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爹说,吃过晚饭以后,祠堂里面出现了几个生面孔,我爹担心是茅知县派来的人。”
“是衙役吗?”
“不是,县衙里面的人,我们都认识,他们不是咱们歇马镇的人。我爹担心他们憋着什么坏主意。大娘,您的身体好些了吗?”
“服过药以后好多了,我们正准备离开此地,要不是荣大姐极力挽留,我们现在可能已经在路上了。”昌平公主望着荣夫人道。
“妹妹,我不再劝你了,一旦他们发现你们不在祠堂,想走就难了。婉如,赶快帮着收拾东西,我们送太太他们走。”
“大娘,你们离开祠堂以后,我爹就让我准备两辆马车,我爹说,大娘能不能走,要听梁大夫的。”
所有人都望着梁大夫。
梁大夫走到谭为鸿的跟前:“你告诉族长,有老朽在,大太太就不会有问题,只是要在车上多垫一些软一点的东西。路上颠簸的厉害。太太,我们现在就走,免得夜长梦多——他们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
这时候,有人敲了三下门:“太太,有人要见大太太。”
荣夫人走到门跟前:“谁要见大太太?”
“他说是族长派他来的,说有重要的事情跟大太太说。”
“为仁,你去看看是谁?”昌平公主道。
为仁随丫鬟去了院门口。
为仁走到大门跟前:“你是谁?”
“是为仁少爷吗?”
“我是为仁。”
“为仁少爷,我是春桃。”
“春桃?你怎么会找到这里来,这里只有族长知道。”为仁立即警觉起来。
谭为仁警觉起来是有原因的:春桃是老太爷和老太太身边的丫鬟,她是翟中廷的远房亲戚,原来是林蕴姗身边的丫鬟。
为了掌控老太爷和老太太,林蕴姗把春桃安排到泰园伺候老太爷和老太太,目的是刺探谭家的隐秘之事,翟温良就是通过春桃了解谭家情况的。
春桃到谭家来,就是翟温良和林蕴姗刻意安排的。
林蕴姗回归谭家以后,才把这件事情说出来,之前,谭家没有一个人知道春桃拿着谭家的工钱为翟温良做事。
老爷把林蕴姗接回谭家的当天下午,春桃收拾东西,向林蕴姗辞行,她自觉身份已经暴露,不能再在谭家呆下去了。
老爷原谅了三太太,三太太也真心悔过,所以,三太太肯定会把她的真实身份跟老爷和府里面的人说。
其实,林蕴姗并没有跟任何人提这件事情,她想找一个合适的机会找春桃好好谈一谈。
既然春桃自己提出要离开谭家,这说明她已经有所悔悟,所以,林蕴姗和春桃说了不少推心置腹的话,并且愿意让春桃继续留在泰园。
春桃自觉对不起老爷,表示从今往后好好伺候主子,并且不再听任翟温良的摆布。
最后,林蕴姗和春桃商量好,让春桃留意翟温良的一举一动,春桃不想为翟温良做事,但可以为谭家做事啊!
“为仁少爷,是族长让我来的,春桃有要紧的事情跟大太太说。”
为仁打开院门,将春桃领到后院房中。
“春桃,你快说,有什么要紧的事情?”昌平公主道。
“今天吃晚饭前,尹县丞找到我,问我有没有见到大少爷和二少爷。”春桃道。
“你是怎么说的呢?”
“刚开始,春桃不知道尹县丞要干什么——我只知道他一定憋着什么坏,我就说,春桃一直在忙,没有在意。之后,春桃又看见几个生面孔在祠堂里面转悠,他们好像在找什么人,他们在灵堂外面呆的时间最长,我越想越害怕,他们害老爷,难不成还要害——”
“春桃,你真是一个好姑娘,我们谭家没有白疼你。”
“春桃越想越不对,就把这件事情告诉了族长,族长就让我来了。大太太,你们赶快走吧!如果你们再出什么事情,那老爷和谭家就真没有什么指望了。”
“好春桃,我们知道了。你回祠堂去吧!有什么情况,你就跟族长说。发送完老太爷和老太太以后,你先找一个地方安顿下来,这样吧!你先在族长家伺候着,如果我们回来的话,再接你回府。你看怎么样?”
“春桃听大太太的。”
春桃给昌平公主磕了三个头以后,荣家的丫鬟将她送出了院门。
“鸿儿,你回去跟族长说一声,春桃就留在你们身边。”
“大娘请放心,我爹已经说了,所有佣人,我爹都会安排妥当,咱们谭家是大家族,人口有几百号人,大娘只管放宽心,只要是愿意留下来的,一个都不会受委屈。”
“这我就放心了。”
“我们刚才说到哪儿了?”梁大夫道。
“梁大夫,您说到要在车上垫一些软一点的东西,垫被褥行不行?”
