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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四章 刀落

他原以为自己这辈子再也不会经历那样的生离死别了。他原以为,自己这辈子所有的痛苦都已经在十四年前随着战争的结束而结束了……可谁曾料到,那不过是他痛苦的开始。或许就是从虹翼那时候开始,当时的痛苦,又回到我身边了……从今年一月份的冬天开始,悲伤又令人痛苦到疯狂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虹翼死亡,韵美被绑架,现在又是冬韵……银夏再次深刻地感受到,一直萦绕在自己身边的那些痛苦,从未离去;相反,现在还变本加厉地折磨着他……

如果我们想要与造乌组织抗争到底的话,今后又要经历多少次这样的痛苦呢……?银夏不知道。曾经,他们与潘多拉的军队战斗,损失了好多人,他的身边,也有许多非常熟悉的人离开了……他们八名同生共死的行星守护者,到现在只剩下海澜和坚胜两人还留在他的身边。其他人,都已经彻底离开了他……那这次与造乌组织的战斗,又有多少人会离开他的身边呢?问题的答案,银夏根本就不敢去想。他害怕自己会被再一次打击到……

要一次胜利,恐怕必须得付出许多牺牲。银夏自然知道这一点,但即便如此,他也还是不希望再看到有重要的人死在他面前了……明明当时已经下定决心,再也不能看见有任何无辜的人死在我面前……从追查造乌船那时候开始,他就已经这么决定好了,可现在却还是……他依然什么都没能改变。大家死的死,伤的伤,一切事态的发展,都好像在嘲讽他当时的这个决心。

但是……我还是希望大家都能够活下去……那天,在与潘多拉决战前夜,他对那家伙也是这么说道。他想要大家都能看见蓝天,然后,在看见广阔澄澈的蓝天之后,大家都能展露笑容……每个人都能生活在和平安定的幸福之中,没有悲伤,没有痛苦,每个人都是幸福的……这就是他的梦想。但是,他的梦想恐怕永远都不会有实现的那一天了吧……

银夏默默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海澜就坐在他的身旁。他能够听见她那因为悲伤而颤抖的呼吸声……他能听见她心底的悲伤。过去,和冬韵一起经历的一幕幕清晰地浮现在他的眼前……他们一起在馄饨店中聚会,他们听冬韵用跑调的声音唱歌,他们一起为冬韵制订减肥计划,他和冬韵一起在宿舍中立下誓言……改变世界。当时,他们在那间发霉又满是蟑螂的宿舍中这么发誓。他们约好,将来一定要改变世界,将他们的世界,变成更加美好的世界……然后,怀抱着相同理想的两人,一个选择作为行星守护者战斗,一个选择加入造乌组织。

但是,银夏更愿意去回想从前的那个冬韵。那个还在大学里,胖胖的冬韵。那个会因为一句冷笑话而笑半天的冬韵。那个会看到别人男男女女成双成对而嫉妒的冬韵。那个才是真实的冬韵啊……现在,他们都改变了太多。即便当他再见到冬韵的时候,已经觉得他面目全非,可是,他还是能够从他的身上找到过去的影子……

“银夏,你知道吗?”这时,一直在他身旁沉默着的海澜突然开口了。银夏一愣,不解地看向她。“冬韵走前的最后一刻,是笑着的哦……”海澜缓缓说道,“我亲眼看见他露出了笑容。可能,那时的他,才去伪存真,找回了真正的自己吧。”

“你是说……冬韵那家伙,笑了吗……”银夏的心头突然涌起一阵强烈的悲伤,他这才想起来,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过冬韵发自内心地笑了。“他也挺不容易的……这些年,他是真的累了吧……不过现在他终于可以睡了……好好休息吧,冬韵。”不知不觉间,他就将自己心中的话语说了出来。海澜在一旁理解地点了点头,然后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银夏这才反应过来,比起自己,这会儿更伤心的人明明应该是海澜才对。

冬韵……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剩下的交给我们就好……好好睡吧……银夏闭上眼睛,默默地为他祈福。韵美,我们一定会救回来……我们一定会把你的女儿救回来……你好好看着吧……一抹苦涩的笑容,牵动了他的嘴角。

过了很长一段时间,银夏才意识到自己面前的那张病床已经空了。上面空无一人,四周的医疗器械也都被搬走了,就好像从来没有人在这上面睡过一样……银夏望着那张空荡荡的床,愣了好久,这才从自己的椅子上站了起来。几乎是与此同时,海澜也站了起来。两人默默地对望了一眼,然后都不约而同地苦笑了起来。那笑容是蕴涵了莫大的悲伤啊……然后,他们一同走出了病房外。

