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晨光升起,又是一场杀戮。
而前几日的厮杀下来,双方的尸体都厚厚地铺了平地一层,整个戎城一片血海,鼓声中也透不出一开战时的激昂,反而处处透着压抑,仿佛是为死去的将士送行。
秋池没有再选择观战,而是身先士卒,加入了攻城的行列。
伊若风凝视着秋池的背影,可是心中不是欣赏而是怅惘,其实相比于现在的秋池,也许他更喜欢以前那个总是揶揄笑着的冷漠少年,可是如今的他却已彻底融入了这片战场,内心奔腾的欲望撕破了他冷漠的伪装,现在的他只想着胜利和为取得胜利必需的杀戮,他在厚重的鲜血中不断向上攀登,刀下的亡魂不断增加,可是他的眼睛里却越来越少地有怜悯和怅惘.
是谁在第一次杀人之后一个人躲起来呕吐,直吐到酸水都快呕尽?又是谁如此冷漠地观望这利益地撕杀?伊若风叹了口气,原来人性真的可以如此容易地塑造和扭转,自己所做的,到底是对,还是错?
他看着秋池不算魁梧的身影在炮火掩映中穿梭,灵敏地有似猿猴,残忍得犹如一柄绞肉的钢刀,所有的将士都被他那种锐气所折服,包括原本刘砻的亲部,在战场之上,所有的阴谋似乎都渐行渐远,被一种热血、被一种刚猛所替代,他们崇敬英雄,而且仅仅为此。可是他的内心却没有丝毫欢愉.
这一天,阙清东城沦陷,但是进一步的攻势却被阙将士悍不为死的精神抵挡,暂时缓了一缓,但所有人都相信阙清戎城沦陷只在朝夕。也许包括阙清的将士.
这一夜,阙清戎城的墙头又挂起了黑黝黝的稻草人。
秋池下令全军不许放箭,于是全军只是以非常戒备的状态对视着。
伊若风也在观望着那些稻草人,但是他那先天灵敏的感官却让他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他不禁从营帐里走出,对着那些稻草人观望良久。
“今天晚上有什么问题吗?”秋池注意到他神态的凝重,走过来问道。
伊若风犹豫片刻,终于还是点道头“戎城已经快撑不住了,他们必须要向外界求援,我想今天晚上他们一定会些士兵混在其中,不要射箭,只要一队士兵埋伏到城郊,然后活捉即可。”
秋池素来相信他的判断,于是点头应允。
一夜肃静。
伊若风回到营帐休息,只是这一夜虽然风清云淡,他却睡得不怎么安稳,噩梦纷至沓来,他看见一个丰姿卓绝的少妇,张开双臂,温柔地叫着:“殇儿,殇儿。快过来,娘在这儿。”而他不知何时也变成了一个稚龄孩童,带着银铃般的笑声,奔向那个少妇。忽然一把刀横进,将她劈成两半!鲜血溅了他满脸。
”娘!”他惊叫着爬起,一抬头,天已微微放亮,已是五更之时,听到帐外有“刷刷”之声,他平静坐起,披上大衣,说道:“什么人?进来吧!”
只见秋池走了进来,身后两个士兵押着个人走近。
“是你们的俘虏吗?”伊若风已经猜到了大半,淡淡地说道,“让他把头抬起来。”
那人倔强不肯抬头,那两士兵一人坳他手臂,一人将他遐迩攥起,他却还是拼命挣扎。
伊若风眯起眼打量,见他眉目清秀,却是英气勃勃,但年纪尚幼,应当不是将士中有官衔的人士,于是他问秋池,“就他一个人?”
“不,一共有四十多个,在逮捕中有几个自尽,我见他年纪最小,应该可以从他知道点什么。”
那少年却还是拼命挣扎,叫嚣着:“我什么都不会说的,你们杀了我吧!”
“如果你真想死,早该咬舌自尽了,”伊若风轻轻一句话,打击完他全部的自信,“其实你根本是怕死!”
那少年脸色猛然惨白,动作幅度也小了很多。
伊若风看着他,微笑道:“其实怕死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人的生命是很宝贵的,生者其实比毅然赴死需要更多的勇气,对吧?”
他示意将士将手松开,那少年垂下头,不发一言。
伊若风走到他面前,蹲下,“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余吟丰。”他的声音轻如蚊呐。
秋池坐在一边,心中暗自佩服,这少年甚是倔强,昨天用尽酷刑也没让他说出什么,却让伊若风几句话将他打入谷底。
“恩——”伊若风心中在搜寻这个名字,然后微笑道,“你是吕远山身边的小药生,你的师傅余生是吕远山的好朋友,也是一代名医呢。想不到连你也出城了,我想戎城真的是保不住了。”
余吟丰被他道出所有经历,吓了一跳,怔怔望向眼前这个面目清秀、似乎也大不了自己几岁的少年,“你……你是谁?”
“你不需要知道我是谁,”伊若风笑道,“不过我和你师傅也有过几面之交,我的病也多亏了他的治疗,他派你出来其实主要目的不是让你求援,而是让你逃亡。”
“师傅……”余吟丰想到临走之时师傅复杂的眼神,当真是生离死别的哀伤,心中一痛,差点落下泪来。
“吕远山有这样一个知己,也当真是死而无憾了。”伊若风轻轻叹息,望向余吟丰的目光非常平和,“你放心,看在你师傅和我的交情上,我也不会为难你的,只是在破掉戎城前,我不会让你离开。”
他挥挥手,让人将他带下去,随即望向秋池,微笑道:“这孩子以为他什么都没说,其实他还是告诉了最重要的情报。”
“什么?”秋池眼睛一跳。
“吕远山已经快撑不住了,我想以他的脾气一定会拼死一搏,也不会投降求生,下令整顿三军,准备最后一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