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愚离开青州的时候,箭已经射出去了。现在已经没有转寰的余地。”欧阳大人道。
“大人漏夜召若愚前来,一定有什么指教,若愚洗耳恭听。若愚一定谨慎行事,绝不会连累大人。”
“翟中廷之流歹毒就歹毒在把麒麟侯、代王和建文帝牵扯在一起,而建文帝恰恰是圣上最忌讳的心病。”张枢密使道。
“尧年兄也知道代王的事情?”
“这么大的事情,朝野上下,无人不知,圣上有恩于代王,代王是不会监守自盗、贪没没那些库金库银的。”
“但代王确实弄丢了两车库金库银,他自己又说不清楚库金库银的去向。”
“欧阳若愚该怎么做,尧年兄不妨明示。”
“能把麒麟侯和代王送进大牢,对手一定大有来头,这时候,是不会有人为麒麟侯出头的,尧年说两个人,若愚兄可以试一试。”
“尧年兄快请说。”
“太子殿下和太傅大人,面对如此复杂的朝局,只有这两个人有能力过问麒麟侯的事情。”
张尧年和欧阳若愚想到一起来了。
欧阳若愚比张尧年更谨慎,他没有提太子和太傅答应帮忙的事情。
“太子和太傅?”
“对,欧阳大人只能试一试。这些年,太子韬光养晦,除了皇上交给他的差事以外,从不越雷池半步,他从不介入朋党之争——这是圣上最忌讳的。”
“为了将来能顺利即位,太子一般情况下是不会得罪那些朝廷重臣的,因为太子还要借助于他们的势力。所以,欧阳大人要采取迂回战术。”
“请尧年兄明示。”
“可以在翟中廷身上做文章。”
张枢密使和太子、太傅的想法是一致的。
张尧年接着道:“若愚兄还记得温兆伦温大人的遇刺案吗?”
“怎么不记得,温大人的案子就是若愚经手的。”
“温大人的遇刺案肯定和翟中廷有关,如果能在温大人的案子上有所突破,麒麟侯的案子就有希望翻过来。”
“这些年,翟中廷广收门生,罗织党羽,欧阳大人的手上难道没有一点证据吗?”
“非常时期,自然要采取非常手段。欧阳大人把矛头对准翟中廷,他的党羽为求自保,一定会采取壁虎断尾的方式把自己摘干净,但大人的手上一定要有确凿的证据才行。”
“仅凭三寸不烂之舌是不行的,皇上要的是证据。”
“尧年兄果然是一个明白人。若愚受益匪浅。”
“如果有人在朝堂上拿翟中廷开刀,尧年倒是可以随声附和,但欧阳大人要有一击毙命的证据。尧年从不参与朋党之事,皇上对尧年多少有点信任。还有一点非常重要。”
“尧年兄请赐教。”
“不管他们给麒麟侯罗织了多少罪名,一定要让圣上亲审麒麟侯,至少要让皇上听听谭国凯是怎么说的吧!”
“尧年就担心谭国凯见不到皇上。如果有人在朝堂上提出这样的奏议,尧年也会随声附和。”
欧阳若愚站起身:“多谢尧年兄指点迷津,若愚茅塞顿开。若愚替国凯兄、替昌平公主谢尧年兄的帮助。敢问大人,给翟中廷撑腰的到底是什么人?”
“在朝堂上维护翟中廷的人就是在背后给翟中廷撑腰的人。”张大人果然谨慎,他采取的也是迂回战术。
“谢谢张大人的提醒,若愚告辞。”
“且慢,若愚兄,尧年还有一句话忠告若愚兄。”
“请尧年兄赐教。”
“若愚兄躲在暗处即可,没有皇上的召见,千万不可露面。否则,若愚兄不但救不了谭国凯,恐怕还要搭上自己的性命。”
“若愚谨记尧年兄的叮嘱。”
两个人一同下楼,客栈的台阶下停着两辆马车,两个人送走了张枢密使以后,尹明坤将欧阳若愚送到载熙胡同。
一盏茶以后,两辆马车驶出载熙胡同。
现在,昌平公主要想见皇上,只能通过太子朱高炽了。
昌平公主是太子朱高炽的姑母,皇上和昌平公主兄妹情深,朱高炽和姑母的关系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昌平公主毕竟是朱高炽的长辈,这就是太子殿下答应帮助谭国凯的主要原因。
太子朱高炽生性端重沉静、言行识度、喜好读书。儒雅仁爱。深得祖父朱元璋的喜爱,十七岁的时候就被册立燕王世子。
朱高炽喜欢祖父朱元璋,而昌平公主又是明太祖最宠爱的女儿,朱高炽自然也会喜欢姑母昌平公主了。
最重要的是,昌平公主打小就喜欢朱高炽,父皇喜欢的人,昌平公主自然也会喜欢,在所有侄子中,朱高炽是最爱读书的人。
