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每年人们都许愿,有人许愿升官,有人许愿发财,有人许愿找媳妇,有人许愿人寿年丰。
沈玉成一家许的愿却是生个男娃,延续沈家香火。为此,年初沈玉成父母和沈玉成夫妻俩,还特地买了观音送子图,在家里供上。大年初一,敬完天地,还特意对着观音像敬了一遍观音菩萨。许愿要是保佑生个男娃,一定去庙里还愿。
画像上的观音菩萨慈眉善目,清净端庄,仙姿神韵,佛光普照,莲台七彩呈祥,婴儿可爱喜人,还有那紫竹林,小仙童。
菩萨画像旁附一副对联:
上联:南海观音,为百姓消灾减厄,救苦救难;
下联:西天菩萨,保万民生男育女,易养易成。
横批:慈航普度。
沈玉成干活挣钱,起早贪黑;阮彩霞操持家务,尽心尽力;夫妻二人勤俭节约,女儿沈淑怡活泼可爱,日子一天好过一天。然而,还有比这更好的事,就是阮彩霞的肚子又有了动静,悄悄去医院一查,怀孕了。
沈玉成一家乐得合不拢嘴,可是却约定,严守秘密,阮彩霞就在家里,平时不能出门;防止被人发现,引来计生办就麻烦了。只有沈玉玲这样亲近的人,才知晓这事,其他邻里四舍都不知情。
阮彩霞被特殊照顾,做饭洗衣都不用她伸手,沈玉成的父母都给伺候的妥妥当当。
一家人最担心的莫过于生男生女,沈玉成悄悄联系了几个检查的医生,想提前查是男是女,大多医生都拒绝了,这是缺德的事,且医生有规定不许提前讲。因此沈玉成塞了不少钱,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私下找到一个愿意透露男女信息的医生,约定时间,悄悄打车将阮彩霞送到医院检查,检查结果让沈玉成夫妇喜出望外,是男娃。
十月怀胎娘受苦,怀孕不能吃这个,不能吃那个;要注意这个,要注意那个;一个人吃,两个人用;行动不便,大腹便便。肚子一天天变大,肉皮被一丝丝撑开,脚下承受的力道一天天变重,走路看不到脚尖,睡觉没法翻身,最害怕身边有莽撞的行动,更担心脐带缠着宝宝。平时怄气哭一阵,孕妇怄气伤胎儿;平时摔碰疼一下,孕妇摔碰就是灾难。
阮彩霞在家人精心照看下,在医院妇产科顺利分娩诞下一名眉目清晰的男婴,沈玉成给取名叫沈仁杰。当沈玉成握着阮彩霞的手告诉她喜讯时,阮彩霞的心里背负多年的压抑,仿佛彻底烟消云散,总算对得起沈家的祖上了。这一晚,阮彩霞睡的特别香甜,虽然身上还一直疼痛。
坐月子的时候,计生办就已经知晓了沈玉成的妻子又生孩子的消息,这天计生办的人到沈玉成家,第一要马上去做结扎手术,第二要罚款以儆效尤。计生办的工作者非常生气,三令五申,优生优育,少生优生,都想生多少生多少,人口如此庞大,资源被耗到枯竭,吃饭都是个问题,如何谈发展。已统计的人口已经超过十多亿,实际远超这个数,将来如何养活,更别说可持续发展。道理讲的很清楚,沈玉成一家,也明白上面的政策是对的,可是搁在谁家,都想要个男孩延续香火,反正男娃已经有了,无论咋样,沈玉成认罚。
计生办里有一个是沈玉成的同学,关系不错,沈玉成又私下给送了些礼,因此,象征性的罚了些钱。但做结扎手术,是没有任何条件可谈的,阮彩霞刚出月子,就被计生办的人拉去做了结扎手术。沈玉成一家挺满意,这个结果算是非常不错的,要是搁一般家里,得罚到倾家荡产为止。
既然男娃已经有了,说明观音显灵,就得兑现诺言,到庙里还愿。
沈玉成和阮彩霞挑了个良辰吉日,去温泉寺还愿。这温泉寺旁山光林影,清池奔泉,寺内重楼耸翠,飞阁流丹。大殿,轩昂宏伟,古貌盎然。阮彩霞请了香,和沈玉成一起跪拜完菩萨,禀告许多。就要转身离开,却被两个和尚捧着一盘馒头凑到面前,说可以请这个供奉菩萨,功德无量,五角钱一个。沈玉成一听,有道理,付了钱,捧着一个馒头就要往贡盘里放,和尚却拽住沈玉成说,这馒头是没有开光的,得去请师父开光,这样菩萨才能享用。沈玉成想了想也对,捧着馒头去请师父开光,开光一次得交两块钱,他皱了皱眉,从裤兜里摸出一小沓钱,数了钱,终于完成贡品开光。
