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此再无闫凌静,书中只有武落蘅。在古代要想成为一个别人说难也不难,那时候信息传输不发达,久居深宫的人又不会被众人熟悉,所以武落蘅的名字听说过的人多,真正见过的寥寥无几。
更何况她从小机灵调皮,喜爱换装,长大后又嫁入王府深居简出,所以陛下和皇后等宫中各人从未见过,甚至连太平公主,相王都只是依稀记得小时候的模样。
所谓女大十八变,模样一时认不出也是理所当然。只是要想蒙骗众人也需要花些心思,首先要了解的就是太极宫,她既然自小长在宫中那么对宫苑地形一定熟悉,其次就是修养气质,就算她顽皮好动,礼仪规矩也是熟知,再加上聪明伶俐学到的诗词歌赋不在少数,文学修养一定不弱。最后就是深刻的人和事,都要一一记清。
他们用了一个月的时间才有所成就,眼看腊月二十八已过,李隆基已经做好准备,他来到桃仙居,冷静的看着武落蘅,“都准备好了吗?”
“恩,已经都准备好了。”武落蘅转身微笑,脸颊被白色纱巾半遮住,枣红色留仙裙配上淡紫色长衫,外有一条浅蓝色绫罗帔,端庄娴静。
二人上了马车向皇宫驶去,车上李隆基紧紧握着武落蘅的手,感觉有一股如何也温暖不了的凉意,他侧头问道:“紧张吗?”
武落蘅低眉紧闭双唇,她一定会紧张,因为今日之事不止关乎她,更会影响到李隆基。
“不用怕,有我在。”李隆基更加握紧她的双手,坚定的安慰着。
宫门大开,各府的马车纷纷进了玄武门停在瓮城里,李隆基扶着武落蘅走下马车,立刻引起周边人的注意。
“临淄王!”走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武崇训,他曾经在曼妙亭可是见过面的人,武落蘅慢慢躲在李隆基的背后。
“武兄!你怎么一人来了?”李隆基淡定的应承,没想到对方还是注意到他身后的武落蘅,打趣的说:“安乐公主一早就进宫陪在皇后娘娘身边,我只能形单影只的一人出现,不像你有美人相伴,怎么今年除夕竟不是王妃随行?”
李隆基笑了笑,回答道:“王妃身体不适,正巧陛下有旨要我带武夫人赴宴。”
“哦,原来是夫人,你可真是艳福不浅。”二人并肩前行,直到崇德殿内才各自落座。
陛下和皇后还没到,各位也都选着舒适的坐姿,毕竟一会可要端坐好几个时辰,殿内有三阶,高台上是皇帝皇后,再下来是镇国太平公主,镇国相王,安乐公主及驸马,李隆基及武夫人,温王李重茂及王妃。
再往下便是各房远亲,三品以上有赐封的官员。武落蘅坐在李隆基的后面,尽量不动声色,不引起别人的注意,而李隆基则左右逢源,应酬前来问安搭话的各人。
韩才笑眯眯的从后殿走出,一眼就看到了白纱遮面的武落蘅,他悄然而上,在她的身后轻咳一声,低声说道:“武夫人有礼。”
武落蘅当然能听到,只是此刻李隆基正与人交谈,丝毫没有注意韩才的到来,自己又不便独自面对,在转身一瞬用衣袖碰倒了酒樽。
随着酒樽滚落的声音,李隆基转头看来,“是韩公公呀,你不在皇后娘娘身边伺候怎么跑这来了?”
既然已被李隆基发现他也没什么好小心翼翼的了,将浮尘摆到右臂恭敬说道:“皇后娘娘怕宴会时说不上话,想先请武夫人到凌烟阁一叙。”
武落蘅决定跟来就知道有次一招,也不推辞缓身站起,准备随韩才一同过去。
李隆基也跟着一同站起,韩才马上拦阻道:“内宫禁地恐怕不是王爷能去的,还请王爷在此饮酒等候吧。”
李隆基当然担心,可事已至此他也无法,只能拉起武落蘅的双手,轻拍叮嘱道:“夜色已降,注意脚下。”
武落蘅点了点头,转身离开,她刚随韩才出了崇德殿,对方便以有事在身为由准备告辞,明显就是要看看武落蘅到底认不认识宫中各路,好在她早有准备,不费吹灰之力便自行找到凌烟阁。
宫女通传后,她被领了进去,站在大厅等待,皇后头戴凤冠,身着霞帔,缓缓而来,站在不远处打量着她。
武落蘅按照宫中礼仪向皇后行礼,一丝一毫都没有错漏,她把头深深的埋进手臂中间,身体匍匐在地面上,淡定沉稳。
韦后唤她抬起头来,见她白纱遮面便问道:“夫人,为何用白纱遮面?”
