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的,伊若风的目光掠到了那冲天的火焰,嘴角一弯,“看来我们正好赶上最精彩的一幕了。”
“怎么说?”吴烨俊逸眉宇间隐隐透露出的不羁。
伊若风微微一笑:“不到最后时刻,我想吕远山都不会用到焚林这一招。”
“焚林?”吴烨一惊,“他想同归于尽?”
“当然不是,”伊若风见到吴烨专注的神态,却偏偏卖了个关子,抿嘴道,“到时候你就知道了。不知齐彬会如何应对呢?”
吴烨却似怀有心事,居然不再追问,转过头看着苍茫天际,心中牵挂的,又是不是那纤纤倩影?
马车磷磷,很快到了齐军军营,却很快被留守将士拦下。
伊若风撩起帘子,拿出伊成可在军中通行的令牌,“六王爷回来了吗?”见对方疑惑地放下武器,却还不肯回答自己的问题,于是长吁一口气,“没关系,我们就在这等吧,我想王爷很快就会需要我做些什么的。”
——
齐彬的背上,正正地中了那支弩箭,那件白色的战袍,早已猎红如同最鲜艳的战旗。
“退兵!”从后赶上的孟晗纵马抄起齐彬的身体,手指在他鼻前一试,感觉到他的呼吸,心才微微放下,大声命令道。
齐彬虽然重伤,意识有些昏迷,但是还是坚持着说道:“孟晗,前方部队撤回后,让后方以乱木搭起,点火与阙清对抗。”
孟晗点头,深深钦佩齐彬在这一刻还保持着的清醒,当两股火势相撞,是极有可能将火势反扑的。他当即下令,让步兵将四周乱木伐倒,再先行撤退,骑兵殿后纵火。
火光烈焰,大火以雷霆之势反噬而来,扑得阙清守将们火辣辣地疼痛和窒息。
“主帅,火势反攻,我们如何是好?”
吕远山只觉身子一阵酸软,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喷出,战袍上星星点点,尽是血迹,他将手撑在城墙上,用尽最后一口力气,大声道:“戎城地势艰险,四周隆山,这火势是烧不久的!大家不必担心!顷刻之间必是雷雨倾盆!”
他说完这一句话,一直支撑着他的力量蓦然消失,他整个人犹如空了的麻袋一样,砸倒在冰冷的大理石上。
“轰隆”一声雷响,大雨铺天盖地盖下,汹涌的烈火,在雨中停止了喧嚣,化作一缕缕的青烟,悠悠地在半空中飘荡。
那些牺牲的将士,他们眼神空洞地凝望这苍穹,似在诉说着什么,他们的身后是否还有白发苍苍的二老,还有妻儿在等着他们回家?
雨水汩汩涌动,鲜血随之流淌,似那汹涌的血海,染红了这片茂密的树林。
而两军的首领,却都已倒下。
在一片火海中,齐军如同黑色的旋风卷回军营。
孟晗抱着齐彬冲进了营帐,同时嘶哑着声音大声叫唤军医,齐彬虽然伤重,却始终不失理智,他打量军营,赫然看见了一个白衣书生,正站在帐外,摇着扇子悠悠地看着他。
齐彬聚集全力,指向那书生,然后疲倦地闭上了眼睛。
孟晗眼睛血红,放下齐彬,旋风般地冲到伊若风面前,大声问身边的人,“他是谁?”
“他是伊成将军的弟弟伊若风,是奉了皇命来的。”旁边一人从未见过孟晗如此焦躁如狂的模样,不由怯了,小心翼翼地说道。
伊若风淡淡地说道:“我略谙医理,这一点六王爷也是知道的,所以他想让我治他这次的伤势。”
孟晗犹豫了一下,“伊成将军?”
伊若风微微一笑,擦过孟晗的身边,径自走到齐彬身边,对身后人道:“你帮我解开六王爷的战袍。”
齐彬受伤已久,鲜血大片凝固,伊若风便让其用剪子剪开,自己则用热水洗手,套上丝绢手套,取过金针,淡淡地对孟晗说道:“让我先给王爷止血吧。”他运针如风,迅速在齐彬大穴上扎好,当最后一针扎在他脑后时,他忽然微微一滞,在这个穴位下方三寸处便是死穴,一丝邪念猛然袭向他的心头,时到如今,齐彬已再无利用价值,让他存活下去只会成为大哥的威胁。
他的手没有一丝颤抖,他的表情也一如往常地平静,甚至还在嘴角浮现着那么一丝轻轻的笑意,将针扎进了齐彬的死穴……
“等等。”孟晗按住了他的手。
伊若风抬起眼,看到对方质疑的目光,此人长得很文秀,可是目光幽深,和自己应是一类人,所以他能感应到自己给齐彬带来的危险。
“怎么回事?”孟晗眉毛扬起,凶悍而关切地追问道。
“没事。”伊若风表情依旧平静,仿佛什么事也没有发生,将手轻轻收回,“可能是连日赶路太累了,针扎偏了。现在血已止住,我们来拔箭吧。”
他嘱咐身后的人道:“麻醉药有没有煮好?”那人跟着伊若风多年,已经熟谙他的脾性,点头将放在一边的小锅炉上的瓦药罐端起,倒进一口碗里。
伊若风抬起眼,看到孟晗眸子里的质疑,不禁揶揄一笑,“这是华佗留下药方配置的麻醉药,孟将军要不要尝尝?”
孟晗看着这个相貌清秀的书生,同样的他也感受到了对方的威胁,尽管伊若风笑得很平静很悠闲,可是不知道为何他的内心却有股寒意升起,他似乎能看见那双深棕色的眸子里流露出的冷蔑,就犹如一条毒蛇在看着一个根本无法填充他肚腹的猎物。
伊若风淡淡地说道:“你扶着将军,让我喂他把这药喝下去。”他半喂半倒地把一碗药撒完,转到他身后,双手握住了箭柄,他一咬牙,眉宇间再无丝毫怜悯,用力将这利器从皮肉中拔出,鲜血猛然射出,犹如火山的岩浆,溅了伊若风一脸,可是他面色沉静,将箭羽丢到一边,金针飞舞,迅速扎到他伤口边,然后敷药、缝起伤口、扎起绷带、拔金针,一气呵成,动作连贯,优美如同舞蹈。
“好了,等药效过了,六王爷苏醒过来应该就没事了。”伊若风吐出一口气,脸白得犹如他身上那件衣服一般,汗如雨下。
“你没事吧?”吴烨扶住他,暗暗将一股内力输入,他心道医者不自医大概就是这个道理。
伊若风微微一笑,将一根金针扎入自己的手腕,血液如何顺利流转,他的脸开始有了血色。
“多谢。”孟晗道。
“我们不打搅六王爷休息了,就先出去了。”伊若风微笑道。
“快给贵客安排帐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