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郑太医已经是华好爷爷辈的人了,就没那么注重大防,直接掀开幔帐看起病来。
先是把脉,再看面色,又询问病情,大夫的看病流程基本相似,在林氏等人期许又担心的注视下,得出的结果并没有给众人带来惊喜,跟苏老大夫的结果一样-----宫寒。
林氏刚刚提起的心一下子掉到了谷底。
“郑,郑老,严重吗?”林氏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
郑老太医看了她一眼,拈着长长的胡须道:“是有些严重了,不过你们也是在用着药的吧?”
林氏看了眼碧瑶,碧瑶连连点头,“苏老大夫当时开了一些调补的药,让姑娘例假前后煎服,不过才服用了一次,这次又来例假,奴婢看还是疼痛得厉害。”
邓老太医点点头,低着头在纸上刷刷的写着药方。
“时间还短,不过方子倒是对症的,你们继续服用,老夫再开个方子给姑娘,这个是与那位大夫的方子错开来服,效果更为显著,吃上个一年半载的,应该差不多就好了。”
邓老太医的话无疑是给屋里众人一颗定心丸,众人都是心里一喜。特别是林氏,连连向郑老大夫道谢。
“那郑老,这疼痛能不能治?这孩子从小没受过这样的哭,我们这些父母看着也跟着心疼。”林氏问道。
邓老太医摇摇头,“这痛是无法治的,只有病好了,疼痛自然也随着消失,不过我可以在药里加血镇痛的药,缓解一下。”
林氏虽然有些失望,但还是对着郑老谢了又谢,又吩咐清珞给郑老大夫封了一封厚厚的证金,恭恭敬敬的把人送走了才完事。
看着华好喝了药睡下了,林氏疲惫的出了梧桐苑,外面天已经完全黑了。
清芷亲自打着灯笼,清珞扶着林氏,主仆几人沉默无声的回到玉和院。
华正清已经回来了,他靠在屋里的榻上,手里翻着一本兵书,昏黄的烛火照应在他的脸上,泛起淡淡的一层光辉,把他有些生硬的脸部轮廓柔和了许多,可在刚进屋的林氏看来,却显得那么厌恶可憎。
由于林氏的目光太过直接,正沉浸在书中的华正清不由抬起头来,看到是她,笑道:“你回来了?”
林氏闭了闭眼,收起了脸上的神情,淡淡的点了点头,走过去坐到梳妆台前。
“听下人说你去了好儿哪里,又请了太医,是不是好儿有什么不好?”华正清丢开了手中的书,坐直身担心的问。
“嗯!”林氏拔下头上的赤金凤凰钗丢在妆匣子里,还是不咸不淡的嗯了一声。
“是什么病?严重吗?”华正清蹙紧眉头问道。
林氏又把耳垂上的蓝宝石耳坠子取了下来,淡淡的笑道:“都是女人家的病,吃几副药就好了,老爷不用担心!”
“那就好,歇息吧,明早还有早朝。”
听了林氏如此回答,华正清心里的那点子担忧就丢开了,他是男人,对于后院的事都是林氏在打理,他也很放心。
夫妻俩平躺在黄梨木雕花罗汉床上,华正清训练了一天的兵,早就疲乏了,不一会儿就鼾声连连,林氏却怎么也睡不着,瞥了眼酣睡的丈夫,厌烦的翻过身去。
夫妻二十几年,她从来没有如现在一样恨过自己的丈夫,都是因为他,因为他的小妾庶女,才把自己的好姐儿害成现在这个样子。
林氏的眸光里划过一丝狠辣,闭上了眼。
不知是药效的作用还是郑老太医在药材里加了镇痛药的作用,华好喝了药后好了许多,至少昨晚能睡了个好觉,今早起来不至于太过苍白憔悴。
刚喝了半碗粥喝一大碗药汁,就听到丫鬟来禀,姑娘们来看望她了。
大家族里,特别是还在一个屋檐下的大家族,哪一房哪一院,要是不约束,发生了一点小事,用不了多久都会传得阖府皆知,何况是请太医这样的大事了。
华好对于姐妹们来探病的事自然不会惊讶,勉强坐起身来接待客人。
华娇苏怀容她们都是知礼的人,并没有多待,问候关心了几句就告辞了。
华老夫人一早起来也从水嬷嬷那里知道了这件事,老夫人愣了愣,喃喃道:“糟糕,事情一多,我都把这事给忘了,也没来得及给林氏说一声。”
老夫人说着看了水嬷嬷一眼,“你说,林氏会不会以为我是故意隐瞒她而包庇四丫头的?”
