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以后,侯公公领着代王朱桂走进勤政殿。谭为琛跟在后面,秦顺文止步于院门外。
皇上正在批阅奏折,御案的右上角上摆着两摞奏折,一摞奏折是批阅好的,一摞奏折待批。皇上的面前放着一个展开的奏折。
朱桂走进正殿,跪在御案前:“臣弟朱桂给皇上请安,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上放下御笔,站起身,走到朱桂跟前,伸出双手,扶起朱桂:“十三弟,你受委屈了。”皇上能说出这样的话,已经是非常难得了。
“皇上,朱桂不委屈,朱桂愧疚不已,无颜面圣。”
皇上将朱桂扶到太师椅上坐下,自己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十三弟何出此言?”
“皇上把这么重要的差事交给臣弟,可朱桂办砸了了差事,弄丢了两车库金库银,朱桂辜负了皇上的希望和重托。”
“十三弟不用自责,怪只怪翟中廷,朕一定轻饶不了他,朕要为十三弟出一口气,也要为自己出一口气。他蒙骗朕这么多年,朕一定要将他满门抄斩,九族尽灭。当然,朕也有错,朕不该轻信楚梦熊的谗言,怀疑十三弟。十三弟待人一向宽厚,就原谅皇兄吧!”
皇上把话说到这个份上,这是朱桂、侯公公和谭为琛万万没有想到的。
朱桂“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臣弟惶恐,臣弟办砸了差事,弄丢了库金库银,臣弟是咎由自取,皇上何错之有啊!请皇上收回刚才的话。臣弟才能心安。”
“十三弟果然是宽厚之人。朕能有你这样的兄弟深感欣慰。”皇上再次将朱桂扶到椅子上,“琛儿,七王和欧阳大人何时回京?”
“回皇上的话,王爷和欧阳大人还须几天才能回京——王爷和欧阳大人要查抄翟中廷在青州和应天府的宅院,并将查抄的东西运回京城,二位大人还要带三个重要的证人回京。”
“三个重要证人?什么人?”朱桂道。
“两个是翟中廷的心腹,一个是盂城驿的驿丞,他们都参与了盗窃库金库银的案子。”
“七王和欧阳大人回京之后,朕要处斩翟中廷、楚梦熊等人,到时候,请十三弟和麒麟侯监斩。”
“臣弟遵旨。”
谭为琛和朱桂告别皇上,回到东宫的时候,时间已经是丑时。
朱桂不想惊扰昌平公主的好梦。
谭为琛说,自从代王身陷囹圄以后,母亲没有睡过一天安稳踏实的觉,他一定要让母亲早一点知道代王平安无事的消息——因为这是母亲现在唯一的心愿。
当谭为琛带着朱桂走到母亲卧室窗户外轻敲窗户的时候,卧室里面的灯很快就亮了。
“谁?”昌平公主坐起身,披上衣服。
“母亲,是我——琛儿。”
“琛儿,你这么快就回京了,快进来。老爷,琛儿回来了。”
“琛儿回来了?人呢?”
“爹,我在窗户外面。”
“梅子,海棠,快伺候夫人穿衣服。”
房间里面有两个人影在晃动,一定是梅子和海棠在伺候老爷夫人穿衣服——海棠是太子妃派来伺候谭老爷和昌平公主的。
“娘,琛儿只是轻轻敲了几下窗户,您怎么就醒了?”
“这些日子,你娘的觉一直不好睡。琛儿,欧阳大人是不是也会来了?代王的案子有没有眉目啊?”谭国凯道。
“爹、娘,琛儿带一个人来,只要你们见了他,觉一准好睡。”
“琛儿,你带谁来了?”
谭为琛向朱桂做了一个手势。
“皇姐,姐夫,琛儿带回来的人是朱桂啊!”
“朱桂——是十三弟的声音。老爷,你听见了吗?”
“是朱桂的声音——夫人,您的鞋子还没有穿呢?”
三个人影朝门口走去,应该是两个丫鬟搀扶着昌平公主朝门口走去。
谭为琛和朱桂走到门口。
门开了。
“十三弟。”
“皇姐。”
姐弟俩紧紧相拥,代王朱桂泪如泉涌。
昌平公主泪眼汪汪,她用双手托起朱桂满是胡茬的脸:“是朱桂——是十三弟,老爷,真的是十三弟。”
谭国凯拄着拐杖,走到昌平公主和朱桂的跟前,一个丫鬟点亮了灯架上的松油灯。
丫鬟将松油灯端到谭国凯的跟前,谭国凯终于认出了胡茬掩盖下的熟悉的面孔:“十三弟,我和夫人总算见到你了——感谢老天爷。”
“姐夫,都是朱桂没用,害你受苦,害皇姐千里迢迢,历经千辛万苦。”
“爹娘。十三舅,你们别在外面站着了,到屋子里面坐下说话。”
谭国凯父子俩刚把朱桂和昌平公主扶坐在椅子上,星云禅师和高鹏等人冲了进来。
“代王没事了——代王没事了。”高鹏显得很激动,“夫人一天要念叨代王好几遍。”
朱桂看见了星云禅师:“皇姐,这位是?”
