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后与皇帝乘车一直到了内院才从车上下来,此刻正看到守卫慌张上前跪在脚下,“不知皇帝陛下与皇后娘娘驾临,十六卫各位大人正在后堂议事,荣小人速去回禀。”可见皇帝突如其来的犒赏给他吓的不轻,语无伦次胡乱磕头一番。
韦后心中暗喜,怎能容他先去报信,立刻阻止道:“既然都在后堂,哪还用你去回禀,我和陛下既然是来犒赏的,当然要亲自去看看他们。”而后一个眼色丢给韩才,他马上安排熟悉衙门布局的小力士开路。
到了后堂院中,只见门窗紧闭,门外还有两名守卫巡视,韦后冷笑着,“诶呦,也不知是在议什么事,要如此掩人耳目。”
李显心中一惊,这样的情况则天皇后在的时候可不少见,记忆犹新,特别是自己被送出皇宫前的那一日,心里不免恼火起来。
开路的小力士仗着皇帝与皇后在侧,很是嚣张,推开守卫不说,直接上脚一踹,整个人飞了进去,趴在地上。
韦后比皇帝还要着急,抢先一步进了后堂,大吼一声:“所有人都给我拿下!”
李隆基正坐在后堂之上,面对那些宦官自然不会放在眼里,怒目而视吓退了正要上手拉扯的两个小力士,其他人则有的被按在地上,有的甩开他人之手自行跪下。
“拜见陛下。”众人问安之时,李显已经走入后堂,坐于正中,韦后站在一旁,李隆基则下跪于脚踏之上。
“免礼吧。”李显是没看懂眼前这一幕,便问道,“这是干什么呢?”
韦后一心只想着先控制住众人再兴师问罪,只是没想到屋内的情况并不像自己想象那样,案几上只有几本账册,屋内之人也并非都是李隆基的党羽,甚至连自己的侄儿都跪在其中。
李隆基面有羞愧之色,懊恼的说:“启禀陛下,自年底以来,臣疏于管制,不想十六卫中竟有内贼,偷盗缴获回来的赃物。”
“哦,竟有这样的事情?起来回话吧。”李显平日虽不管朝政,但心里面还是有个梦想,希望自己有一日能判事定罪威风一下。
李隆基将案几上的账册推到李显面前,详细描述事情的经过,“昨日我命右武卫左桓礼将库房中追回的白马寺被盗佛光珠宝清点一下,想着白马寺不同于其他寺庙,准备亲自送过去以完此案,谁知追回珠宝竟然不翼而飞,便命人查找,才得知是右副卫韦鹤监守自盗。”
证据确凿,韦鹤原本并没有狡辩,现在看到韦后亲临,觉得自己也许还有转机便磕头大呼冤枉,哭诉道:“臣负责追回品的登记入册,赃物送到库房的时候真的只有这么多,臣全都写在库册之上,并没有私自偷藏。”
李显一听下跪之人喊冤也来了精神,大有断案想法,只不过他是出于好玩才会特别上心,“既然库册登记无误,说不定东西就是没有追回,或者是被偷盗之人损毁丢弃也有可能呀。”
李隆基站在一旁,回禀道:“启禀陛下,此次白马寺佛光珠宝丢失一案,因缉盗特殊,是先找到赃物顺藤摸瓜才捉到偷盗之人,所以赃物追回时都与销赃的当铺做了对接,这些便是对接文书。”
李显装模作样的拿了起来细看之下,的确发现有两个珠宝并未登记在库册之上,却有当铺的对接文书,“哎,还真是,韦鹤你怎么说。”
韦鹤心中慌张,信口胡说道:“兴许是与当铺对接之人做了假的文书,自己中饱私囊,并没有送到库中。”
李隆基大怒,指着韦鹤说道:“你好大的胆子,陛下在此还敢胡乱攀咬,赃物追回时当铺老板于众目睽睽之下签署文书,又由左右武卫共同送回库中,互相监督作证,而你却是一人登记入册故意支开库房守卫,人证物证皆在,你还要狡辩到何时?”
韦鹤本就做贼心虚,眼见韦后高高在上也没有帮自己开脱之言,心里承受不住吓跪在地,求饶道:“陛下,陛下恕罪,是臣一时鬼迷心窍,还请陛下开恩,饶恕臣这一次。”
韦后心中暗自后悔,原以为是李隆基近日是在十六卫有所密谋,没想到竟是自己人的监守自盗,她此刻有意开口求情,可是还未张口就被李隆基抢先一步。
“陛下,韦鹤监守自盗已经犯了渎职罪,按大唐律法渎职者革职流放永不录用,臣监管十六卫也有疏忽之责,特请辞去十六卫右卫之职,移交监管权。”
韦后的身子突然停住,她想这可是一次难得的机会,自己要是为韦鹤求了情,就相当于为李隆基求了情,这么一来李显要是真的宽恕了他,岂不是错失良机,于是她狠下心来说道:“难得三郎如此秉公处理,陛下还犹豫什么。”
李显见案子没有疑点,自己也无了审讯的乐趣,不耐烦的说:“那就按你所请,命刑部上折子吧!。”
自己舟车劳顿居然就是跑这来看了场审人的戏码,李显甚觉无趣,于是命人起驾回宫,韦后回到凌烟阁心中依旧不大痛快,烦闷的拍着桌子说:“只是革职未免有点便宜了他。”
韩才站在一旁心领神会的说:“皇后娘娘不必烦恼,他之所以会成为皇后娘娘的眼中钉还不是因为十六卫统领的身份,现在不是正好没了这个身份,他还能兴风作浪不成?”