沈玉成一下花了馒头钱,阮彩霞挤眉瞪眼,轻声把沈玉成狠骂一顿。寺庙里外还有许多售卖饰品的,沈玉成和阮彩霞不敢多留,匆匆回家。
这天沈玉成在外干活,中午回家取个工具,在路上却看到外甥陈润兵一个人坐在石阶上闷闷不乐。沈玉成问他为啥不上学,却坐在这不高兴。
陈润兵一看是舅舅,心情顿时好了许多,把事情原由说了一遍。
原来,学校组织去郊外搞野炊,自己做饭,提前安排好,谁带锅,谁带菜刀,谁带瓢盆等等。最后,让每个孩子带一个菜,带四两米,拿上碗筷;陈润兵回家没拿到米,到学校被同学们一顿嘲笑。班主任李老师说,谁家能没有米呢,你是不是忘了,赶紧回去拿。陈润兵回到家里,把老师的话跟沈玉玲说了一遍,沈玉玲也为难,让他去跟老师说说,这会儿家里确实没有米,面粉倒是有,用塑料袋给装点面粉去参加野炊。
陈润兵拿着面粉,寻到野炊的地方,被同学们一顿嘲笑,李老师反问他,谁能专门给提供个地方做面食?太抠门了,连四两米都舍不得拿,你回去吧。
陈润兵被同学嘲笑,被老师奚落,心里难受,也不知道回家该怎么跟母亲说,担心被母亲责骂,更担心母亲去学校里闹,后面在学校更难熬。因此在半路上坐着,想等到放学后再回去,不让母亲知道这事。
陈润兵不成想在这见到舅舅,还得请舅舅帮助自己保密。沈玉成让陈润兵以后别总调皮捣蛋,多用点心思在学习上,把成绩搞好点,老师对你的态度就会变好。
此后,陈润兵听他舅舅的话,夹着尾巴做人,每天认真听课做作业,成绩噌噌往上涨,直逼班级前十。果然,老师对他的态度好了很多,还在班里表扬。一时间,陈润兵春风得意,任意纵横,有点飘飘然。
话说这里人兴过周岁、三十六、六十大寿、八十大寿。这年夏天,陈万顾过三十六,正好暑假放学,陈万顺领着陈润兵回老家给陈万顾过三十六。亲朋满座,鞭炮齐鸣,酒席宴间,推杯换盏,屋里屋外,谈笑风生。这一天陈万顾和陈万顺被亲友们灌得烂醉,二人睡到次日中午,才爬起来洗脸。王莲莲早煮了酸菜粉丝汤,一人一碗,一来垫肚子,二来醒酒。
刚吃完饭,就听见外面有人吆喝,说赶紧到村部集合,家家都得到,不到的不给拉电线。黄忠梁已经跑下来,到陈万顾家门口,叫陈万顾一起。
村部早已集合了一大帮人,群情激奋,嚷嚷闹闹,大多说隔壁的西山村太不是东西了,凡事有个先来后到,凭啥把咱们村最先预订的变压器给抢去。
有个村干部抱怨说,现在全村电线都拉好了,就等变压器,早就听说变压器供应紧张,村里特意早早的预定,谁知又被人抢去了,太可恶了。
有几个二杆子振臂一呼,大家一起去隔壁村把变压器抢回来,干事就怕没人牵头,既然有人带头,大伙蜂拥都跟着直奔西山村村委会附近新建的变电房。
看守变电房的老汉想要阻拦,被这几个二杆子两脚踹到水沟里,老汉捂着胸口痛苦地无可奈何。
这帮人进去把电闸全拉了,把变压器拆下来,找来两根木头杠子,有力气的上几个,把变压器抬出变电房,这帮人边走边欢呼,仿佛打了一场胜仗。
刚走出不远,就见西山村的百十村民拿着棍子扁担追了过来,两方接触上,两方村干部刚要评理,就被双方情绪激动的二杆子给破坏了,恶语相向,瞬间爆发肢体冲突。各自想护自己的人,全都想打对方的人,不顾村干部的制止,两方已混战在一起。
好个昏天黑地的群架,一二百人打在一起,喊叫声震天,厮杀声不绝,你啐我一口,我扇你一下,你挥我一拳,我打你一棍,偷袭一下占便宜,打成一团滚在地,乌烟瘴气,蓬头垢面,有人脸上挂彩,有人鼻青脸肿,有人肋骨被打断,有人牙被打掉满嘴血。
打了好一阵,才有人给西山村的村干部送来一杆猎枪。只听得,嘭地一声枪响,震彻天际,所有人都惊呆了。
西山村村干部拿着枪口还冒着青烟的猎枪高喝:全部停手,谁敢再动手,老子崩了他。不想活的,再动一下手试试,嘛的,都反了天了。
所有人呆若木鸡,被震慑住了,在几个村干部的拆解下,双方在变压器两侧对峙,有人就赖在变压器上不放手,双方僵持不下,又要动手。被村干部强行拦住,呵斥一顿。