“回皇后娘娘的话,臣妾前些时日不慎摔伤,面部留有疤痕,恐惊吓天颜故以白纱遮面。”武落蘅虽然抬着头但眼睛却不与皇后直视,可见深知宫中规矩。
韦后微笑着走上地席,坐了下来,身后的宫女忙着整理,她亲切的说:“在本宫这里还怕什么,摘下面纱一见吧。”
说完有宫女举了托盘靠近,武落蘅只得摘下面纱放在盘中,韦后一挥手,宫女们纷纷退出,大厅只有二人。
武落蘅的脸颊有少许疤痕,虽不算丑陋细看也会有所不适,韦后看了一会便把眼光收回,好奇的问道:“我也听说一些,怎么会无缘无故掉落山崖呢?”
“回皇后娘娘的话,王爷本是到龙门山看望故友,见后山风景独特便有意游览一番,我跟随左右因不慎坠落悬崖,幸而我的贴身丫鬟舍身相救才得以活命。”武落蘅回答的不紧不慢,就如平铺直叙一般毫无破绽。
韦后将信将疑的看向她,突然眉头紧锁,左手重击隐几,大声吼道:“原来是你?你真的是武落蘅吗?”
武落蘅不知韦后为何突然怀疑,她明明样样周全,无一错漏,为何她会问出这句话?难道自己的身份被识破?转念一想,刚刚摘下面纱的时候她并无异样,说明她的确不认识武落蘅,现在如此想来有诈,自己不要乱了阵脚。
武落蘅微微一笑,淡定的说:“臣妾的确就是武落蘅。”
“你胡说,那日殿前献舞领舞之人便是你,他怎么会让自己的夫人领舞呢?”韦后一言惊醒梦中人,他们的确想过殿前献舞之事,不过当时妆容不同,距离又远也许韦后并没有看清,现在想来果然不能心存侥幸。
武落蘅内心焦急,表面却不露声色,她想到自己的奸细身份,决定赌一把,“回皇后娘娘的话,殿前献舞确是臣妾,只因王爷以排练歌舞之由隐瞒他事,迫不得已应下殿前献舞,臣妾出手相助,才度过难关。”
“隐瞒什么事情?”韦后继续追问。
武落蘅轻描淡写的说:“在府中祭拜乱臣贼子,敬珲。”
“既然如此,你为何不报?还助他殿前献舞,得到陛下欢心?”韦后一直想置李隆基于死地,现在得知她坏了自己的大事当然恼火。
“皇后娘娘息怒,祭拜贼子并不是什么大罪,即使告诉娘娘和陛下最多也就是继续禁足思过,而王爷一定会谨慎行事,日后若想探听消息将更加困难,臣妾助他却能深得信任,为成大事打下基础。”
武落蘅的一番话彻底说服了韦后,所有疑虑都已散去。
韦后高兴的点点头,夸赞道:“都说你心思细腻,善于工计,果然不错,既然秀禾已死,你传递消息也不方便,本宫就再赐你一贴身丫鬟,用来传递消息。”
武落蘅眼睛一转,想起李隆基说过若无证据难以成事的话,便对韦后建议道:“皇后娘娘容禀,臣妾想之前有秀禾传话才会引起王爷警惕,何况今日我冒然带回贴身丫鬟恐惹人怀疑,不如借用它物传递,及时可靠。”
“哦,你可有好的建议?”韦后当然希望天天都能得到李隆基的行踪才好。
武落蘅说道:“臣妾养伤几月训练了信鸽,娘娘只需把此物系在房檐上,它们便会认识,自能送信到此。”
韦后接过一个黄布条,略有迟疑的说:“若是写信虽然方便,终究没有人传话安全,万一有人盗用信鸽如何是好?”
武落蘅凑上前,俯在韦后的耳边小声说道:“皇后娘娘可与我定下信物,在书信上留下暗号,只有你我看懂,他人再无可能,最好用独一无二之物。”
韦后微微点头,沉思了一会摸到自己的凤钗便取下一个交到武落蘅的手中,神神秘秘的说道:“此凤钗为一对,本宫一个你一个。”
“娘娘,陛下已从留仙宫出发,请娘娘也尽快梳妆。”宫女在门外通报。
武落蘅先行退出,返回无极殿,一路精神紧张,加上刚才忐忑不安她的双腿已经发软,还没走到无极殿身体已经瘫软无力,正要昏倒之际却被李隆基一把抱住。
“婠婠,你可好?”李隆基心疼的看着她,轻轻将凌乱的发丝拨开。
武落蘅把面纱重新带好,深吸了几口气后表示自己还好,不过李隆基还是不太放心,反正此地没有其他人,索性把她抱起,一路走到无极殿的后门才放了下来。
殿内已经是高朋满座,就差皇帝与皇后,稍顷帝后同入,众人跪拜山呼万岁。落座之后皇帝与相王,太平公主寒暄几句,宴会就算开始了,歌舞声起,各府各阶相交的谈笑风生,大家皆是喜气洋洋自不用多说。
除夕钟响,武落蘅的心中五味杂陈,这是自己第一次在此过年,如电影情节一般她坐在锦衣华服的皇亲国戚旁边,听着他们之乎者也的高谈阔论,心里暗念道:即使自己不属于这里,从今日起她已经登上历史的舞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