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给过你机会离开我,是自己又撞上来的!”阿念面上一派冷静,内心却滋生出一缕癫狂, “现在我改变决定了,我既想要你,那我就把你绑在我身边,从此与你纠缠不休!”
她原想避开他,让他不被她牵累好好活着,可天终不遂人愿。既如此,她何必再顺于这天意?
不如逆了它!
天说他们天命相悖,活该分离,那她偏要和他难分难解、生死与共!
子虚有些被阿念的决意吓到,不由得想要劝解,刚张口欲言,阿念突然飞扑上来将妖丹塞进了他嘴里,再捂住他的嘴道——
“据说妖类讲求肆意,妖力入体能激发人内心的欲望,我倒想看看道长是否真的道心无垢!”
妖丹入口后瞬间就化进了身体,子虚根本来不及抗拒。他气恼之下怒瞪阿念——
“道长你瞪我也没用——”阿念说完撤开了手,稍退两步喃喃道,“倒是让我发现你生气的样子格外美貌!”她确实是咋然发现子虚长了一双很漂亮的眼睛,宜喜宜嗔,惹人心醉。
子虚听她这么说也不瞪她了,闭上了眼暗自生闷气。他反省自己,可能自己真的太纵容她了,可他又如何能和一个小姑娘家计较?
耳边传来些许叮叮当当的声音,子虚心生好奇但忍耐着没睁眼去看,直到阿念的声音传来——
“道长你说我们是一起生还是一起死?”
一听这话,子虚实在忍耐不住地睁开了眼,一睁眼就见阿念将一根黑色木簪插进了胸口——
子虚吓得不轻,同时也气得不轻,“你在干什么?”这一句几乎声嘶力竭。
他气愤之下扯动了红线,登时一片叮叮当当声响起,他扭头瞅了一眼,这才发现红线上面竟挂了无数金铃。
阿念半褪了衣衫,露出了半边瘦削的肩和半截白皙的胸脯,干瘦的手紧握着树枝状的黑色木簪,她着嘴唇痛得身体发颤,小脸上汗如雨下……
看着她忍痛坚持的模样,子虚确信阿念一定有非做不可的理由,可到底这为什么他仍旧不明。
这片刻木簪顶上徐徐开出了一朵红花,阿念深吸一口气拔出了木簪,子虚这才得意看见了她胸口的伤——一个汩汩冒血的窟窿,与白皙的皮肤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子虚气得脱口而出,“你真是疯了!”
“我很清醒!”阿念睇视子虚,“我清醒地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也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你到底想干什么?”
看这一切布置,子虚察觉到阿念很可能是要作法,可他还来不及多想,空洞的胸口突然灼烧一般的痛,那痛楚来势凶猛如狂风巨浪般袭来并转瞬从胸口蔓延至全身,他恍若置身火海,从皮肉到骨头都在被无情灼烧……
子虚不由自主地挣扎,但始终局限于红线的束缚无法挣脱,而红线被他所牵扯而来回震动,铃声便绵绵不绝……
阿念以手中木簪为笔,凭空飞快地画着……金色符咒般的花纹随之浮现,随后她手一挥,花纹飞射向子虚,落于他的额头。
花纹熨帖在子虚的皮肤上后迅速变红,跟着便如开疆拓土般不断蔓延开……不过转眼间那花纹密密麻麻地布满了子虚全身,颜色也从朱红变得暗了些,且侵入了皮肤之下,看上去像是有淤血要沁出来一般……
“仿佛你我之间真有冥冥之中的注定!”阿念喃喃道。
当初她解除他们之间蛊主和蛊人的主从关系,但仍留了蛊在他身上作为对他的报答,让他往后百毒不侵、万蛊莫伤,如今却恰好……恰好留了一线可能给她。
红网之中的子虚垂下了头停止了挣扎,垂下了头,铃声变得微弱稀疏却始终绵绵未绝……
屋外轰然一声雷鸣响彻天地,院中的合欢树吓得咻地变成了人形冲到屋檐下躲着,仍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
玉夫人也面色微变,“我这地方一向安宁,怎么突然落雷?”她几步走到院子里,抬头一望只见晴空朗朗,不由得越发惊异。
虚怀真人也跟着走了出来,望了眼青天朗日后默不作声地开始施法加固小院的结界——
“这雷还想多来几道?”玉夫人问。
“以防万一!”
虚怀真人话刚落,轰然又一道雷霆真直落向小院,冲撞得整个小院都为之震颤……
“还真是当我好欺负了!”玉夫人双臂张开,黑色的雾气于她双掌凝聚,跟着她双手一推,黑雾升腾而起扩散开形成罩子,包覆了整个小院。
同时,虚怀真人也完成了法术,收了手,总一派评课淡然的脸上显露出些许凝重。
道道雷霆接连不断,黑雾随之翻涌不歇 ,但小院到底安稳了下来,雷声也被阻绝在外不可闻。
玉夫人看向虚怀真人,“这晴天落雷又来势凶猛,实在蹊跷了些!”
虚怀真人微微颔首。
玉夫人转身望向紧闭的房门,面色沉郁……
屋外的两声雷和地动阿念也知悉,她心下掠过些许惊异却并未多想,因为她此时要盯紧眼前的子虚而无暇多顾——
红线被扯动,铃声猝然急躁,如同猎物陷落于网中般的子虚抬起了头,跟着睁开了眼,那双变得血红的眼眸中透出一种焦灼欲燃的渴望……
“想要是吗?”
子虚回答,但喉咙里发出野兽低吼般的声音。
“我会给你你想要的!”
