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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九章 冬夏

看着那个男孩逐渐离去的背影,他和那时候的自己是多么相像啊……冬韵在心里,由衷地发出了这样的感叹。那段时光的记忆到现在都还这么清晰,那天的冬韵坐了下一班的地铁,来到了组织的办公室中。而此时此刻,他也身处那个办公室,一叠叠的文件堆在了他的面前,看着文件,他突然皱起了眉头。已经被造乌船抹杀的人员名单……这一份是手抄文件,他记得组织的内网里面应该是有原文件的。他的心头突然出现了一种强烈的冲动,想要看看组织到底杀害了多少人。于是,他打开自己的电脑,登录内网,将那份抹杀名单给下载了下来。

维歇丝菈……维殴里歇……在那份名单中,他突然看见了这两个熟悉的名字。他们是两个魔星人,冬韵记得他们,在海澜的建交使馆中他与他们曾经有过一面之缘。这么说,他们也已经被组织给抹杀了吗?看到自己熟悉的人也死在了组织的手上,冬韵的心头突然涌起一种莫名的悲怆。如果是素不相识的陌生人,他们在被造乌船抹杀的时候冬韵还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然而一旦看见自己认识的人也死亡,这种感觉真的非常难受……

造乌组织,还要摧毁多少人的希望?他看着那份惨烈的名单,闭上了眼睛。就这样闭着眼睛思考,那些无辜死者的凄惨呐喊仿佛就能传递到他的心中……他在心里给他们赔罪,却知道他们所犯下的罪孽早就已经偿还不清。

就在这时,电脑突然传来一声提示音。冬韵睁开眼睛一看,发现电脑黑屏了,刚刚在屏幕上的那份抹杀人员名单全都消失。他移动着鼠标,可是什么用也没有。他意识到,自己的电脑被黑客入侵了。会是谁?能直接攻击到组织内网的人,一定不是什么简单的角色。就在他疑惑间,电脑又恢复了正常,但是却自动退出了刚才的那份文档。冬韵立刻上内网一看,发现那份造乌船抹杀人员名单依旧好端端地放在那里。他又去浏览了一下其他的文件,发现黑客并没有造成什么损害。那么那个黑客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想着想着,冬韵的目光又飘到了身前的那份手抄名单上。起码手写的实体文件不会受到别人的攻击。他叹了口气,原先造乌组织去攻击那些他完全不认识的人,他还能不放在心上,可现在组织已经渐渐的开始朝他身边的人下手,让他再也无法坐视不管了。先是那两个海澜的魔星人朋友,接下来是韵美的同学……如果换做是席俊哲的话,对于这种事情可能完全就没有心理障碍,毕竟他是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能下手的人;可是对于冬韵而言,要做到这种事情还是太困难了一点。仅仅是教唆之前的那个男孩,让他去散布针对虹翼和宁早倩的谣言,就让他深觉不安,一边希望李浩文能够按照自己说的去做,又一边祈祷着那个男孩不会就这样湮灭良知,他不应该这么做。

天气渐凉,他仿佛又回到了那天——回到了银夏从魔星回到地球的日子。据说那天,行星守护者铠甲人们都降落在了NASA的机场。然后,在前往最后的决战征途前,银夏曾经来过他们的大学找过他的老师。然而那时候张教授就已经去世了,冬韵也在那个地方与阔别十二年已久的银夏再次重逢。那个时候,他们还是朋友,之间也没有发生那么多的矛盾和变故;那个时候,世界远不如现在这样黑暗,一切都还充满着希望……

那个时候再次见到老同学,冬韵的心中产生了这样一种想法:他终于回来了,而且一点都没变。那时候,他是多么欣喜啊,立刻就拉着银夏来到了他们经常聚会的那家小馄饨店里。可是谁能想到,在十几年后,他们会走到今天这一步呢?

或许,朋友就像音符,虽然仅此一个没什么作用,然而当他们连成一串,便能谱写一首美丽的乐章。在馄饨店聚会,恐怕古今中外也只有他们这一批学生了吧。冬韵他们很少见的即便上了大学,也依旧和同学直接保持了良好纯洁的友谊。那天正好是他们聚会,冬韵在校门口就碰见了银夏。“看看我带谁来啦?”当他带着银夏来到那家馄饨店的时候,他朝着店里那几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脸吼道。一看见银夏回来了,大家立刻欢呼雀跃起来。

他们在热气腾腾的馄饨店举杯叙旧,重新将其了许多当年的故事……后来,在聚会结束后冬韵遇到了银夏的朋友,海澜。这就是他和海澜的第一次见面……当时,他只觉得面前的这名女性很漂亮,很温柔……后来见面的次数多了,他发现她其实也是个很善良的人,而且还因为她自己的过去,在那份善良中,带着一份刚毅。