“十三弟,这位是普觉寺的星云禅师,昌平到京城来,多亏有星云禅师照顾。老爷出事以后,我们举家逃离歇马镇,暂时栖身于普觉寺。”
朱桂站起身,拱手道:“星云禅师,请受朱桂一拜。”
星云禅师,双手托住朱桂的手:“贫僧稽首,王爷遇难成祥,拨云见日,可喜可贺啊!”
“星云禅师请坐。”朱桂将星云禅师扶到椅子上坐下。
“代王请坐。”
“琛儿,你快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该不是在做梦吧!”昌平公主道。
梅子端着一个茶盘推门而入,海棠跟在后面,手中端着一个火盆,火盆里面放着木炭——木炭正在燃烧着。
天太冷,屋子里面有一盆火,会好一些。
梅子将茶杯递到每个人的手上。
谭国凯终于看到了洋溢在昌平公主脸上的笑容,自从来到京城以后,这种笑容不曾在昌平公主的脸上出现过。
“娘,您先容琛儿喝几口茶再说。”今天一天,谭为琛滴水未进。
这时候,昌平公主才注意到儿子的嘴唇已经开裂,而且已经起皮了。做母亲的心里清楚,为了早一天赶到京城,救出代王朱桂,琛儿一定吃了不少辛苦。
“快喝——快喝,十三弟,你也多喝一点茶。”昌平公主闻到了朱桂身上的酒气,“海棠,你跟管家说一下,让伙房准备一点夜宵,我的肚子也饿了。”
“快去——梅子,你和海棠一起去。”这些日子,昌平公主的胃口一直不好,现在突然喊肚子饿,这可是一件大好事啊!当然,昌平公主还有另外一层意思,琛儿的肚子肯定也饿了,人在旅途上,是无法好好吃饭的;朱桂的肚子肯定也饿了,牢饭可不是好吃的。
“是。”海棠和梅子放下茶盘,走出门去。
谭为琛扬起头,把一杯茶全喝到肚子里面去。高鹏把自己的茶杯递到谭为琛的手上,谭为琛也喝到肚子里面去了。
“琛儿,你还要水吗?”昌平公主道。
谭为琛打了一个嗝:“够了——够了。爹娘,十三舅,听为琛慢慢跟你们说。我们在扬州翟府的密室里面找到了十三舅在盂城驿弄丢的两车库金库银。”
“这件事情果然和翟中廷有关。”谭国凯道。
“琛儿,你接着说。”昌平公主道。
“琛儿,我到现在都没有想明白他们是怎么在我们的眼皮子底下把十二个箱子弄走的。”朱桂道。
“他们在驿站院子里面——草堆旁边挖了一个暗室,你们的马车是围着摆放的,几十辆马车占了大半个院子,值守的人只在外面转,根本就看不见最里面的马车。他们的人预先躲在暗室里面,更深人静的时候,他们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把箱子一个一个弄进暗室里面。”
“敢情盂城驿是一个贼窝啊!”高鹏道。
“可不是吗!那驿丞董家昌原来是一个土匪,他和翟中廷有一些渊源,驿丞的位子就是翟中廷为他谋到的。”
“自从董家昌做了驿丞之后,经常有客商在盂城驿丟东西。他们每次偷的不多,客商门很难发现。你们离开盂城驿以后,他们就用船将十二箱东西由水路运到扬州翟府。翟府的后面有一个院门,院门外就是一条河,河的名字叫胭脂河,胭脂河和大运河是相通的。”
“果然不出欧阳大人所料。东西果然在扬州翟府。”朱桂道,“这个翟中廷的胆子也太大了。我恨不得活剥了他。琛儿,你们是怎么找到翟府密室的呢?难道欧阳大人撬开了翟温良——或者其他什么人的嘴巴?”
“我们先到青州和七王回合,抓了翟温良和两个心腹,在翟府的密室里面找到被茅文邦抄走的五十三箱东西,我们还查抄了翟中廷父子藏在密室里面的其它东西——这些年,翟中廷聚敛了不少财富。”
“琛儿,你们有没有去歇马镇?二爷他们怎么样了?”昌平公主道。
“七王去了歇马镇,还将五十三箱东西还给了谭家,我们还抓了章知府和茅知县、尹县丞和何师爷。青州和歇马镇的店铺和作坊全还给了我们,所有店铺和作坊的损失,也让他们补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