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阴暗而无人迹,大雨把所有人都赶进了屋里。这雨不停地打着她的脑袋,温热如血,无情一如萦绕心头的过往罪愆。大颗水珠流下她的脸庞,海澜来到了事发地。她披着雨衣,雨水打湿在她身上,她在这硝烟弥漫的街道上来回踱步。
之前那个断掌部落的首领鬼攸来找到自己的时候,她就已经开始调查了亚魔反叛的事情。最初的时候她除了联络了自己的魔星人同胞,还联络了心泽村中的几家平民亚魔,发现它们对于叛乱的亚魔这件事完全不知情。当时她以为它们并没有加入叛军,可后来她就发现自己想错了——她得到消息,在她离开后不久,叛军的领袖寒鸦就开始在心泽村里招兵买马,并且凭借它的花言巧语,让一大批亚魔加入了它的义军行动。后来,它们更是直接进攻了银夏所教书的南宫附中。她立刻觉察到大事不妙,打算在取证之后便立刻通知使馆,让他们插手干涉这件事,然而对方却总是比她快了那么一步。就在几天前,这里刚刚发生了一场由那些背叛的亚魔组织的无差别屠杀,暴乱开始的时候她并不在场,不过据说银夏已经赶过去了。而当她赶到那里的时候,那儿已经成了现在的这幅惨状,没有一个人在现场。
根据后来新闻报道的在场目击者的言论,不仅叛军亚魔对人类进行屠杀,就连造乌船也出现了。海澜当即疑惑万分:造乌船在白天出现就算了,毕竟不是没有过先例;可是那些亚魔是怎么做到让造乌船无差别屠杀的?总不可能在场的那些行人,恰巧都是组织要抹杀的对象吧。而且海澜不觉得这些叛徒利用造乌船,和造乌组织利用造乌船是为了同样的目的,显然它们背叛组织,就是因为它们的理念和这个组织背道而驰,否则它们根本就没有背叛的必要。
不对……还有另一个理由。海澜意识到这一点。她一直都知道,这些亚魔对人类给予它们的政策,或是说对它们的管理方式心存不满,它们认为人类是在统治它们。可其实不然,人类允许它们完全自治,已经是最大限度的宽容了——但对于那些叛军来说,恐怕它们就不这么想了。在受到寒鸦的蛊惑后,它们一直认为他们剥夺了它们原有的权利,而它们现在发动叛乱,就是要将它们的权利给夺回来。海澜暗自好笑,因为这些亚魔实在是太没有战略眼光了,他们的实力悬殊相差这么多,是能仅凭着一腔热血就可以取胜的吗?且不说那些叛军虽在数量上占优势,但一旦人类的军队加入战场,它们就会立刻溃败得丢盔弃甲。
海澜也不知道是谁给了它们这样的胆子。她理解它们的想法,但她绝对不会允许它们胡作非为。可是当她赶到这里的时候,仍然还是太晚了。她赶到这里的时候发现这里一个人都没有,只能看见士兵在屠杀过后的痕迹,以及造乌船抹杀人类的痕迹——地面上有一个又一个的大坑,这里都曾经是人类所站过的地方,却因为造乌船的强光降落而在光中消弭于无形。街道即便是在这样的下雨天,也仍然硝烟不散,四周都弥漫着浓白色的烟雾。一想到造乌组织使用如此残忍的杀人手段,海澜就愤懑不已。
听幸存的目击者说,当时救下他们的是一个身穿银色盔甲的人——就和十二年前与魔神战斗的那个银色铠甲人一样。海澜知道是银夏救下了他们,然而在事发过后她也打过银夏的电话,可却一直都打不通,那头没人接,她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按理说银夏虽然忙,但也不会不接自己的电话,就算一时有事走不开,也肯定会在过会儿打回来的呀!可是这一次,银夏没有再打回来,让海澜不禁开始担心起他是不是真的出了事,在接连打了几个电话之后,她愈发确信这一点,然而一直没有新的消息传出来,让她坐立难安,只能再回到这片地方,看看是否能发现有关银夏下落的线索。
银夏现在下落不明。她不知道他这会儿是在造乌组织的总部,还是落到了叛军亚魔的手中。可无论在谁那里,他都不可能联系不到自己啊!如果他在造乌组织那里,他们现在是盟友关系,应该没有任何危险,不可能不来联系自己;而如果他被叛军抓获了,海澜相信以他的实力,可以很快地逃出来,到时候一样可以联系到自己。因此海澜才迟迟想不通,百思不得其解,银夏那边究竟发生了什么让他音讯全无。
她现在还无法断定亚魔和组织之间是怎样的关系,并且这次造乌船在街上无差别杀人,应该也并非组织的杰作。否则造乌船和叛军同时出现,也太过巧合了一点。海澜认为那些亚魔应该是掌握了某些控制造乌船的方法,修改了它的程序,所以才让它违背了原来的命令,不再杀害那些对这个世界不满,或是对生活失去信心和希望的人,而是转而杀害街上的每一个人——无论他们是否能够看见造乌船本身。可这样的话就危险了,因为敌人掌握了造乌船,就相当于掌握了一个能够摧毁他们的致命武器。虽然这支亚魔叛军本身的实力不强,可要是它们拥有造乌船这个武器,恐怕有他们受得了,因为据海澜所知,现有的小型火器还无法对造乌船形成精确的打击,而要彻底摧毁造乌船,恐怕只有使用重型火力,但那样的话必然会对这个城市造成损害,所以不到万不得已之下,人类是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可如果是造乌组织里的人,就不好说了……海澜不知道他们会为了摧毁这支叛军而做出什么样的可怕事情来。
大雨倾盆而下,并且丝毫没有减缓的迹象。海澜走在银夏与亚魔战斗的那条道路上,但他们没有遗留下任何东西。海澜眉头紧蹙,这时突然发现远处有一名女性的身影,她立刻跑了上去,而对方似乎也没有离开的意图,就站在那里,等待她的到来。对方戴着兜帽,海澜来到她的身前,大声问道:“你是什么人?”