老夫人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在平常人看来,华好华婵两人都是老夫人的嫡亲孙女,虽然有着嫡庶的关系,但对于老夫人这个祖母来说,血缘亲情都是一样的。
况且事情都已经发生了,老夫人是有可能为了怕林氏这个主母为了自己的女儿报复华婵这个戳她眼睛的庶女而隐瞒的。
“这,这,应该不至于吧?”水嬷嬷语气不足的道。
“有什么不至于的?太至于了,别看林氏平时脾气好,那是还没犯到她手里的时候,对她三个儿女,她是心肝肉的护着,特别是好丫头,何况好丫头是被她从小捧在手心里的,这次又是落水,又是宫寒的,你想想,作为一个女人,宫寒那是多么严重的病?要是一个不好,以后子嗣都成了问题,一个女人嫁人为了什么?为了替夫家延续香火?那都是狗屁,为了有个自己的亲生骨肉,老有所依而已。现在四丫头对五丫头做了这样的事,你说林氏能原谅她吗?我看呀,水姨娘都玄。”老夫人扁扁嘴。
“那,那该怎么办?”通过老夫人一通分析,水嬷嬷也有些吓着了。
“能怎么办?自己种的因结出什么样的果都得受着,何况这四丫头要是没有人给她一个教训,她觉得她是天下最聪明的了,让林氏给她一个教训也好,免得她嫁到夫家后做出更大的错事,丢了华府的脸。至于我嘛,等下林氏来亲自给她解释清楚就好,她心里即使不舒服又能如何?毕竟我还是她婆婆,孝字大于天,她总归会孝顺我的。”老夫人不在意的摆摆手。
水嬷嬷也深觉有礼,心底的那点子担忧也就丢开了。
对于华好的病情,有人心疼,有人担忧,有人不在意。林氏是即心疼又担忧。
既心疼又担忧的不止是林氏一个人,还有外院的顾长归。他刚从外面回来,就听顾白说了这事。对于顾长归的心思,顾白是早就知道了的,以前就是知道也只能装着不知道,后来顾长归决定去向林氏提亲后,顾白对于华好这位未来的主母就放了一半的心思在她身上,随时注意她的情况好报给自家主子知晓。
当然,顾白只是知道华好生病了,至于是什么病,他是无从得知的。顾长归多方打听也无收获,他又没有一官半职在身,无法从郑老太医那里打听。
此时此刻,顾长归无比的期许自己能位高权重,那时,一个小小的太医难道会不给他这个面子,可能刚开口就全告诉他了,这就是底层百姓的无奈。
顾长归才外面打听不出,又担心着华好,只得另想办法,他苦事了半天,终于想出了一个对他来说秒级了的好办法,那就是-----夜闯深闺。
例假来后的第三天,肚子已经不是很疼了,只是还有些隐隐的不舒服,不过还可以忍受。
但是华好并没有要出去走走的意思,这几天突然下起了大雨,虽然天气凉爽了,可外面湿漉漉一片。
窗前大鱼缸里养的睡莲也被大雨打得凄凄惨惨戚戚,无精打采的耷拉着脑袋,看得华好都心疼不已。
“碧瑶,去把那朵睡莲采了,做成荷花藕骨汤,姑娘我馋这道汤了。”
碧瑶一噎,默默的去把那两朵开得正艳的睡莲采了,送到大厨房去。
晚上的晚膳就是围绕这荷花荷叶展开来的,华好喝了一碗荷花藕骨汤,吃了半碗荷叶包饭,又喝了一大碗苦药,感觉胃里都撑得慌。
她扶着碧露的手在屋里转了一盏茶功夫才觉得肚子空了些,坐下来也不那么抵得难受了。
练了半个时辰的字,华好的字写得很好,因她喜欢绘画,书画不分家,她的字也很有风骨,不是时下闺阁千金们喜欢的簪花小楷,而是飘逸的行书。
“姑娘,该歇息了。”碧露走进了给她收拾笔墨。
“嗯!”
华好端详了半晌,才放下手中的狼毫,在碧露的服侍下净了手,才趿着拖鞋往内室走去。
“今天你也辛苦了,下去歇着吧。”华好望着碧露出出进进的,笑着道。
“奴婢有什么辛苦的?都有底下的小丫鬟们。”碧露快速的把砚台和笔洗洗干净,又把散乱的纸张叠好,笑着道:“姑娘也早些歇息,奴婢就在纱橱那边,要是有什么需要的就喊一声。”
“知道了,快去歇着吧!”华好自己掀开薄被躺了进去,笑着挥手。
碧露屈了屈膝,退了出去。
华好睁着眼看着帐顶用五彩丝线绣成的富贵牡丹,灰黄的烛灯隔着一层薄薄的纱帐,使纱帐里更是看不清晰了,可就是这样一份朦胧,让那人工绣织的花朵更显逼真娇艳。绿的叶衬着红的花,绘制了一副人间福贵图,这是一幅意义极为好的花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