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好像并没有像庐陵王预计的方向发展,李隆基的答复很快送到他的手上,撤兵准了,房昭仪的事情也要彻查到底,后宫有后宫办事的规矩,李隆基以不能插手为由直接回复了。
半月后,事情总算水落石出,让人错愕的是竟无缘无故的牵扯进了商才人,房昭仪身边的贴身宫女受不了酷刑终于交代,商才人曾给过她一瓶药水,让她淋在房昭仪随身携带的药囊上,事成后许她黄金相赠。
奈何房昭仪对自己的药囊很是在意,迟迟不能得手,她只好把药水淋在手链上,心想反正也是随身之物,至于药水是何物她一概不知。
商才人看到药水瓶的时候早就吓得浑身发抖,哭着喊着自己只是一时歪念,并不知道会闯下如此大祸,死活要见陛下,因商家也算是名门望族,姚玉思索再三还是请李隆基亲自定夺。
“既然事情已经查清,人证物证皆在还有什么好定夺的,你按照宫规处置就好。”李隆基坐在大殿上,一边翻阅奏折一边心不在焉的说道。
姚玉立于殿中,为难的回话道:“可商才人毕竟是商大人的女儿,臣妾怕处置不好引来前朝大臣们的指责。”
“朕的后宫什么时候要让前朝人来管了?”李隆基大怒将手中的奏章扔在案几上,震动之下笔架翻滚落下,吓得苏盛连忙挥手让人去拾。
姚玉身体一震,本能的低下头唯唯诺诺的回话道:“臣妾是怕影响到陛下与朝臣的关系。”
礼部在六部中并非什么重要的部门,礼部尚书与其他人相比自然矮了一截,李隆基还没有把他放在心上,听姚玉这么说反而不屑的指责她多用些心思在后宫治理中,不要随意揣测圣意。说完便起身离开,向鹿鸣殿而去。
姚玉是有苦难言,心里满是委屈,缓步路过千鲤池时,看到房之水站在湖边,目光呆滞,似有轻生之相,于是她加快脚步,来到跟前,轻声唤道:“妹妹这是看什么呢?”
房之水原本就红着眼圈,听到这声妹妹,更是如决堤的洪水,喷涌而出,“贤妃娘娘,臣妾……”
见她哭得如此伤心,姚玉也不免动容,双手搀扶着她,自己也淌眼抹泪着说:“妹妹不必如此,你还年轻,以后有的是机会,还是要把身体养好,才是首要。”
房之水摇摇头,忧伤的说道:“姐姐比我在宫中的时间长久,怎么反而看不清陛下的心呢,我知道之前那次只是侥幸,怎么可能还有承宠的机会。”
这句话也说到姚玉的心里,纵使她不奢求皇恩,可这些年她尝尽了孤独与绝望,心中的那个他也心系着另一个人,自己怎能不伤心欲绝。
“哎。”姚玉叹气道:“这就是宫中女人的命。”
房之水抹去泪痕,反而宽慰姚玉道:“娘娘已是好的,有两位皇子和一位公主陪伴,大皇子毕竟是长子,日后有娘娘的好日子,可惜臣妾不争气。”
说着说着二人又哭了一番,缓步走到临渊阁时才止住,因妆都已哭花不好再继续前行,姚玉拉着房之水进了里面,打发人去取净面,补妆的用具,两个人在二层继续说话。
“实话对妹妹说了吧,这三个孩子虽与我亲厚,但毕竟不是亲生,等他们长大成人后,还不一定如何。”姚玉想起前几日大皇子的一番话更是揪心,说来奇怪大皇子自她养育后虽是少言寡语也算毕恭毕敬,前几日不知从何处听来的闲言碎语竟问起生母死因,颇有怀疑她之意。
姚玉发呆时,房之水默默靠近,小声说道:“娘娘是要好好盯着点大皇子,臣妾听说陛下搜查微希殿的时候,惠妃娘娘曾与大皇子接触,说是要安抚一下。”
此事确实不假,实则是李隆基的意思,在他心中武落蘅如同皇后,她便是所有皇子公主的嫡母;武落蘅拗不过他只能装装样子,与大皇子寒暄寒暄罢了,她既不会拉拢人心,也不会精于算计,也就没当回事。
可这事在别人眼中可没有那么简单,现在被房之水一说,姚玉也有了自己的理解,她不由自主的抓了抓领口,紧张的说:“惠妃姐姐应该也是好心。”
房之水笑而不语,只等着她自己慢慢琢磨,待宫人回来后,自顾自的净面补妆去了,此事自不必再提。
话说商才人被查出谋害皇嗣后,便按照宫规撵出环秀坊,送到内廷司先是惩戒而后不知分配到哪里去了,想来时日无多,只是商家上下盼着能得宠的消息,现在却得到如此噩耗,家中夫人如何伤心自不必多说,就是商陆也是一肚愤恨不能平,经常独自一人喝酒消愁。
这一日商陆到御史府赴宴,席间想到女儿更是悲从心来,不免多喝了几杯,坐在一旁的宋璟看到,换座来劝:“商兄这是为何呀,独自一人在此喝闷酒。”
商陆摇头叹气,似有心灰意冷之态,“不提也罢。”
宋璟虽对后宫之事知之甚少,但房昭仪为何小产也有所耳闻,他想商陆必是因为此时伤心,便轻拍小臂,示意他借一步说话。
到了无人处,宋璟才安慰劝说:“按理说你我是前朝重臣,不应议论后宫之事,兄见弟如此光景,不免也伤心,还劝不要过于悲痛。”
商陆一听有些气愤,话也说的重了些,“兄有儿女尽孝,可怜我儿生死不明,若是兄可否不悲痛?”