“海澜小姐,你不认识我了吗?”对方将兜帽掀开,下面露出的脸让海澜愣住了。虽然只有几面之缘,但她确实还记得这张脸。是伊唯·斯格沃克,曾经是美国国家航天局NASA的一员,后来因为NASA本部被毁而开始了隐居生活。斯格沃克跟银夏的交情,应该比自己要更深。她会出现在这座城市中,是海澜怎么也无法想到的。
“你是斯格沃克?”她确认道,对方点了点头:“海澜小姐,我跟你跟银夏一样,也追查这个组织好久了。并且,我自认为我已经掌握了比你们更多的线索。”
“可是……为什么?”
“是我的家人。”斯格沃克答道,“在战争结束后不久,我就组成婚了我自己的家庭,这点跟您一样呢。但是我的家人都被造乌船杀害了。所以我才开始着手调查这件事,希望能够揭露这个组织的真相。”这个说法让海澜信服,不过她一直以为伊唯·斯格沃克是在美国过隐居生活的,难道说造乌船还出现在了美国吗?“那,你又发现了什么呢?”海澜问道。
“发现了很多。这个组织的基地,很可能就在美国。”斯格沃克说,“如果能去一趟美国,或许就能把他们的老底给揭出来。”
“你想让我陪你去美国?”海澜皱了皱眉,但斯格沃克摇了摇头:“不,不仅是您,海澜女士,还有银夏,我希望他也能去。”
“可是银夏现在下落不明。”海澜提醒她这一点,“我觉得他可能是被这些造反的亚魔给——”
“——不,不是叛军搞的鬼。”斯格沃克打断了她的话,再次让海澜觉得她所掌握的信息确实要比自己多得多。“是自己人,海澜女士。之前是霜雪部落的首领牙狐提出要和银夏合作,可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它却突然反悔了,可能是上头的旨意,因为毕竟银夏也破坏了那么他们那么多次的计划。总之在叛军的暴乱被平息之后,银夏就被自己人给捅了刀子,昏迷了过去。它们把它给绑起来去邀功请赏了。”
“牙狐……吗?”海澜不说话了,她记住了这个名字,以后这家伙绝对不可以再信任。斯格沃克点了点头:“现在根据我的线人告诉我,银夏被它们安排在了国内的基地里,相当于被软禁。他被断绝了一切与外界通讯的方式,因此才无法联系到你。而他的住所外面也有重重把手,他的能量碎片也被带走,根本逃不出去。”海澜沉默了,这样的情形让她绝望。
“海澜,听说你现在已经不是守护者了?”斯格沃克突然问道。海澜知道她这时候提这事儿是想要干什么——银夏被俘,恐怕现在能够作为守护者战斗的人也只剩下她一个了吧。她犹豫了一会儿,然后点了点头承认了:“对,因为我和你一样也嫁人了……我不希望我的这个身份影响到我的生活,所以我放弃再作为纳普特恩战斗了。”她以为伊唯·斯格沃克是想要劝说自己回到守护者的队伍中,然而对方却又换了一个话题:“那你还记得坚胜吗?”
“怎么可能会忘记呢?”她说,“曾经的土星守护者萨登……却因为和傲慢护法的战斗而死在了航天局的那场爆炸中。”虽然这件事她没有亲身经历,是听银夏告诉自己的,但坚胜也毕竟曾是她的战友,一想到她的死就令海澜心酸。斯格沃克点了点头:“对,这就是我来找你的真正目的……我来找你并不是想谈组织或是亚魔,还是银夏的事情,我来找你,是因为我发现了一些关于坚胜的事情……是非常重要的事情。”
“哦?”海澜挑起了眉毛,示意斯格沃克继续说下去。
“应该早就已经死在NASA废墟中的行星守护者坚胜,此刻我拿到了她还活着的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