阿念说完,红线织成的网朝着她笼了过来,将她如同子虚一般绑缚,随后整张网收拢形成一个圆形的囚笼,将她和子虚都笼罩在其中,红线交织穿梭,密密实实地填满一切缝隙,很快将内里与外界完全隔绝——
囚笼里没有光,却隐约有声,清脆的铃声似近似远绵绵不绝……
笼中阿念被扑倒在地,一双手紧紧地扣住她的双肩,头颅埋进她怀里,冰冷的舌舔舐着她的胸口,伴随着咕叽咕叽吞食的声音——
黑暗中阿念自然看不见,但她很清楚那是子虚,此时的他全无神志,完全是被本能驱使着在行动,如同饿疯了的野兽一般贪婪地舔舐她胸口的鲜血——这一切如她所愿。
她说的话不一定都是真的,她喂他妖丹以其蕴含的强大妖力来激发他的欲望是真,却并非为了试探她的道心。人也好妖也好最本能的欲望是活着,她要的其实是激发他求生的本能。
她激发了他体内的蛊,让他再次转化为她的蛊人,又刺破自己的胸口引出自己这个蛊主的心头血——
心头血,命魂之精,她以此为饲来喂养他,赌一把将她这个蛊主和她这个蛊人的命魂连上,若成功往后他们便是一命双身,不成就是同归于尽。
这是她的选择,成败都无悔无怨!
时间一点点流逝,随着命魂精血的流失阿念的意识渐渐变得模糊,最终再无法支撑而沉落于无边黑暗……
阿念做了梦,梦见自己踏在星河之上,缓步向前走着,每踏过一步无数星子随之湮灭,周遭一切都陷落于幽冥黑暗……
她不喜欢这景象,可她仍然不能停下,甚至越走越快,最后飞奔了起来,仿佛在追赶什么。
可星河无穷,前路无尽,她终究没看到尽头也没追赶到什么,而是重重地摔倒在地,随后整个世界都陷落于无光之境地,而她惊醒了——
阿念睁开眼看到的是玉夫人冷若寒霜的脸,随后听到她冷冰冰的声音,“你的命倒是硬,怎么作死都没死!”
“如果换了虚怀真人和玉夫人遇见同样的事,我相信玉夫人也会像我这么做!”
玉夫人默了片刻后道,“是我小瞧了你!”说完后起身离开了。
阿念扫了一圈,发现自己睡在自己床上,子虚就在她身侧躺着,犹在沉睡,因为床不宽,所以他们挨得很近,她能感觉到他的呼吸。
她伸手摸了摸他的嘴唇,有活人的热度。她弯唇笑了——是她赢了!
欣慰之余,阿念心里有一个疯狂的念头冒出来——他是她的了,他们往后是真的纠缠不清,再也分不开了。
子虚也做了梦,梦里他回到了他记忆中最熟悉的地方——蓬莱。
流水曲回环绕宫殿巍峨,碧空之下洁白的花树竞相盛放,清风过时,落花纷纷,沾地不见,未惹尘埃……一切如旧忆,未改分毫。
他慢步往前,来到一棵巨大参天的花树前,树下白衣金缘束发戴冠的男子背对他独坐于碧玉桌前,只一个背影却显出一种令人不自禁心生尊崇的气度。
他恭恭敬敬地行礼道,“拜见师父!”
男子并未转身,只道,“回来得有些早。”他的嗓音带着似水的温柔和沉静,有着让人心神安宁的魅力。
“我……”子虚欲言又止。
“还有什么舍不下?”男子问。
“我遇见了一位姑娘。”
“你对她心有眷念?”男子再问。
子虚一时答不上来。
“既然还不明白,那你回去吧!”男子端起桌上的白玉酒杯,原本习习而来的风霎时急了,白色花瓣纷纷朝着子虚扑来——
乍然惊醒,子虚愣了好片刻才终于落到现实中,确认自己躺在一间木屋里,窗明几净,被褥干净清爽,身侧暖烘烘的,他低头看去,见阿念蜷缩成一团窝在他怀里。
一瞬间他想起来很多事,立刻小心翼翼地要起身,原是有意不惊动阿念,但他刚有动作,阿念就被惊醒了,并且立刻抬头望着他——
子虚僵硬着开口,“阿念姑娘醒了?”
“感觉如何?”阿念问。
“挺好的!”子虚感觉自己通身舒畅,好得不能再好,而且他发现自己好像又有了呼吸有了心跳……
他复活了?子虚惊得傻愣住了!
“从今以后,你我同命,你死我不能活,我活你不得死!”阿念淡淡地说到。
子虚一把抓住阿念的肩膀问,“你到底做了什么?”顿了顿,面露苦涩,“你何苦?”
阿念忽然皱眉娇娇弱弱地喃喃道,“我胸口疼!”她的脸色苍白,嘴唇都泛白,看上去十分虚弱。
子虚立刻翻身坐了起来,并掀开被子查看——
他记得她自己捅了自己心窝,对此又气又恼。
阿念主动扯开衣襟,半露出胸脯给他看——她胸口并没有伤口,却有一个桃花形状的印记。
“好看吗?”阿念含笑问。
子虚看完抬头对上阿念娇媚的笑颜,刚松了一口气又转而怒气横生,“你怎么这么疯?”
阿念咯咯地笑,“你不疯吗?刨心救人,以命换命,我们半斤八两!”她觉得她还好些,她不是冲着自己必死的结局去的,而他是。
“你——”子虚气得要发狂,却偏偏反驳不了。
他与她之间……论说起来,都是疯子,没一个清醒的,可他们做些那些被认为疯狂的事时都是清醒的,那并不是头脑发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