“行啊!有被褥就行,既可以垫,又可以盖。”
“那——为鸿先走了,你们慢慢收拾,为鸿在西镇口的松树林里等你们。”
为仁将谭为鸿送出院门,看着谭为鸿消失在巷口。
为仁回到房间的时候,大家已经收拾停当。
梁大夫的手上拎着一个包裹,包裹里面是昌平公主吃的药;
紫兰和梅子的肩膀上各背着一个比较大的包裹,包裹里面装着荣夫人和女儿送的衣服。
事发突然,大家的手上只有少量的衣服,还是荣夫人想的周到,多带一点衣服,以备日后之需。眼下正是数九寒冬,大家正需要一些冬衣。
程向南的手上拎着一个食盒,食盒里面是荣夫人让佣人准备的点心等吃食,
什么东西都可以少,唯独吃食不能缺。
食盒里面除了吃食,还有两盒参片。
荣夫人让佣人将几个上好的人参切成片,昌平公主身体虚弱,参片在关键的时候,能发挥一点作用。
梁大夫看到参片的时候,直夸荣夫人是一个细心之人,大太太正需要这东西,情况紧急,就是想买,也没法去买。
荣夫人母女俩,还有儿子媳妇将大家一直送到西镇口的松树林。
松树林里灯光闪烁,谭为鸿的手上拎着一个马灯,他不停地摇动马灯。
松树林里停着两辆马车。
另一个赶车人是谭为鸿的堂兄弟,名字叫为衡。
为衡的年龄比谭为鸿小两岁,今年二十一岁。
为衡是聚丰客栈的伙计,这两辆马车就是他弄来的。为衡挑了两匹脚力最好的马和两辆最好的马车。
为衡迎上来,从紫兰和梅子的手中接过包裹,放到马车上,然后放下脚蹬,和荣夫人母女将昌平公主扶上车。
车厢里面有两床崭新的被褥,一床铺在座椅上,一床叠好放在一边。
昌平公主、程向南、紫兰和梅子坐一辆车,谭为仁和梁大夫、柴进和李俊生夫妻两坐一辆车。
分手的时候,昌平公主执意要下车和荣夫人母女抱别,紫兰和梅子准备扶昌平公主下车的时候,荣夫人上了马车,抱着准备走出车厢的昌平公主。
两个人紧紧拥抱,脸贴着脸。
空气已经凝固,时间突然停滞。
这一别不知道何时才能相见,前途茫茫,昌平公主是满满的感激,荣夫人则是一脸的不舍、担忧和伤心。
“妹妹,心有多宽,天地就有多宽,天无绝人之路,雨过自会天晴。”荣夫人眼含热泪。
“姐姐,你要多保重,但愿会有相见的那一天。”
“吉人自有天相,妹妹是一个大吉之人,谭老爷也是一个大吉之人,菩萨会保佑谭老爷和谭家渡过难关的。”
“姐姐,谭家若不能翻身,咱们两家的婚约可自动解除,婉如可另择佳婿。”
“我荣家是平常普通人家,能得老爷太太垂爱,此等的福分,咱们荣家已经赖上谭家了,荣辱与共,生死相依。妹妹以后再不要说这种话了。婉如,快上来,跟大太太告个别。”荣夫人用泪眼望着女儿道。
谭为鸿和谭为衡兄弟两将荣太太扶下马车,将婉如扶上马车。
“婉如,大娘走了,好好照顾你娘。”
婉如一边点头,一边道:“大娘,等您回来的时候,婉如天天给您捏背揉肩。”
“乖孩子,托你的吉言。”
谭为鸿和谭为衡将眼泪汪汪的婉如小姐扶下车。
坐在车上的人和站在树林里的人做最后一次深情的凝望之后,马车慢慢驶出松树林,朝刘家堡方向而去。
马车走了很远,谭为仁还能看见树林边闪烁的灯光。
马车驶出松树林的时候,大家还能听到从祠堂传来的诵经之声。
“怎么会有诵经之声?”昌平公主道。
“是啊!分明是诵经之声。”紫兰道。
“莫不是族长派人到隐龙寺请师傅们下山了?”
谭为鸿听到了车厢里面的说话声:“大娘,我爹没有请隐龙寺的僧人,是慧能大师傅带着二十几个师傅下山,为老太爷和老太太超度亡灵来了。”
昌平公主双手合十,对着歇马镇方向:“阿弥陀佛。”
梅子一直握着昌平公主的手——昌平公主的手一直是凉冰冰的。
紫兰打开一个包裹,她想找一件合适的衣服盖在昌平公主的身上,结果从包裹里面摸到一个小布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