银夏心中想着很多事情。有关于冬韵的,有关于伊唯·斯格沃克的,有关于坚胜的,有关于韵美的,也有关于海澜的……从前,海澜她……银夏不想回想起那段过去。起码,他不想在冬韵刚刚离去的现在,就回想起当时自己的心境。

当他们走出病房门外的时候,银夏看见坚胜正独自一人默默地站在那里。虽说他们现在是一个行动小组,但银夏很少看见坚胜会和伊唯或是他们其他人一起行动……自从回归以后,她一直都是这么独来独往的,也因为声带受损而不说任何话。这份寂静,时常会让银夏忽略了她的看法……也总是会让现场的气氛变得更加凝重。

银夏略微感到有些恼火。都现在这种时候了,坚胜居然仍然这样一副漠不关己的样子……他甚至怀疑那场爆炸不仅夺走了坚胜的声带,而且还夺走了她的感情。但银夏知道坚胜不可能是那样的人。她明明是一个感情比谁都丰富的人啊……可是,现在坚胜的反应,却真的让他很绝望。

倒是先前,看见冬韵入院后,伊唯·斯格沃克看上去是十分悲伤。但银夏总觉得这种悲伤,她是装出来的……她并非发自内心地为冬韵感到悲悯。她只是在伪装……至于为何,银夏就不得而知了。不对……有蹊跷。银夏觉得自己可能多少已经猜到了几分理由。那天在饭店中她的表现,就已经很明显了……只不过现在银夏还缺乏证据。

冬韵的遗体已经被运走了……银夏心中百感交集。然后,他看见坚胜也转身离开了……他停下脚步。海澜见他不再向前走,便也停了下来。只不过,一开始他就不知道自己在往哪儿走……“喂,海澜,有没有觉得伊唯最近有些异常?”他轻声问道。海澜点了点头:“嗯……我也有这种感觉。”

“即便是冬韵的事情,她的表现也很像是装出来的悲伤……”银夏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随即意识到冬韵刚刚才走……他旋即补充了一句:“对不起。”

“不……没事……”海澜闭着眼,苦笑着摇了摇头。看到她这样的神态,银夏愈发感到心疼……先是姐姐凤澜,然后是天刚,现在又是冬韵……海澜的命运也很凄惨,而在这样亲人一个接一个地离开的情况下,她居然还能这么坚强地撑下来,银夏在感到佩服的同时,也感到非常痛心……

“伊唯是装出来的吗?”海澜将话题重新带回到了伊唯·斯格沃克的身上,“你怎么知道?”

银夏淡淡一笑,笑中饱含苦涩,“我以前面对了那么多欺骗与谎言,难道还分不清什么事真实的感情,什么又是虚伪的假象吗?”他轻轻地咳嗽了几声,“事情是这样的……就在我们去饭店谈判的那天,我不小心碰掉了西餐刀……然后,刀子在碰到伊唯·斯格沃克的手臂的时候,竟然直接从她的手臂上弹了出去……”

海澜闻言,柳眉一皱:“什么意思?”

“我觉得伊唯可能事先就预见到了这次见面的结果,所以事先穿上了防弹衣……否则没法解释为何刀子落下来之后会直接从她的衣服上弹开。”

“如果伊唯知道这件事的话,她为什么一开始不告诉我们?”海澜的脸上也流露出了怀疑的神色。银夏知道她已经猜到自己想要说什么了,但他们显然都不愿意直接说出来……毕竟,他们都不想怀疑曾经和他们共同战斗过的战友。“而且我记得,当初改变计划的人也是伊唯·斯格沃克……”海澜说,“可是这样的话……难道伊唯从一开始,就真的是组织的人吗?她一直都是组织派来混在我们之中的内奸……”她终于说了出来。这也是银夏最担心的一点。

是啊……现在也只有这么想,才能解释这一连串的事件了吧。银夏心想。如果事情真的是这样的话,那么一切反而就都能解释清楚了……同样,还能解释为什么当时他被组织的人给监禁起来的时候,伊唯·斯格沃克能够那么轻易就突破组织内网的防守,将自己带离了造乌组织的地盘。“伊唯啊……”银夏默默地叹了一声。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感叹什么。从潘多拉时期开始就一直与他们一起战斗的伊唯·斯格沃克,到最后居然是组织的人吗?最后,我们还是要成为敌人吗……

“确实也只有这种说法能解释得通了吧……”银夏艰难地说道,“我觉得,有必要去和伊唯谈谈……”他这么表示,但是海澜拦住了他:“不,如果她真的是组织的间谍,你现在去说的话也只会打草惊蛇。而且要谈也应该是我来。”

“诶?什么?”海澜最后的一句话,让银夏有些迷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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