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秋九月,大地枯黄,放眼望去一片萧瑟情景。不同于凡境他国,地处北地的天秦国早已是寒风凛冽,积雪齐膝的冬日雪景了。
在天秦国王城——皇都的一条商铺连片的街道上,有一行人缓缓走在扫净雪的路中央,他们护送着十几辆装得满满当当的货车,惹得路人纷纷驻足打量,不时还和身边并不认识的人一齐悄声议论着。
队伍很长,随行的人也多,除了每辆货车都配备了两名护卫,在队伍的末尾还跟着十几个小厮丫头。一行人浩浩荡荡,最惹人瞩目的莫过于走在队伍最前头的人。
那是三个小姑娘,两个侍女,和一个白衣女子。白衣女子走在最前头,前面每遇着一个路人,那人便自动融进路两边的人堆里,向队伍里多投进一对好奇的目光。
“哎,这位大哥,这拉的什么呀,这么么多货车?”有路人向身边同样观看的人打听着,只是那人也不甚清楚,又能回答他什么呢?于是那人又将目光放在队伍的领头人,问道:“那那个穿白衣的小姑娘是谁呀,这么大排场?”
“谁知道呢?”被逮着问话的人有点不耐,“估计是哪家大户里的小姐吧?”
“这哪有大户人家穿白的呀?”天秦国尊黑卑白,但凡是有点身份的人家衣柜里都见不着一件白衣,现在见到一个小姐打扮的人却穿着白衣,这实在是太刺激路人们的好奇心了。
周围人的议论丝毫没有影响队伍里的人,走在白衣女子左后侧的小侍女好奇的打量着周围的环境,一只手悄悄拉了拉白衣女子的白狐裘,像小孩子一样对女子兴奋道:“主子,这就是雪吗?祯茶以前还从没见过雪呢!”
“祯茶,在外头要叫姑娘。”另一个侍女提醒道,她面上冷冷的,声音也冷冷的,直冻得祯茶忍不住拽紧身上的袄衣。
“我知道啦~隐汣,你说话怎么比雪还要冷啊!”寒风一吹,祯茶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她捂着嘴瞪大一双鹿眸瞧着白衣女子的背影,嗫喏道:“姑娘,奴婢、奴婢失礼了……”
隐汣一双寒眸也看向了白衣女子,心里思量着这个一个月前才成为她们主子的姑娘会怎么做?
白衣女子,也就是隐汣祯茶二人的主子,她好似没有听到祯茶的话,双脚仍然向前缓缓走着。她着了身素白锦裙,外罩了件白狐裘,走在又铺上一层薄雪的路中央就像是一只纯白的雪团子一样。
又回到这里了呀……白色兜帽下,藏着一双隐在白玉面具下的羽灰色双眸,只见那眸子里倒映着路边接连不断的商铺,在目光滑到街边巷子里以雪为被、不知是死是活的乞丐时,那双似灰羽绒般让人忍不住心底泛起柔意的眼睛里,蓦地闪过一丝击碎假象的寒意,那寒意消失极快,但却实实在在的冻人骨髓!
雪国天秦,终年降雪,只单一个三月是为春天。前世她可怜路边常有乞儿冻死,于是向王君请命修建避身所,虽不供吃食,好歹给那些流落街头的可怜人留了处躲避严寒的住处。只是前世她被当做天狼转世,赤条条扔上刑场活活烧死时,那些在台下辱骂她的人,有没有这些乞儿呢?
是了,白衣女子,也就是柳枝兰,当时镜魅没有骗她,在她喝下镜水昏厥后,再睁眼醒来时她就重生回了自己出生的那一日,如今过了十四载,她终是又重回了这片给了她半生辉煌又令她凄凉惨死的都城!
见主子许久不回话,祯茶转头可怜兮兮地看向隐汣。主子是不是生气了呀,怎么办!孩子忍不住要哭唧唧了!
隐汣冷冷睨了祯茶一眼,又冷冷出声道:“姑娘,这里天寒地冻,祯茶初来乍到不耐严寒,还望姑娘看在她天生体弱的份儿上,能恕她失礼之错。”
“嗯?什么?”沉浸在前尘往事里的柳枝兰被喊回神,一脸迷茫的转头看向隐汣,又看向了祯茶,瞧见祯茶小心翼翼乞求宽恕又带点委屈的小表情,柳枝兰淡淡一笑,羽灰色的眸子像柔软的灰羽绒一样轻抚过祯茶的心房,“不怕,无妨。”
感受到柳枝兰的善意,祯茶弥漫水雾的鹿眸登时就绽出光来,少主这是在安慰她吗?哎呀,之前总听诡雾染里伺候少主的下人说,主子性情难揣,喜怒无常,他们伺候时巴不得屏气飘过,不惹主子注意。现在一看,主子这么温柔,哪有她们说的那么吓人?