过了好一阵,镇长匆忙赶来。原来,有村干部早已派人去请镇长来处理此事。镇长跟大伙承诺半个月内,另一个变压器就到位,又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才终于把局势稳定下来,天色已晚,镇长让大伙都回家,再不许私斗。
第二天,镇上召开扩大会议,严厉批评此次因强变压器而引发的群斗事件,给几个处理不当的村干部和党员,记过处分。陈万顾因为是党员,没有全力阻止,也被记过处分。打斗造成伤害的,由两村委会组织一次协调解决。
没过几天,变压器被运来了,变压器装上,家家户户电灯都亮了,告别昏黄的煤油灯时代。第二天村里流传一个段子,说之前张罗着拉电线的徐村长,买了热水器,通电的第一天晚上,用热水器烧水洗脚,结果电压不稳,热水器被烧,心疼的他几乎要哭了。
村里通电后,录音机再也不用担心电池没电,一到傍晚,家家户户的录音机放得昂昂叫,炒几个小菜,热一壶烧酒,划着拳,吹着牛,听着歌,哼着曲,别提多高兴了。虽然经历许多坎坷,可这些年最是欢乐。
这不过瘾,叫上几个关系好的,一起乐呵。陈万顺在老家住几天,他让大侄女陈润花去把徐义涵也叫来一起作陪。徐义涵说家里忙,又被陈万顺叫了好几次,只好来作陪。吃吃喝喝,吹吹牛,唱唱歌,有时候还来点荤段子,逗得大家捧腹大笑。徐义涵有时候拿王莲莲和沈玉玲说黄段子,惹得王莲莲、沈玉玲等满脸通红嚷嚷着别总不正经,陈万秀一边给两个弟妹赔不是,一边连声责骂徐义涵。
徐义涵擅长下套子,下夹子;是村里数一数二的捕猎能手,闲来无事,三人下午去下套子,下夹子。第二天大多会收获野兔、野鸡等,偶尔运气好的话或许能抓到獐子、猪獾。五香作料加入,野味儿盛到桌上,风味甚佳,陈润兵最喜欢吃野兔肉,能一顿吃饱。
这天,陈润兵跟着姑父徐义涵一起去捡野物,发现夹子上夹着一只断腿,骨头连着皮,血迹未全干。徐义涵一看就乐了说,兵儿啊,你晓得这是啥野物的腿吗?
陈润兵摇摇脑袋,不知道。徐义涵笑着说,这就是野兔子的腿,你最喜欢吃的兔儿肉,这个兔儿从大腿那就被夹断了,肯定要流很多血,跑不远,它就死了,寻着血迹就能找到。
果然寻着血迹,很快在草窝里找到一只灰色兔子,流了一滩血,草色都被染红。徐义涵高兴地让陈润兵提着兔子,往回走。
怀里抱着死去的野兔,陈润兵即兴奋,又不是滋味。
在陈万顾家住了几天,陈万顺领着陈润兵去徐义涵家玩几天,每次陈润兵到姑姑家,陈万秀都会把瘦肉、鸡蛋等,平时自己都舍不得吃的都做着吃。餐桌上,陈万秀还一直给陈万顺、陈润兵夹菜,陈润兵感觉在姑姑家简直像过年一样,自己家不可能吃到这么好的。
哥几个都娶妻生子了,可陈万玉还一直没有着落,虽然挣了些钱,可没个嘘寒问暖的女人。方春丽虽然好,可是家离得太远,又被陈万玉辜负了。
这些天,陈万顺跟大家商量,给陈万玉寻一门婚事。跟矿上那个春丽黄了,得早点找下家了,不然年纪一天天大了,农村男人三十往后,越来越难找媳妇。
陈万顺这一两年没闲着,一直帮着物色合适的,心里早就有两个不错的人选。一个是隔壁西山村的王篾匠的大女儿,长相一般,农村干活是把好手,就是稍微有点胖。陈万顺担心万玉可能嫌人家长相配不上。另外一个是前些年被拐卖到外省,给别人生了个儿子,偷着跑回来,秦满廷的妹妹,叫秦肆琴,长的凸凹有致,虽然没文化,一张嘴可不饶人。
陈万顾说,不管他娶谁,家里办事的柴米酒肉,都由我出,一定帮扶着万玉早点成家。陈万顺说,我没啥东西出,我来当媒人,一定把事给说成。
计议既定,陈万顺边写了封信,给陈万玉邮去。
时光飞逝,转眼半个月过去了,陈万顺领着陈润兵一回家,列车沿着汉水,徐徐前行。汉江悠悠流淌,山原旖旎跌宕,松竹郁郁,清风徐徐,村落星布,鸟逸云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