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婷芳二十五日有名角演出,唱的是武王伐纣,这样的对打戏在武落蘅看来着实无趣,不过既然是大将军相约也只能硬着头皮看下去,只是奇怪的是已经来了一个时辰,怎么还不见大将军的身影,这戏都要看完了。
武落蘅因有孕肚,戏院老板特地准备了胡床,而且弄了极软的垫子,果然是生意人,就是会做买卖,她很是受用。
“夫人。”姜红出现在包厢门口,身后只有一个小丫鬟,并不见大将军。
“是姜夫人呀,这戏都已经快要唱完了,你怎么才来呀?”武落蘅也不起身,埋怨道。
姜红笑着走进来,附耳上前小声说:“夫人,好戏还在后面,怎会晚呢?”
武落蘅眼睛一转,见她伸手过来似乎是要请自己起身,便跟着她出了厢房门,一路缓行,竟到了后台。
说来奇怪,后台应该是杂乱无章,人员混乱,为何现在如此清净?那些谢了幕的戏子都不换衣服吗?
心中正在奇怪,忽看到一身影,走进一瞧原来是台上唱武王的戏子,不过姜红过去后,亲自为他卸妆,看来并不是一般的戏子。
“听闻武夫人喜欢看戏,老夫这处武王伐纣唱的可好?”对方开口与刚刚声音略有不同,稍加浑厚音色。
姜红在一旁介绍道:“这位就是大将军。”
一个将军不好好在府中研究排兵布阵,跑戏院来假装带兵打仗,真是有够脑残,武落蘅心里这么想,但面子上总要过得去,便恭敬的说:“将军是有大志之人,武王伐纣当然唱的有气势。”
韦伦幻一听自是高兴,得意的说:“老夫的功夫今日只是施展一二,等以后有机会请武夫人府上赏戏。”
武落蘅谢过后,便入了座,待大将军更衣卸妆,二人才端坐进入正题。
“皇后娘娘说,武夫人深得临淄王信任,办事得力,没想到武家是人才辈出。”韦伦幻拿起茶杯放在唇边并不急于饮下,而是先嗅一嗅茶香。
武落蘅小心翼翼的回答:“妾身只是女流之辈,何来办事得力之说,不过是安分度日罢了。”
“说的好,这句我爱听,女流之辈就应该有个女流之辈的样子。”韦伦幻把茶杯放下,拉过姜红的手轻轻揉搓,不过他们俩的面相怎么看都像是父女。
武落蘅心里面有种感觉,他刚才的这句话似乎不是在说自己,而是另有所指。
韦伦幻看了看她身边的丫鬟,似乎有些不舒坦,武落蘅心领神会的说:“你们先去厢房等我。”
李隆基因担心她,特意让三个丫鬟都跟着,烟波不放心,不过清莲拉着她的手,示意她不要反驳。
待下人都退下后,姜红也守在后台的唯一入口,韦伦幻小声说道:“皇后娘娘想要临朝听政,我帮她做到了,不过后面的事谁也不好说,还需要我们多加小心。”
武落蘅点点头应和道:“自是听皇后娘娘差遣。”
韦伦幻换了一口气,似乎并不满意她这样的答复,“朝政之事自古皆是男子所为,也不必总是劳烦皇后娘娘。”
“大将军所言极是,我别无所求,只想安生度日,无灾无祸。”武落蘅尽量表现自己谦卑,传递一种逆来顺受的信息。
果然韦伦幻很是满意,拈着胡子说道:“你放心,若有朝一日我能登上大位必定保你一生平安。”
武落蘅笑而不语,心想:这老东西和自己妹妹也不是一条心呀,这对三郎来说倒是件好事。
此地不宜逗留时间过长,武落蘅离开后,姜红一边给韦伦幻捶背一边问:“老爷觉得这位武夫人可能用?”
“她在临淄王府,多少能给我传递些消息,不过也不宜多用。”韦伦幻向后靠去,慢慢放松。
姜红似乎有些担忧,不禁问道:“若是皇后娘娘知道了老爷的心思,会不会生气呀。”
“她想学则天皇后还嫩点,不过我到可以借她上位,武家人办不到的事情,我韦伦幻却能办到。”韦伦幻慢慢的睡去,开始了他的春秋大梦。
武落蘅从华婷芳出来后,上了马车,正在沉思中,却觉得马车突然停下,不免心中生疑,待花眠与烟波出去后,车夫却钻进了箱笼,吓得武落蘅双手挡在胸前不知所措的看向他。
清莲从提篮中拿出棉布及清水,给车夫擦拭干净后,才出去。
原来李隆基总是不放心,但又怕打草惊蛇,让韦伦幻起疑,便装扮成车夫亲自保护在武落蘅身边。
自那一日争吵后,二人也有几日未说过话,现在同坐在马车中,略显尴尬。
“诶呦。”武落蘅只觉得肚子一紧,似乎是有人在里面伸了个懒腰。
李隆基吓得连忙过去查看,担忧的问道:“可是有什么不舒服之处?”
