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千两纹银,全装在你的口袋里面去了?”
“七千两纹银全被他们拿走了。”
“被他们拿走了七千两?那你岂不是亏了?”
“我没有赚,也没有亏。”
“此话怎么讲?”
“假药和霉变的药材是他们进的,我的药没有问题,他们把我的药放在上面,他们付了我两千两纹银。”
“我把家搬到这里来,除了怕谭家人和他们找到我,主要是我愧对谭家,觉得无脸再见谭家人。”
“不是我眼皮子浅,如果他们不拿我的家人要挟我,我绝不会上他们的贼船。”
“是他们眼皮子太浅,该说的话,我已经跟那人说了。”鲁掌柜虽然语言比较混乱,但话中有话。
“你说什么了?”
“我跟那人说:谭家身份不一般,谭家是皇亲国戚,和朝中大臣也有联系,想在谭家人头上动土,还是要掂量一下自己的斤两的。”
“那人是怎么说的呢?”
“他说,谭家虽然是皇亲国戚,谭家大太太虽然是公主之身,但‘靖难之役’之后,谭家就和朝廷失去了联系。”
“现在的谭家已经不是十八年前的谭家,昌平公主已经不是十八年前的昌平公主了。”
“他们恐怕也没有想到皇上会派钦差驾临歇马镇送来贺寿金挂,在这种情况下,他们很可能会灭我的口,幸亏我早有考虑。有一句话,我不知道当问不当问?”
“鲁掌柜当问无妨。”
“我已经走到这一步,没有什么好怕的了。我也不会再挪地方了。”
“有话不妨直截了当,用不着绕弯子。”
“壮士,你们是谭家派来的人吗?”
曹锟和高鹏对视片刻。鲁掌柜能想到这一点,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鲁掌柜,告诉你也无妨,我们是奉大少爷为仁之命来找你的,大少爷想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情。”
“他想破了脑袋也想不明白你——你鲁掌柜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谭老爷爷不相信你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敢问两位壮士的大名。”
“告诉你也不妨。我是欧阳大人的贴身侍卫,我姓曹名锟,他是谭家大院的护院,姓高名鹏。”
“我们还有一个同伴,他现在在鲁掌柜家的院门外等我们,他叫姬飞。”
“姬飞,我见过,大少爷到青州来谈生意的时候,经常带着他。这——鲁某就放心了,壮士请等一下……”
鲁掌柜穿上棉衣,棉衣原来是披在肩膀上的,他掀开被子,穿上鞋子,下身只穿一条白色的内裤。
鲁掌柜走到床里面一个柜子跟前,从腰上摸出一串钥匙,挑出一把,将柜门打开,从柜子里面拿出一个木匣子,又从钥匙串上挑出一把钥匙,将木匣子打开,从里面拿出五张票据一样的东西,然后走到曹锟的跟前:
“壮士,这是一万两银票,请两位壮士把他交给为仁少爷,算是我鲁某给谭家赔罪了。”
鲁掌柜双手颤抖,将五张银票递到曹锟的手上,他的眼睛里面噙着泪。
曹锟有点心软了:“你把棉裤穿上,不要受凉了。”
鲁掌柜从椅背上拿起棉裤,然后坐在床沿上,他一边穿衣服,一边道:
“请曹壮士转告为仁少爷,不管他怎么惩治鲁某,鲁某绝无二话,鲁某自己坏了规矩,是罪有应得。”
“你们还要告诉大少爷和谭老爷,对谭家不利的人,除了谭家的内鬼和生意对手之外,恐怕还有官府中人。让他们务必小心。”鲁掌柜不是一个糊涂的人。
“还有官府中人?”
“对。”
“鲁掌柜是如何知道的呢?”
“是鲁某自己琢磨的。谭家不是一般人家,单凭谭家的内鬼和生意上的对头,做不下这么大的事情。”
“谭为义琢磨的是潭府大当家的位子,官府中人琢磨的恐怕是谭家的生意和财产。”
“那谭为义和县衙里面的人勾连很深,而君县茅知县和青州章知府是翟中廷翟大人的门生。”
“那个黑衣人很可能是翟府的人。翟中廷在青州也有一个府邸。”鲁掌柜知道不少事情。
“曹某一定把鲁掌柜的话带给大少爷和谭老爷,告辞。”
“鲁某送二位壮士出府。”鲁掌柜送曹锟和高鹏出府,主要目的是想见一见姬飞,只有在见到姬飞以后,他悬着的心才能落地。
曹锟明白鲁掌柜的意思。
鲁掌柜将曹锟和高鹏送出院门的时候,从墙角处走过来一个人来,他就是一直守候在院门口的姬飞:
“我们终于找到你了——你这个混蛋,大少爷和谭老爷待你不薄,你竟然挖坑,让大少爷往里面跳——你把谭家害惨了。”
姬飞认出了鲁掌柜,他冲上去,紧紧抓住鲁掌柜的衣领。
鲁掌柜也认出了姬飞:“果然是姬飞兄弟。姬飞兄弟说的对,我鲁焕能不是人——我罪该万死——我对不起大少爷和谭老爷。”
曹锟将姬飞拉开:“姬飞,该说的话,我们已经都说了。鲁掌柜,告辞。”
“曹壮士,鲁某还有一句话。”
“快说。”
“怀仁堂要想摆脱眼前的困境,有一个办法可以试一试。”
“快说,什么办法?”
