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念先前便知晓玉夫人和虚怀真人到无妄城要办的是一件极重要且紧迫的大事,却未曾预料到是和鬼界有所牵连的事。
略寻思后阿念问,“您和虚怀真人在找谁?”其实已经可以确切地问是找判官还是鬼王?生死卷是灵物,非得许可无法阅读。
“你很聪明!”
玉夫人显然不打算说明,阿念也识趣地没再追问下去。
“那他……子虚道长是你们要找的人吗?”阿念转而再问。
“你觉得他说的话是真的吗?”玉夫人反问。
“他不像个爱撒谎的人。”阿念看来,子虚是个比她真诚的人。
“目前只有他一个人看出了字。”
阿念拧起眉头。她做过的梦里,好像并没有子虚和鬼界有所牵连这回事。
不过她的梦本就不完整,且不一定都为真。
玉夫人并未多停留,夕阳沉没之前又离开了。
阿念终于知晓了子虚是为了天书来的,他不是为她而来。她有些失落,但又觉得似乎这样更理所当然。
她对他动了情,却不能要求他也对她有念。
还是不见得好!阿念思前想后终是这么觉得,之后仍将所有心思扑在了修炼上。
而与阿念的不见相对,子虚却想见她……
子虚觉得他和阿念应该是有缘的,世有千千万万人,他于此千千万万只中最先遇见了她一个,而后又在这无妄城的数以万计之中再一次与她不经意地重逢,但现在……他觉得也许缘分这东西也终有用尽的时候。
“世人常说心诚则灵,你可以试试!”
因着玉夫人这一句话,他已经在城门等了十二天。
玉夫人不告知他阿念的住处,却给了那样一句话,他能感觉玉夫人有故意为难他的意思,但他无可奈何。
连续多日落雪纷纷,无妄城内外已是一片冰天雪地,出入的人都明显少了。
今日的雪尤其大,如漫天鹅毛纷扬不断……
她应该不会来吧!虽然这么想,但子虚还是静静地靠在城门守着。
多日下来守城的卫兵已经和他熟悉了,换班之际有人投来一句,“道长那朋友也许不会来了!”
子虚点了点头。
“今日这般冷,都没什么人,你那朋友肯定更不会来了,道长就不必在此浪费时间了!”有人劝道。
“我不知道她会不会来,但我怕错过。”他莫名有些怕,怕他们的缘分真的用尽了。
“道长,你这不像是等朋友啊,像是等情人啊!”又有人打趣道。
“是朋友!”子虚坚定道,眉头明显紧皱了一下。
那人微愣,“所以真是个姑娘?”
子虚默了。
那人却大笑起来,“我说呢,这么执着!等姑娘的话……道长就多吃点苦吧!你苦,姑娘才会心疼你!”
“我不是!”
子虚想反驳,也想解释,但那几人都已经笑着走开了。
午后,街上的商铺也只零星地开了几家,但街道的雪被打扫过了,左右皆是张灯结彩,铺陈出喜庆的气息。
子虚看着街头的装饰有些出神,恍惚一个身影来到他面前,他回过神来,定睛一看,看到一张期盼已久的脸,却一瞬间有些觉得自己是否在做梦。
“阿念姑娘?”
阿念今日是来采买的,原本要径直往前走,但余光瞥见城门边这个高高的雪人,她莫名多看了两眼,才发现那是她认识的某人——他头顶全是雪,又穿着一身白,站在那儿一动不动的……活像个雪人。
阿念这些日子专心修炼也算是修身养性,她以为再见到他时她一定能心平气和,却没料想到他们会以这样的方式见面,心底某种情绪在急剧膨胀,几乎要冲破出来……
“子虚道长真是好风骨,搁这儿凌霜傲雪?”她故意语带嘲弄道。
确定了是阿念,子虚笑着出声,“玉夫人说得对,我终于等到你了!”
阿念后面的话没能出口,硬吞了回去,见他脸色发白又忍不住心疼,便恼也恼不起来了,微踮脚把手中的伞分出一半给他挡雪——
阿念不知道玉夫人说了什么,但看现在他的样子,多半玉夫人是捉弄或者为难了他。
子虚伸手握住了伞柄,一笑显出两个酒窝,“我一直在等你!”
