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南街的馓子铺,尧箐还和程少主说了几句话,我还知道他就是程家班程班主的义子,就是这两次相遇,我就对他产生了好感——这大概就是一见钟情吧!”
“尧箐见过很多男人,和为仁少爷和为义二少也在一起玩耍了十五年,但尧箐从来没有这种感觉,天下的女孩子,见到这样的男人,没有不动心的。”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到谭家大院去了,我不但去了谭家大院,我还在谭家大院住了三个晚上。”
“在谭家大院的时候,我还随大太太、二太太去了隐龙寺,在隐龙寺,我又遇见了到隐龙寺去烧香拜佛的程少主。”
“程少主也信佛?”斋温良道。
“表哥,你慢慢听我说。在观音菩萨的面前,我和程少主一起向观音菩萨祈祷——我是跟程少主跪在一起祈祷的。”
“表哥,你千万不要以为尧箐是一个不知道羞耻的女孩子,我们可不是在观音大殿祈祷的,我们是在谭家的禅房里面祈祷的。”
“在谭家的禅房里面,也有一尊千手观音佛,在谭家大院——大太太的房间里面有一个佛龛,佛龛里面安坐的也是一尊千手观音佛,程少主就是在大太太的房间里面看到了观音菩萨想起记忆中的一些东西的。”
“程少主离开父母的时候只有两岁,他隐隐记得母亲经常带着他在观音菩萨的面前祈祷。”
“表哥,你没有见过程少主,如果你见到他的话,就一定会想起谭老爷,程少主和谭老爷长的太像了,简直就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在谭家大院,很多人都是这么说的。”
其实,翟温良见过程少主,程家班到歇马镇的第一天,在聚俊楼的门口,蒲管家曾经向翟温良介绍过程向东。
翟温良眉头紧锁,若有所思,他大概是想起了和程向东见面时的情形。
“表哥,你知道程少主为什么一到歇马镇就有到街上去转悠吗?”
“为什么?”
“程少主是在找一种吃食——就是一种像金果一样,在金果上沾满芝麻的油炸食品。在程少主的记忆里面,母亲经常买这种东西给他吃。”
“当谭府的二墩子把这件事情告诉老爷和大太太的时候,大太太让赵妈做了这种吃食。”
“当程少主看到这种吃食的时候,非常激动,赵妈是按照大太太的回忆做的这种吃食。”
“表哥,你应该知道,谭老爷和大太太十九年前住在应天府,在侯爷府附近有一条繁华大街,大街上有一家专门做这种吃食的人家,大太太经常抱着程少主到这家店铺买这种吃食。”
“不但大太太和谭老爷想起了很多事情,程少主也想起了很多事情。”
“之后,谭老爷和大太太就派程班主和谭为礼到安庆去了一趟。”
“十九年前,谭老爷和大太太家遭变故,被打入大牢,在他们被打入大牢之前,把唯一的儿子交给贴身丫鬟翠云,翠云逃出应天府之后,便去了老家——安庆霍家洼。”
“翠云回到家的时候,程少主病的很厉害,几天后,翠云抱着程少主到安庆去看郎中,回家的途中,两个人都病了——翠云病得尤其厉害。”
“两个人就在一个破庙里面避雪御寒,结果遭到一伙土匪的抢劫。普觉寺的住持悟觉禅师和徒弟在化缘途中也到这个破庙里面避雪,结果发现了昏迷不醒的主仆二人。”
“师徒三人将主仆二人带到普觉寺。几天后,公子醒了,翠云死了。”
“在临死之前,翠云断断续续地说了一些话,大意是希望悟觉住持能收留公子,等他长大以后,帮他找到自己的生身父母。”
“七年以后,程家班到普觉寺给老班主看病,后来老班主死在了普觉寺,程家班离开普觉寺的时候,悟觉住持把公子交给了程班主。”
“因为程家班走南闯北,去的地方多,方便寻找公子的生身父母,翠云在临死前并没有说清楚公子的父母是谁?家在哪里,所以,程少主只能凭借记忆中的一些东西寻找自己的亲生父母。”
“谭老爷和大太太没有到安庆去找翠云和小孩吗?”
