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隆基的举措震惊朝野,甚至连整个后宫都议论纷纷,而他似乎并没有收手的意思,继续清理外戚,将居功自傲的功臣一一罢免革职,同时广开言路,选捡贤才。而朝堂之上他采纳姚崇提出的责权职统一,检察,监督辅助的任命方式,任命姚崇为宰相,宋璟为中书令分管六部与中书省。
姚玉因为父亲的晋封也在宫中升了位份,即日起升为从三品婕妤,赐住微希殿,姚玉本不愿离开,只因武落蘅渭川回来后诊出喜脉,李隆基为此是又赐人又赐物,小小的香水榭实在放不下。
因为之前渭川之行武落蘅本就疲倦,加上身怀有孕,回宫这些日子只静心调养不曾下床,身边的宫女们也都围着她伺候,宫中诸事也不愿叨扰她。
“烟波姐姐,三皇子的满月礼咱们送什么呀?”烟波端着茶点还未进殿就被一个小宫女拉住,看她的样子应该是新来的不懂规矩。
烟波将她带到一边训斥道:“你急什么没看见娘娘不舒服等着清茶润喉吗?去后面找花眠,让她给你挑件像样的礼物送过去就是了。”
小宫女挨了说心里不是滋味,但又不能回嘴只好向后院去寻花眠,谁知花眠去了御药房给娘娘拿安胎药,她只好在台阶上等着,清莲在前院喊人来抬新鲜的果篮可是一个人也没出来,正在气头,一眼就瞥见了她,大骂道:“你是死人吗,没看见我们忙得四脚离地,你却坐在那一动不动。”
小宫女着实觉得冤枉,便回嘴道:“烟波姐姐让我在这等花眠姐姐拿送给三皇子的满月礼呢,我也是刚忙完。”
清莲本就累着,加上今日的天气似有入伏的征兆,炎热不说还十分憋闷,听她这样说火冒三丈,对前来抬果子的小力士说:“快瞧瞧咱们香水榭出了个巧嘴,给我掌嘴送回内庭去,我这可用不了这样的人。”
小宫女跪在地上磕头认错道:“求姐姐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烟波从厅内走出,责备的说:“这是闹什么呢,娘娘刚休息下。”
清莲走到她身边将刚才的事情说了一遍,烟波是个心肠软的人,看她跪在那磕头如捣蒜,便求情道:“算了吧,这刚教好的规矩送了出去还要再教新的,娘娘身体不适咱们哪有这闲工夫呀,掌了嘴就罢了。”
如此这小宫女只受了三十巴掌便也就算了,可她虽然留下但心中已经生结,暗暗诅咒发狠不必多说。
第二日花眠从库房挑了满月礼叫她送到清灵殿,在门口等待的时候,婉贵人身边的大宫女司书看到她脸上的红印子便问:“怎么弄成这样?”
小宫女战战兢兢的回道:“昨个说错了话便被打了一顿。”
“诶呦呦,我听说武贵嫔是这宫中少有的和善主子,怎么会下这么狠的手呢?”司书煽风点火的说着,一副可怜她的样子,用手轻轻抚摸。
小宫女不敢说话,只低着头啜泣着,司书接着问:“你叫什么名字?”
“喜鹊。”小宫女回话道。
司书让人接过贺礼,自己则从腰中拿出一小包药粉,说道:“这是茉莉粉你回去擦上,就不会那么疼了。”
喜鹊眼含泪光的跪在地上嘴里道谢着:“多谢姐姐。”
送走喜鹊后,司书拿着贺礼去给婉贵嫔,此刻她正在摇篮前安详的看着自己的儿子。
“娘娘,武贵嫔的贺礼送到了。”司书站在一旁小声的说。
皇甫裕婉摆摆手,让她先放在外面,自己又看了两眼熟睡中的孩子,便命乳母好生照顾着,自己则到厅上与司书说话。
“是谁送来的?”皇甫裕婉坐在席上,拿起茶水慢慢饮下。
司书故意强调道:“是个被打的小宫女。”
“被打的小宫女?她不亲自来送也就罢了,怎么说也应该派个大宫女吧,居然派了一个犯错的宫女,是成心给我脸子看吗?”皇甫裕婉将手中茶杯一掷里面剩余的茶水溅到她手上。
司书连忙上前帮她清理,还不忘添油加醋道:“娘娘,我听说她是因为贺礼被罚的,不知是为何。”
“为何,就因贺礼是给三皇子,你拿来我看看。”皇甫裕婉本不在乎,这么一说她到想看看武落蘅给她的儿子准了什么。
司书拿来放在案几上,将盒子打开,里面不过是金锁,金镯,金项圈这样新生儿常送之礼,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不过眼尖的皇甫裕婉还是看出了不妥,大发雷霆的将盒子掀翻,嘴里大骂道:“好你个武落蘅,你我品阶相同,平日是井水不犯河水,现在看我得子了便如此羞辱我,让我知道我的儿子生在你的儿子之后吗?不如你儿子吗?”