他也并非没有发觉,银夏那份对海澜藏得极深的感情。然而那时候,不管是他还是银夏,都没有主动向海澜表明心意。

“这是为了爱,而爱是没有对错的。”“在爱情面前人人平等,而没有谁会比恋爱中的男人更恶心的了。”当时他对李浩文说出的这番话,或许就是为他当年所做的那些事的一个辩解。明明银夏和海澜认识得更早,但是爱情没有先来后到,只有愿不愿意。冬雨在银夏之前,先一步出手了……然后,他们两个人很快就结婚了。在那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冬韵都不敢去正视银夏的眼睛。他害怕他责怪自己,害怕他憎恨自己……然而事实证明,哪怕银夏心中对他怀有恨意,也藏在了心底,对待他一如从未发生过什么纠葛的朋友一般。银夏的这份坦荡,更是让冬韵自愧不如。也正是因为那件事,他和银夏两人之间逐渐开始有了一些隔阂。起先是看不见的隔阂,然后越扩越大……而他们两人都不知道怎么向对方开口,于是都将那些话憋在了肚子里,结果没有人先一步道破这件事,他们两个人的关系就从十三年前一直维持这样的状态至今。

然后,他们两个因为造乌组织的事情而彻底闹掰了……冬韵选择了和银夏截然相反的道路。是他自己当时的一念之差,导致自己成为了自己旧友的敌人。如果和银夏再见面的话,他肯定也下不了手。但是,银夏也绝对不可能这么轻易地原谅自己。

如果一切都还在十三年前,一切都没有发生的话,那该多好啊……他追忆遥远的过去,那时的阳光明媚,依旧留在他的心间。

那天,他们在馄饨店中重聚的时候,同学放了一首歌。

永远不会改变 直到天长地久 让我们一生是朋友

对明日的到来,我们满怀憧憬

走在希望的旅途上 就像那只小鸟

高高飞在天空 让我们自由地生活

在今日的时分 我们彼此道别

直到再会的那一天 啦 啦啦啦 啦啦啦啦啦

永远相信彼此 将每一份喜悦 都小心呵护在心中

在今日的时分 我们彼此道别

直到再会的那一天 直到再会的那一天

***

周五就是他们秋游的日子,然而这次却没能让虹翼开心起来——他觉得自己已经不会再为任何事情展露笑容了,他的快乐已经和他的灵魂一起,被那无尽的悲伤吸收殆尽。他没有朋友,没有早倩,他失去了一切。课上,他心烦意乱,听不进课,不停地拆扣着笔帽,右手五指开开合合。坐在他左边的郭玉婷看见了他的这个举动,上课的时候不停地捂着嘴偷笑。他没有再因为她的嘲笑而生气。他们都不了解我。如果宁早倩还坐在这里的话,她一定不会嘲笑我的吧……宁早倩可能是这个世上最后一个不讨厌他的人,然而她现在却不在他身边了。

最近这段时间,仿佛无论他做什么,就是无法将心中的悲伤抹去,也无法将心中的那个空洞填满。迄今为止,他想要的东西太多,失去的东西也太多。他花了无数的时间去争取,花了无数的心思在考试中得到一个好的名次,但是得到的却始终无法满足他。吞食满汉全席,仍感饥肠辘辘;豪饮佳酿美酒,仍然渴不可耐。有些旧伤永难愈合,只需简短几字,就会再汩汩流血。这个洞怕也是永远都填不上了。这种无力的悲伤的灰色,这种距离安宁和稳定不过是一步之差就触不可及的彻底毁灭,很难不令人唏嘘哀叹。他也自知这一点,但他就是没办法放弃……他知道那个洞此生已经没办法填补,可是他就是想要将那个空缺弥补……尽管现在,他连自己想要什么都不知道。

每当他看到手上的那个伤疤,就会想到那节体育课上,他被球拍砸伤。那天中午,他和席英睿决裂了;而那天下午,正是李浩文送他到医务室……而且,也正是李浩文向他提出了建议,握空心拳有助于恢复,结果,这现在就变成聊天啊第一个习惯性动作。原先被板羽球拍砸伤的那个口子早就已经结痂脱落,现在上面只能看到一条淡淡的肉色细纹。看着它,虹翼就会想到席英睿,会想到李浩文,会想到宁早倩……会想到生活中,种种不如他意的事。

那天,李老师终于再次向他养父打电话了。班主任告诉养父,他现在的学习状态非常不好,建议他在学校里休息一天。自从上了初中以后,虹翼一直保持着全勤的记录,却没想到会因为这种事情被李老师强制命令在家休息……那天,他没有去学校,店长也没有放他出去。他就一个人待在阁楼上写小说,写得他心浮气躁,脾气大得不得了。他不知道为什么每个人都在针对自己,他明明没什么事,可是人人都来关心自己,就好像他是个病人一样……这些人虚情假意的关心,让他格外烦躁;然而他最渴望的来自席英睿的关心,却从未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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