阿念松开了手,十分顺畅自然。他这一笑她也跟着笑了一下。
用了十余日建筑起的所有预设防备,在一刻都溃败瓦解,不留丝毫。
今日天太冷,合欢不愿意出门,所以阿念才一个人来的。
“为什么要等我?”阿念问。
“想见你!”子虚脱口而出,说完又觉得似乎有点不妥,但已不好收回了。
他最初是因为有事找她才等着,但这多天下来始终不能放弃的执着却是想见到她,不见到她不行——见到了,证明他们的缘分还有,还没尽。
想见她,真是好听的话!哪怕假的也好,她听了欢喜!
阿念伸手进子虚的袖子里,子虚微慌了一下,“阿念姑娘——”
她瞪了他一眼,子虚登时不敢妄动,阿念握住他的手道,“我看你冷不冷!要是病了如何是好?”
“我不冷!”
“手不冷!”阿念松开手,抬头望着他的脸——
子虚本能般想后退……
“不许动!”
被阿念戳穿了心思的子虚再次僵住了,任由阿念的手摸上了他的脸——
阿念心下疑惑,他莫非是个火炉,在风雪里待着快成雪人了还能比她暖和。
“阿念姑娘,你的手很冷!”子虚拧着眉将她的手拉了下来握紧,“我们换个暖和点的地方说话!”
阿念感觉暖意从他的掌心传到她的心底,不自禁点了点头。
“道长终于等来了姑娘啊!”
“不枉费辛辛苦苦、起早贪黑这十余天啊!”
之前打趣子虚的人冲着两人大声喊话,其余卫兵瞧着这边也在笑闹……
子虚感觉堵不住他们看热闹的心思,索性没多说,只道,“多谢各位多日的照拂,在下就先告辞了!”
“去吧去吧……”
子虚转身离开,松开了阿念的手,阿念有一瞬怅然,但很快便因为两人肩并肩并行而淡忘……
今日街上商铺的生意都很冷清,子虚落脚的客栈亦如此,没有新客入住,已入住的客人又都因为天太冷而闭门不出,大堂就只掌柜和跑堂以及方才进门坐下的阿念和子虚。
子虚叫了两碗汤饼,店家给两人备了个火盆烤火,汤饼很快也送上了桌。
子虚是真饿了,埋头就先吃了起来。
这不是阿念第一次看见子虚吃饭,但这次她看他看得很认真仔细,子虚吃饭的姿态称不上优雅,但也不算粗鲁难看……只是大概真有情人眼里出西施这回事,她现在看他竟觉得越来越顺她的眼了。
吃完饭,一时谁都未开口,忽然外面锣鼓喧天,两人都不由得往外望了一眼……
“掌柜,外面怎么如此热闹?”子虚转头问店家。
“今日安国公主出嫁,送亲队伍这会儿启程。”掌柜和气地笑道,“两位不必介意,很快就过去了!”
一旁正无所事事的跑堂小哥嘟囔道,“那宁国府这次不会再跑了新娘吧?”
“我看你是太闲了!”掌柜低声喝到,“去,去厨房看着灶火!”
跑堂小哥应了一声急匆匆走了,掌柜再对阿念和子虚致歉,“两位客官请见谅,这小子就是话多,希望没坏了二位心情!”
“跑了新娘是什么意思?”子虚好奇问。
掌柜斟酌了一下,开口道,“公子是外地来的,所以不知道。这位安国公主要嫁的是宁国府大公子,这位大公子已经娶过两次亲,第一次新娘子在半路失踪,至今下落不明,第二次……”掌柜走来桌前,压低声再道,“这第二位新娘是当今圣上的亲妹妹——安平公主,在送亲的前夜从皇宫离奇消失,至今也没找回来!”
“哦!”
子虚听完谢过了掌柜,掌柜便回柜台去了。
阿念捧着脸望着子虚,“你对这些事感兴趣?”
“多听听民间的各种流言,也许能发现什么不寻常的事!”
“那你听了方才的事有发现什么吗?”
子虚摇头,“暂时没有!”
“让我说的话,我觉得这新郎可能得罪了月老,所以月老给他牵红绳总在牵上要打结时又给撤了,导致他两次亲都没结成。”
子虚噗嗤笑了,“阿念姑娘所说或有可能!”
阿念本就是随口胡诌,子虚听笑了也算给她捧了场,她挺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