司书吓得跪在地上,连忙捡起散落一地的金物,才发现,金锁上刻有长命百岁外还有嗣一二字,原来今日忙晕了头,花眠取贺礼的时候忘了检查竟把刻了字的长命锁送了出去,皇甫裕婉发狠道:“长命百岁?那我们倒要看看谁能长命百岁。”
“去把路喜给我找来。”皇甫裕婉眼中布满了血丝,司书去了半个时辰后带着路喜从后门进了清灵殿。
屋内只有司书、路喜和皇甫裕婉三人,皇甫裕婉从袖中拿出一包沉甸甸的银子说道:“路公公这些时日辛苦了,我还想劳烦公公一件事。”
路喜自是个见钱眼开的人,但也明白拿人钱财与人消灾,他盯着钱袋不动声色的说:“不知娘娘要办何事?”
“我听说陛下在整顿纲纪,清理外戚干政的现象,这宫中谁人没有亲人,谁人又能确保不会有人打着自己的旗号为非作歹呢?”皇甫裕婉一字一句的说,路喜眉头紧锁似乎不太明白,她继而转向司书继续说:“那个小宫女可否一用?”
司书回答道:“她心中有怨,奴婢又对她雪中送炭,想必应该会听我的。”
皇甫裕婉点点头说:“让她从香水榭偷出点东西来,最好是那位常用之物交给路公公。”
路喜恍然大悟道:“娘娘的意思是武家有人在外面仗势欺人,扰乱朝政?”
“扰乱朝政恐怕做不到,但至少可以打着她的旗号,搅乱官场。”
路喜点点头,笑着说:“娘娘请放心,此事便交给我吧,您就等着看戏。”
而香水榭这边武落蘅的身子刚刚调养好,她又闲不住了,说自己总是梦见个仙女向自己走来,忽隐忽现。
这一日她把姚玉请了过来,自己坐在躺椅上一边描述仙女的样子,一边让她画下来,来来回回画了三四张都不甚满意。
姚玉坐在一旁手都有些酸肿,抱怨道:“姐姐描述的也太笼统,我又不是姐姐肚子里的蛔虫怎么能知道。”
这要是换做别人恐要生出嫌隙来,不过武落蘅却不会计较这些,还打趣的说:“你说我肚里的是蛔虫?那陛下就是大蛔虫,专门放卵在我身体里。”
姚玉赔礼道:“姐姐赎罪我可不是那个意思。”
武落蘅招手让她过来,一边为她按摩一边说道:“不过是玩笑,你怎么就急了,都是我难为了你。”
“姐姐可不要这么说,反正我也是闲着没事。”姚玉所言不假,脸上露出一丝落寞的表情,武落蘅以为她是累了便说道:“今日就到这吧,是我太着急了些,我的丹青没有妹妹画得好,又想把梦中人画出来,有些过分了。”
姚玉连连摇头之际李隆基恰巧进来,诧异的问:“什么梦中人?照着朕画不就行了。”
武落蘅与姚玉双双回头,都被他的这句话逗乐,唯有姚玉起身行礼,“陛下。”
李隆基走到书案旁,翻看着画像,“怎么都是女相?”
“回陛下,姐姐说近日总是梦见仙女,想让臣妾帮她画出来。”姚玉走上前在画上指点道,“姐姐说,仙女的青眉下有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可是臣妾总是画不好。”
李隆基提笔轻点几下,对姚玉说:“这里不要着重笔,淡淡的一扫而过才能浓淡两相宜,一味的追求浓反而让人觉得空洞。”
姚玉立刻笑起来,很是受教的说:“果然还是陛下的神来之笔,让画中人有了生机,臣妾还有一事不明,请陛下赐教。”
李隆基得意的看着她,“说吧。”
“姐姐说仙女的发丝无风而动,臣妾想笔尖持水也许能画出那种感觉,可是墨却容易化开,该如何是好?”姚玉按照自己说的做了个示范,果然画下的一瞬间效果颇好,却维持不住,不一会便化开了。
李隆基眉头紧锁,也试了一遍依旧如此,沉思下灵机一动,第一遍画完趁着没有化开前又画了一遍,效果立竿见影。
姚玉兴奋的说道:“果然还是陛下有办法,解了臣妾的一个大问题。”
李隆基欣赏的看着她,笑着说:“你能想到这个方法实属不易,可见功底呀。”
姚玉羞红了脸,含笑回答道:“多谢陛下夸奖。”
这一幕在武落蘅的眼中就像是电视剧一般,让人羡慕不已,她淡淡的说:“岁月静好,志趣相投,可惜了。”
李隆基听到她喃喃自语便问道:“怎么了?”
她摇摇头,微笑着,突然听到外面的知了在树上叫了起来,心中莫名的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