这个道理韦后自然明白,只是本以为可以治他谋反之罪,像太子那样除掉,现在只是革职未免心中不满,“也只能如此,你叫那边好好的盯着他,要是再有机会立刻回禀。”
“是。”韩才眼珠子一转,心中有个想法,以为甚妙便说道:“皇后娘娘,其实十六卫虽有守卫驻兵,不过相对皇宫禁地下手还有些不足,倒是羽林军,日夜守护皇宫应该多安插些咱们的自己人。”
韦后点头深思,她当然有意拉拢羽林军,只是苦于机会,便问韩才可有好的方法,对方一听笑着说:“皇后娘娘怎么忘了,何中书的小儿子不日就要纳妾,这不正好是个机会。”
“他?他一向与李隆基交好,就算我有意拉拢未必会成功吧。”韦后年初还阻止过何子曦升迁,就是觉得他不会为自己所用。
韩才解释道:“皇后娘娘不知,成絮郡主为了他的事情多次求过陛下,想来没有多久陛下便会应允,娘娘为何不把握这次机会施恩于他。”
见韦后还是犹豫不决,韩才上前轻声说道:“娘娘,就算他与临淄王交好,能好过枕边人?”
韦后眉毛一挑,眼神柔媚的笑了一下,点手让他靠近些,吩咐传成絮郡主进宫。
次日成絮郡主入宫,韦后在两仪殿召见,刚一见面她便嘘寒问暖起来,成絮郡主的父亲并非武皇后所生,虽不受重用不过也免了祸端,李唐王朝恢复后得了安国梁王的称号,平日也不参与朝政只侍弄花草而已。
成絮郡主也是个胆小怕事之人,皇后宣召她一夜未眠,此刻皇后又特别亲昵才略安心下来,微笑着说:“多劳皇后娘娘惦记,臣妾愧不敢当。”
韦后拉着她的手,关心的说:“这是哪的话,你既然是皇家的女儿也就是我的女儿,我多次劝陛下用人不宜外族,只有自家人才是牢靠,怎么中书令的长子次儿都有了好差使唯皇家贤婿还是个闲人?”
成絮郡主尴尬一笑,解释道:“兴许是陛下还想让他历练历练吧。”
韦后不满的说:“要我说子曦已经很好,羽林军中玉虎卫队正少个统领,我已经和陛下说了,明日就会下旨。”
成絮一听立刻跪下谢恩,欣喜万分的说:“多谢皇后娘娘抬爱,我们夫妻自当全心全意为陛下,为娘娘做事。”
韦后点点头,装模作样的把她扶起来,又说了许多好话,还吩咐她可随时入宫,多来走动走动才能增进感情。
果然第二日何子曦的任命旨意便送到府中,何府上下欣喜庆贺自不必多说。
倒是李隆基革职之后闲来无事便陪着武落蘅照顾桃树,眼见春风渐起,满树的桃花已经含苞待放,武落蘅是一刻也不敢大意,生怕错过了桃花绽放的那一瞬。
他们二人正在浇水施肥,总管李春走了进来,低着头站在廊上问道:“王爷,何府的贺礼已经准备好了,请您过目。”
李隆基挽袖洒水那里有功夫看礼单,不耐烦的说:“平日都是王妃负责,怎么今日跑来问我?”
李春回话道:“王妃一早便去了相王府,还未回来。”
“她去父王那里做什么?”李隆基诧异的问,可李春又从何知道只能沉默不语。
武落蘅站在一旁有意无意的说:“人家也是担心你,被了革职连情都不求一下,你的性子倔,自然去找好说话的人帮忙了。”
李隆基革职也是计划之一,若被她这个一闹,陛下看在父王的面上恢复岂不是白做工,于是大怒将水舀扔进桶中,说道:“胡闹,还不快去把王妃请回来,父王那里只好我亲自去一趟了。”
武落蘅被水溅湿了裙角,鼓着嘴说:“我今日新换的留仙裙,我不管,我要三郎赔我一条。”
见她拉着自己李隆基心中已明白,她一定是有话要说,便对李春说:“罢了,你先下去吧。”
李春走后,武落蘅拉着他进了屋,一阵窃窃私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