宋璟沉默不语,商陆继续发问:“兄也觉得是我儿所为?且不说其他,就算药水是我儿的主意,只一次就能叫房昭仪小产?更何况……”
商陆虽未说下去,但宋璟也明白他要说什么,事情的发展不得不让人觉得商才人有替罪的可能。
宋璟无奈的摇摇头,语重心长的说道:“看来我还是要劝一劝陛下,不能把心思都放在后宫,还是要以社稷为重。”
商陆看了看四周,确定无人后,凑上前小声说道:“兄可知道陛下秋季祭典有何打算?”
宋璟不明白他为何会这么问,秋季祭典在年初不是已经拟定好,今年陛下亲临泰山祭祀,祈求国运昌隆,各部已经着手准备,仪仗司礼也都开始安排,陛下还能有何其他打算?
商陆见他不解,缓缓的说道:“后宫陪祭?”
宋璟恍然大悟,一板一眼的说道:“礼制所定圣上祭祀应有皇后陪祭,现在后宫并无主位,自不必安排陪祭。”
商陆冷笑了一下,低声说道:“昨日陛下传我前去,似有带惠妃祭祀之意。”
宋璟一听大为震惊,他圆睁二目,未出声嘴唇却一直在抖动,双手停在半空不知要做些什么。
商陆心中暗喜,又添油加醋说了一番,气的宋璟忍不住大骂道:“武氏果然是一族妖孽,我绝不能再让大唐陷入危机。”
泰山祭典李隆基确有意带武落蘅同行,但并未提出陪祭一事,宋璟是个老实人,对商陆的话不会多想,心中做下打算,准备直言进谏。
武落蘅此时也从清莲口中得知,泰山祭典李隆基要带她同去,对她来说这可是难得出游的机会,心中自然欢喜。
“烟波,皇子和公主需要的东西准备好了吗?”武落蘅一边选着衣服一边问道。
烟波在大厅忙碌着,听到武落蘅唤她,忙走进来回话道:“都是由乳娘们准备的,我已经查看过并不少什么,娘娘要不要亲自看看。”
武落蘅对烟波做事还是很放心的,一转身看到花眠正将一条石榴裙放进箱子,她连忙阻拦道:“这条裙子颜色太华丽了,还是别带了,我也不会穿。”
花眠抱着裙子看了又看不解的说:“娘娘去参加祭典不用准备礼服吗?”
武落蘅一心只在游山玩水,倒把这个事忘得一干二净,不过她却不太想参加什么祭典,自己看到那些祭祀礼节已经头大,还要全部记下来更是欲哭无泪。
正想到这里,李隆基面带怒色的走了进来,把殿内一众宫女吓得不敢吱声,武落蘅轻轻挥手让她们先退下,自己来到他身边,把刚送上来的果露倒了一碗送到他面前,柔声细语的说道:“三郎尝尝我做的果露,很是香甜呢。”
若说武落蘅是李隆基的软肋再合适不过,她莞尔一笑,李隆基便沦陷,所有的气一瞬消散,喝过果露,武落蘅才问道:“三郎是因何生气呀?”
原本要是进来的时候她就问,李隆基肯定要大骂特骂一番,现在却怎么也提不起怒火,只能无奈的说:“还不是宋璟这个老顽固,竟然说泰山之行不能带你同去。”
武落蘅虽有些失落,但又怕他为难,假装无所谓的说道:“我以为什么事呢,不去便不去,泰山我又不是没去过,也没什么好景色。”
李隆基诧异的看着她,“你去过泰山?”
武落蘅心想那还是小时候和父母旅游,自己印象也不深,只觉得山好高的样子。
见她不说话,李隆基明白她的良苦用心,温柔的说:“你放心,我答应你的一定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