是普通家宴,但毕竟是和当今陛下,娘娘用膳,莺莺和周惗都相当紧张,搞得武落蘅也很是拘谨,见了面几句话也说不上,只听李隆基他们男人高谈阔论。
“实在是食而无味。”武落蘅不高兴的将筷子一扔,噘着嘴说。
李隆基见她面前的骨碟异常干净,就知道她没吃几口,不免关心道:“怎么,是菜肴不合你胃口?”
武落蘅白了他一眼说道:“说好了让我们见面叙旧,坐这么远怎么聊天谈心。”
其他四人虽都知道他们感情甚好,也有耳闻陛下宠爱惠妃,但如此放肆举动还是第一次亲眼所见,大家都屏住呼吸不敢说话。
谁知李隆基竟大笑起来,赔礼道:“是,是我疏忽了。”转头对苏盛说,“把西暖阁收拾一下,让惠妃及女眷到那边用膳吧,免得在我们插不上话。”
显然宫里的人已经对这一幕见怪不怪了,纷纷照规矩办事,武落蘅她们移到西暖阁后,李隆基又叮嘱好生伺候,而后放松的说:“惠妃说的也对,这么坐着实在无趣,来呀,把案几撤了改用席垫吧,今日不醉不归。”
转眼间布置完成,李隆基坐下后也叫二人入座,他回忆道:“记得那时候在临淄王府,朕与子曦围炉煮酒好不快活呀。”
何子曦不知何时续起了胡须,原本是个奶油小生,现在看上去有点中年大叔的感觉,他拿起酒杯小心翼翼的说:“臣也很怀念那个时候,不过此时也算得偿所愿。”
李隆基取笑道:“你现在可不像那时多有豪言壮志呀,不会是被周惗的温柔乡化了骨头吧。”
其实李隆基并不知道,何子曦就是姚崇清理外戚的受害者,他母亲因与皇太后是姐妹的关系,而一直被禁锢在羽林军不得调用,即便如此他家中在朝之人也陆陆续续被免或外放。
何子曦开始还会努力争取,后来慢慢就失去了斗志,安于在府中做个闲人。
姜成一直在外征战并不知道洛阳城内发生的事情,见他一副有苦说不出的样子,便暗暗记在心中。
另一边终于解脱的武落蘅一到了暖阁就拉着她们俩的手说个不停,一会问莺莺近况如何,一会又埋怨周惗为何都不进宫看她。
“惠妃娘娘您还是先坐下吃点东西再说。”周惗恭敬的样子让武落蘅心寒,她一身单衣与自己保持得体的距离,脸上似有一丝冷漠飘过。
武落蘅不解的问:“怎么,我就成了惠妃娘娘?”
莺莺也不明白周惗是怎么回事,开始她还以为武落蘅会拒人千里,可是眼见着三妹依旧热情,可是大姐却冷冷淡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