“这就要看谭老爷和为仁少爷舍不舍得了。”
“鲁掌柜,您快说。”
“把那些假药、霉变的药堆在怀仁堂的大门前一把火烧了。”
这确实是一个好办法。
“我替为仁少爷谢谢鲁掌柜。”
“不谢。”
“告辞。”
“请——请曹壮士再等一下。”
“鲁掌柜还有话说?”
“鲁某有三个生意伙伴,在将‘一笑堂’卖给郑掌柜时,我留了一个心眼。”
“我只向郑掌柜提供了几家供货商,故意隐瞒了三个主要供货商,这三家药材商和鲁某的关系一直很好,谭老爷和为仁少爷如果还信得过我鲁某的话,就去找这三家进货。”
鲁掌柜一边说,一边从左手腕上取下一串佛珠,递到曹锟的手上,
“三个掌柜看到这串佛珠,就会把货卖给你们。还有,买‘一笑堂’的人表面上是郑掌柜,真正的金主是谭家的死对头,还有官府中人,他们买下‘一笑堂’,是想阻断‘怀仁堂’的货源。”
“多谢鲁掌柜。”曹锟将佛珠揣进怀中,“鲁掌柜,曹锟有一事相求。”
“曹壮士千万不要说这个‘求’字,只要是鲁某能做到的,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眼下,怀仁堂缺的就是货源,如果鲁掌柜能东山再起的话,谭家的药材生意就有救了,只是鲁掌柜恐怕要担一点风险。”
“鲁某坑了怀仁堂,曹壮士还这么信任我鲁某,鲁某无以为报,鲁某答应你,好在鲁某已经安排好了家人和孩子——已经没有了后顾之忧,鲁某现在就答应你,但鲁某有一个小小的要求。”
“鲁掌柜,您请说。”
“你们先行一步,我随后就到青州去,但我只能躲在暗处,这件事情,只能你知我知。”
“这——没有问题,‘怀仁堂’的生意全仰仗鲁掌柜了。”
“放心吧!鲁某到青州以后,就立即组织货源,只要为仁少爷说一声,我立即派人发货。”
“我替谭老爷和为仁少爷感谢鲁掌柜——谭老爷果然没有看错人。”
“惭愧之人,担不得一个‘谢’字。曹壮士拿着这串佛珠到青州左后街189号‘百草堂’去找黎少堂黎掌柜即可——他和鲁某是生死之交。”鲁掌柜弯腰、拱手作揖。
三个人也拱手还礼。
三个人回到马棚,将三匹马牵出马棚。直奔湖西客栈而去。
鲁掌柜目送着三匹马消失在黑暗中,才走进院门,关上院门,然后将后背靠在院门上,禁不住打了几个寒颤。
一股冷气从脊梁骨直往上窜,从曹锟和高鹏突然出在他的卧室里,到把曹锟和高鹏送出院门,鲁掌柜身上的汗一直没有干过。
何二虎躲在暗处,看着老爷慢慢走进东院之后,才走进自己的房间睡觉。
回到客栈,三个人喊来伙计,叫了几个菜,好好吃了一顿,这次的杭州之行,三个人没有好好吃一顿饭。
临行前,为仁反复叮嘱,路上千万不要委屈了肚子,吃饱吃好了才有力气做事。
可三个人为了赶时间,能将就就将就一下。
馒头、烙饼和面条对付了好几顿。
三个人放开肚子吃了一个饱,但一口酒都没有喝,明天一早就要往回赶,为仁少爷和谭老爷还在焦急地等待他们的好消息呢。
第二天早上天不亮,三个人就上路了。
傍晚时分才回到歇马镇。
按照欧阳大人的吩咐,曹锟暂时留在为仁身边做事,欧阳大人丁忧在家,别无他事,曹锟闲着也是闲着,不如为谭家做点事情,帮助谭家渡过眼前的困难。
曹锟也有此意,鲁掌柜口中的神秘人物应该还在歇马镇,曹锟很想会会这位仁兄。
只要此人还在歇马镇,曹锟就一定能找到他,以曹锟的身手,想找到此人的行踪,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曹锟一身的本事还没有使出来呢。他除了有一身的功夫,还会飞檐走壁和易容之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