“找了。谁知阴差阳错,翠云的父母家人看翠云和孩子迟迟不归,就到安庆去寻找。找了十几家医馆,在最后一家医馆得到了一个很不好的消息。”
“老郎中说,确实有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女孩子抱着一个两三岁大的小男孩子来看病,但小孩子已经不行了,女孩子看孩子死了,便抱着孩子投了河。”
“翠云的家人和亲戚只打捞到一只虎头鞋,公子离开应天府的时候,脚上就穿着虎头鞋。谭老爷和大太太便认定公子已经不在人世了。”
“这几日,表妹一只呆在家里,并不曾和谭家大少爷有过接触,如果你确实喜欢谭家大少爷的话,应该经常往谭家大院跑才符合表妹的性格啊。”
“大少爷不在府上。”盛夫人道。
“大少爷刚刚认祖归宗,不在谭家大院守着父母,能到哪里去呢?”
“我听二墩子说,大少爷到应天府去了。”
“到应天府去做什么?”
翟温良穷追不舍,他一直在想是谁破了他和父亲设的局,听了姑母和表妹的话以后,他似有所悟。
“谭家的药铺和家具生意陷入困境,单靠为仁少爷一个人怎么能行呢,为琛作为谭家的大少爷,自然要为谭家分忧解难了。”盛夫人道。
“这次,谭家派几拨人到应天府、杭州、宁波、梧州和滕州,一天之间就把一品轩的货一扫而空。这可是大手笔啊!这一品轩真是找死,他们也不想一想,谭家是什么人,他们能斗得过谭家吗!”盛老爷道。
“大少爷在认祖归宗之前,也只是一个唱戏的,生意上的事情,他懂吗?”
“温良,你千万不要小瞧了这个谭大少爷,他在程家班呆了十二年,戏文不知道看了多少,程家班走南闯北,程少主是见过大世面的人,程班主不让他学戏练功,只负责打杂,管管账目,应酬外面的事情。”盛老爷道。
“是啊!我还听说,大少爷读了很多书,在普觉寺,悟觉住持教他写字、读书,点拨于他。大少爷悟性很高,一点即通。”盛夫人道。
“在程家班,不管到什么地方,程少主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买书,到有钱人家唱堂会的时候,经常向主家借书看。大少爷有一个大木箱子,箱子里面的衣服没有几件,一多半是书。我看大少爷不但能做生意,做官也是一块好材料。”盛老爷道。
“可不是吗?我听谭老爷说,昌平公主和大少爷上次去应天府的时候,见到了当今皇上,还有代王朱桂。”盛夫人道。
盛老爷道:“如果大少爷想为朝廷做点什么事情的话,皇上应该会给他机会。代王朱桂也有这个意思。”盛老爷道。
“大少爷不但仪表堂堂,一举手,一投足,都有礼有节有度。颇有谭老爷的风范,如果不是十八年前那场变故,谭老爷恐怕还在朝中做官呢。”盛夫人道。
盛老爷和盛夫人你一言,我一语,把未来的女婿夸上了天,翟温良则一杯一杯地喝酒,不管盛夫人怎么劝,都无济于事。
酒喝了不少,但脑子还是很清楚的:“温良听说谭老爷派到各地的人都回歇马镇了,大少爷怎么还不回来呢?”
“这——我们就不知道了,谭老爷不说,我们也不好问。我猜想,大少爷留在应天府,迟迟不归,一定是和谭家的生意有关。”盛老爷若有所思道。
“和什么生意有关?”
“谭家不是刚收了一品轩的货了吗?收这么多的货,肯定要不少银子,做生意,靠的就是银子,货积压在手上,就是银子积压在手上,大少爷留在应天府,一定是在为这批货找出路。”
盛老爷喝了一口酒:“这批货一旦出手,谭家就会赚很多银子,谭家收的这批货太便宜了,这一品轩真是太蠢了,他们把价钱压的这么低,结果被谭家抄了底,谭老爷果然是宝刀未老啊!”
在盛老爷说话的过程中,翟温良一连喝了几杯酒,盛老爷说的每一句话都像利刃一样扎在翟温良的心上,盛老爷口中的“太蠢了”说的就是他们父子俩。
“温良,高兴归高兴,我知道,你表妹的婚姻有了好归宿,你为表妹高兴,但也不能喝的太多,喝的太猛。”盛老爷也有了一点醉意。
恰恰相反,翟温良此时是借酒浇愁。
自己仰慕已久,追了多少年的心上人转眼之间成了别人的未婚妻,而这个夺走自己心上人的男人又是让自己一败涂地的谭家的大少爷。
现在,只要翟温良一听到这个横空出世的程少主,心里面就恨得牙痒痒。
可他在姑父姑母跟前却不能表现出来,他不得不假装毫不在意和兴高采烈的样子。
心里面在流泪,嘴角和眼角上却还要挂着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