眼见祯茶丢了防备,笑吟吟地望着柳枝兰的背影,隐汣垂眸看地,不做声响。祯茶天真单纯,给颗糖就能叫人拐走,而自己身为诡雾染桀杀部的主使,刚才主子身上那一瞬的寒意她可是察觉的清清楚楚。那寒意里,分明藏着深重的怨念与杀意。
祯茶只是不慎失态,倒真不至于惹得主子动杀手,那……到底是因为什么呢?隐汣抬眸看向柳枝兰,远方却有一道影子快速的闪进眼中,她身比心快一手揽住柳枝兰,一手揪住祯茶的衣领就往旁边躲去。
“啊!隐汣,别拉我衣领,我要勒死了!”祯茶被这么突然一拉,禁不住高声尖叫起来,她这一声尾音还没喊完,下一声又起了个更高的音,“啊——我们的行李!”
仿佛是应和着祯茶的喊叫,一声沉闷巨响同时响起,直惊得路两边原本观看柳枝兰车队的百姓四散逃走。
“撞车啦!撞车啦!”有人边跑边喊,跑了一拨人,没一会儿又围了一拨人来看热闹。
“嘿呦,这车撞得不轻啊!”
“就是啊,也不知道谁这么倒霉,你看那地上,那是女儿家的东西吧?这都给撞出来了。”有人摇头戏谑道。
“别说,看着好像挺值钱。”
俗话说,看热闹不嫌事儿大,柳枝兰的十几辆货车只有前两辆遭了殃,但东西散在地上,要说没个偷鸡摸狗的可真对不起这围的里三圈外三圈的吃瓜群众,这不,就有一只偷摸摸的爪子入了祯茶的眼。
“哎!你谁呀,别偷我们姑娘东西!”祯茶惊疑未定,下意识的就想朝那人扔根毒针却被抢了先。
只见半空一道衣袂翻飞,伴着长剑出鞘的锐声,一个青衣护卫便落在了众人之间。
见有人提剑来了,那个想趁乱偷东西的人立马缩回了手。其他人也不敢多有动作,都站在原地缩着身子,一个个儿都憋着气不敢出声。在皇都里,能配剑的那都是贵人或者是贵人家的侍卫,再不济也是当兵的,总归都是他们这些平头老百姓惹不起的。
那护卫脚落地后便焦急地奔向撞翻的马车,他先是一剑刺死了那匹倒地后还在嘶鸣扑腾的疯马,然后上前一步掀开马车门帘朝里面探头,猛地大喊了声:“王爷!”
旁边围着的人见那人杀了马儿,血花四溅,流了满地,有的人哪里见过这样血腥的场面,当场就吓得撒丫子跑了,剩下的没被那满地血吓到的人也被那护卫一言不合就杀马的狠劲儿给吓得逃走了,一晃神这宽阔的大道上就只剩下柳枝兰一行人和那个护卫了。
“王爷,你醒醒啊!”那青衣护卫丝毫没注意周围人的情况,他眼里只有马车里面那受伤昏迷的人。见自己呼唤了几声那人还是不醒,他心下一急便将人背了出来,抬腿就要带人离去。
“哎,你们别跑!”眼看那两个肇事者要跑,祯茶赶忙冲过去张开双臂拦了他们的路,“不许走!”
说完,祯茶还招呼着身后的那些守车护卫一起上前围住了青衣护卫。那护卫见有人拦路,登时眼里就泛起了寒芒,“让开!”
“你们撞了我们的车,连声道歉都没有就想跑吗?”祯茶气鼓鼓地瞪着那两人。这人真讨厌,明明是他们的错,他居然还敢横她!真是不讲理!
青衣护卫扫了眼那些将他团团围住的护卫,心道这些人看起来不好对付,不说他们今日出门没有带王府府兵,且让他背着王爷一个人硬闯省不得费些工夫,罢了罢了,一个小姑娘而已,认个错也就放他们走了。
“抱歉,撞了你们的车。现在可以放我们走了吧?”
“你这人,什么态度!”祯茶被对方敷衍的认错态度给激上了火,手中不知从哪掏出来的毒针,说着就要向那护卫扔去,“你这歹人,既不知错,那本姑娘就送你去到阎王面前认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