最难得的是朱高炽性情淡泊,心底单纯。父皇朱棣即位后,朝中多位重臣上书进表奏请皇上早立太子,而皇上有心让世子多读点书,多磨练一下心性,迟迟没有让朱高炽登上太子之位。
朱高炽遵从天意,唯父皇之命是从。这等心性和胸怀非常人所能及。
“今天夜里,太子是要领昌平进宫面圣吗?”昌平公主心急如焚。
昌平公主和欧阳大人坐在同一辆马车里——欧阳大人还有很多话要对昌平公主说。而昌平公主也想从欧阳大人的口中了解更多的情况。
“公主殿下,何时进宫,要听太子殿下和聂太傅的安排,若愚如果没有猜错的话,应该是在明天朝会之后。在明天的朝会上,吏部尚书左君恩将会向皇上参翟中廷。”
“公主殿下肯定要和皇上见一面,但必须是在扳倒翟中廷,皇上派人把他抓起来以后。”
“昌平听太子的安排就是了。听说皇上龙体欠安,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若愚正要跟公主殿下说这件事情:太子殿下和聂大学士是两天前到通州去的,他们进宫向皇上辞行的时候,皇上的身体还好好的,只是偶尔咳一两声。”
“太子说,一定是翟中廷的人勾结太医以皇上身体不适为由将侯总管困在了宫中。翟中廷在朝中的势力不可小觑。”
“若愚估计翟中廷的人一定会想方设法阻止谭家人进宫面圣。”
“所以,昨天晚上,若愚一进北京城就去了太傅府,本来,若愚是打算去找左丞相袁世文和九门提督龚自知的。”
“后思量再三,还是觉得不妥,公主殿下是知道的,若愚和同僚们素无私交,职责所在,也不允许若愚和他们有私交。”
“在若愚丁忧期间,朝中人际关系一定会有变化,万一袁大人和龚大人和翟中廷之流沆瀣一气,若愚岂不是自投罗网。”
“若愚出事不要紧,耽误了国凯兄的大事,若愚将追悔莫急,思量再三,若愚才决定去找太子和聂大学士——在进京的路上,若愚就开始想这件事情了。”
“昌平听太子殿下和欧阳大人的安排。只是,我们现在到太子府,是不是有些唐突啊!”
“这是太子殿下的意思。否则,若愚怎么敢在这时候去打搅太子殿下呢?在诸位皇子中,太子性情宽善,仁厚,这公主殿下是知道的。”
“太子听说公主殿下进京,听说公主殿下身体违和以后,当即决定速回京城,并让若愚将公主殿下接到太子府。”
“自从公主殿下随侯爷回歇马镇以后,他就再也没有见过公主殿下。”
“太子殿下说,让姑母住在别人家,如果太祖地下有知的话,一定会非常伤心。太子殿下如此关心和牵挂公主殿下,这也是公主殿下的福气啊!”
马车驶过紫禁城以后,已经能看见紫禁城东边高高的、黑黑的宫墙。
马车沿着林荫大道行驶了一盏茶的工夫,便看见一个黑黢黢的、高大的门头,黑黢黢的门楣下一左一右挂着两个灯笼,灯笼上有“东宫”两个字。
宫门是开着的,大门里面也挂着几个灯笼。
灯光下是几级石阶。
台阶上站着几个人。
大概是看到了欧阳大人的马车,一个人突然跑进大门。
马车停在东缓坡下的时候,从大门里面跑出两个人来。
高鹏和柴进将昌平公主扶下马车。
“侄儿高炽给姑母大人请安。”一个人突然双膝着地,跪在昌平公主的面前。
“快起来——快起来,如今,你已经贵为太子,不可——万万不可,快起来。”昌平也行了一个跪拜礼,“罪妇昌平见过太子殿下。”
“欧阳若愚给太子殿下请安,给聂大学士请安。”
太子扶起公主殿下;聂大学士扶起欧阳若愚。
昌平公主走到聂大学士的面前,施礼:“昌平见过聂大学士。”
“公主殿下,您给老朽行礼,莫不是要折煞老朽。”聂大学士赶忙后退一步,双膝着地,给昌平公主行了一个跪拜礼。
昌平公主上前一步,将聂大学士的双手托起。
“小人给太子殿下请安,给太傅大人请安。”高鹏和柴进双双跪在太子的面前。
“免礼,请起。姑母,外面冷,我们进去说话。”
两个丫鬟走过来,搀扶着昌平走进大门。几个家奴将马车赶进了西侧门。
“你姑父遭歹人陷害,命悬一线,姑母走投无路,眼下,只有太子殿下和太傅大人才能救国凯于水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