武落蘅委屈的说:“他在里面伸了个懒腰。”
逗得李隆基坐在她脚边哈哈大笑,而后轻抚肚子说道:“好儿子,你这一觉醒来动静可真不小。”
武落蘅敲打着他,不满的说:“你还笑,听了一上午的戏,我肚子都饿了,要怎么补偿我呀?”
李隆基坐到她身边,将她揽入怀中轻声说道:“我现在就带你去吃好吃的,以弥补我之过错。”
“那我可要山珍海味,饕餮盛宴。”武落蘅撒娇的说道。
“我的过错,没有这么大吧。”嘴上这么说,可李隆基心里早就打定主意,就算是王母蟠桃只要你吃我也给你弄来。
马车还未行至到口福居,武落蘅突然问道一股香味,连忙拍打车架说道:“停车。”
清莲打开帘子奇怪的问道:“夫人,怎么了?”
“什么香味?好香呀!”她激动的要跳下马车,李隆基连忙先行一步,而后将她抱下,稳稳的放在地上。
她循着味道来到一个摊位前,口水都要流了出来,“老板,这是什么?”
“哦,这是刚出锅的大饼,还有清水羊汤,夫人要不要来一碗。”
武落蘅忙不迭的点头应着,此时烟波早已经找到位置,清理干净,把随身携带的靠垫拿了出来放在席上,又用自带的杯子倒上两杯清茶,扶夫人坐下。
羊汤鲜而不膻,大饼香软,外焦里嫩,武落蘅一口气竟吃了两张,待还要第三张的时候被李隆基阻止道:“你这么吃下去,口福居可还要去?”
武落蘅想了想,大方的说:“今日便饶了你吧,这羊汤实在鲜美,大饼也是美味。”说罢又拿起一张大口吃了起来,弄得李隆基哭笑不得,只能宠溺的看着她,不时为她擦去嘴边的饼渣。
这边武落蘅吃的不亦乐乎,却不知莺莺正饿得饥肠辘辘,她已经被关在这里多日,自己都不知道外面现在是白天还是黑夜,只能靠肚子是否饥饿来判断。
送饭之人从暗房中出来,正遇到太平公主,行礼后回话道:“公主,她还是不肯说,总是这么耗着也不是回事,是不是想想别的办法?”
太平公主气定神闲的说:“她倒是讲义气,就是不知哪位怎么样,去让墨玉送信到临淄王府,就说姐妹一叙。”
“是。”
“等等,别惊动了临淄王。”
侍女下去后,太平公主吩咐他人再给莺莺加点伤,既然姐妹情深,那就让她们抱头痛哭才能逼出真话来。
墨玉的信顺利送到武落蘅的手上,李隆基出府赴宴,武落蘅见信上提起莺莺,一刻也不愿多等,带着花眠和清莲便去了公主府,烟波觉得不妥自去寻李隆基。
进了公主府,侍女也不把她们带到堂上,一路引到了暗房,里面灯光昏暗,花眠走在前面,清莲搀扶着武落蘅,看到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莺莺时,武落蘅惊叫着扑了过去,好在花眠在前面挡住她。
清莲随身都会携带清水,为的是怕武落蘅突感不适,现在正好派上用场,她帮莺莺整理凌乱的发髻后,给她慢慢灌入清水,莺莺浑身疼痛,只能坐在地上靠住清莲。
“莺莺,这是怎么会事?”武落蘅已经心急如焚,见她稍有缓和,连忙问道。
莺莺看见她的时候只轻轻眨眼,不敢相信,现听到她的声音方才确定不是梦中,勉强挣扎起来,提醒道:“三妹,你怎么来了,她们要加害于你,快点离开。”
“你可知这是哪里?”武落蘅不明白莺莺所说,不过见她遍体鳞伤,想来是因自己受苦,更加揪心。
还不等莺莺回答,侍女及家丁已经鱼贯而入,不由分说的拉起莺莺,绑在审讯架上,武落蘅想要阻止,奈何自己身沉娇贵,花眠和清莲左右保护,不过看的出他们并不准备对她动粗。
“我家主子有几句话想要问夫人,还请夫人如实相告。”墨玉站在武落蘅与莺莺中间说道,“请问夫人名讳。”
“武落蘅。”此话刚一出,墨玉便抬手示意,一家丁用力一抽,莺莺的胸前又平添一条伤痕,痛的她大喊大叫。
武落蘅想要阻止,不过被花眠她们拦在身后,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你们到底要干什么?”
墨玉故意说道:“我们只是要真话,若夫人不愿意说,那只能委屈莺莺姑娘了。”
武落蘅咬着牙,怒气冲冲的看着墨玉,吼道:“你知不知道我是谁!还不快把我们放了,否则王爷不会放过你们。”
墨玉冷冷一笑,又抬起手来,暗房中声嘶力竭的叫喊声传出,太平公主坐在不远处的花间阁都能听到,不免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