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驻地之后,舒云鹏立刻去找了萨曼莎。他开门见山提出要萨曼莎提供技术人员,帮助地球人掌握琼斯母舰的操纵技术:“我们很感谢你们的帮助,但现在,你们母舰上的很多设备,我们的人水平有限,不知怎么摆弄。我怕她们把一些设备弄坏了,所以请你派人教教她们,以免她们惹出麻烦来。”
萨曼莎看了看舒云鹏,她没看出什么来。舒云鹏已经能很自然的控制自己的思想,她没发现会使她不安的东西。
“好的,明天开始,我就派些人教会她们怎么使用舰上的设备。”
舒云鹏说了声谢谢,转身想走,萨曼莎叫住了他。
“我们经过观察,”萨曼莎说:“中央城里,还有几十万活着的地球人,加上跑出城到了野外的,总共还有七、八十万人。你打算怎么处理?”
“我不明白你说的处理是什么意思,”舒云鹏说:“如果说,你的意思是要不要救她们,那我告诉你,我不打算救了,就让她们自生自灭吧!”
“这么多人你就放弃了?”
“是的!”舒云鹏坦然说道:“你们琼斯人不喜欢争斗,我也不喜欢。而中央城里的那些人,因为知道躬逢末世,不选择好好过完剩余的日子,却开始相互残杀。天灾未至,人祸先行,这些还活着的人中,恐怕是那些心狠手辣的人居多。我不消灭她们已经是很仁慈了,怎么可能再去救她们?”
“你真的很理智了,”萨曼莎说。
“没办法呀,萨曼莎,”舒云鹏叹道:“易千雅、黄朗的被杀,已经说明这些人与野兽无异,无可救药。我想你也不希望这些人把杀戳之风带到这里来吧!”
“好!”萨曼莎说:“如果你想救这些人,我们会帮你的。既然你放弃了,那就这样吧。也许这些人让她们早点死是一种解脱。”
“关键的还在于,这些人确实多余!”舒云鹏说:“以前克莱尔她们总是说,地球人多了,我还不同意。但现在我想通了,人类现在的希望,不就在那几百个小孩子身上么?”
萨曼莎听到这里,只是笑了笑,不再回答。
“其实你们也一样,”萨曼莎不想说,舒云鹏可不会轻易不说:“成年人还剩几万还是几千,其实无所谓,关键是未成年的孩子,他们长大了,才是你们的希望,对不对?”
萨曼莎还是笑笑不说话,舒云鹏也没继续说。他知道,现在只能点到为止,不宜多说,所以,他主动转移话题:“哦,说到孩子,你的孩子还好吗?”
“还好,就那样了,”说到孩子,萨曼莎脸上漾起了一丝笑意,但转瞬即逝,她的脸又回复了平静。
“对不起,萨曼莎,”舒云鹏说:“那次我很粗暴……”
“没事。你不必感到歉疚,”萨曼莎看了看他,脸色依然平静:“说实在的,我活得太久了,早已找不到那种感觉了。事实证明,我的判断是对的,我没感觉了。但意外的是,我没感觉却能怀孕!”
“你没说实话,”舒云鹏目光锐利,看着萨曼莎说:“你当时说:我们两清了!这说明你当时是生气了。”
萨曼莎没说什么,她又一次避开了:“孩子长得很象你。”
舒云鹏没话说了,琼斯人理性至上的习惯,在关键时刻总让他无言以对,只能乖乖地闭嘴。
他告辞回到自己住的母舰上,张静怡看到他很疲惫,要他去休息。
“我是很累,但我累的不是身体,而是精神!”舒云鹏苦笑道。他告诉了张静怡,他怎么跟萨曼莎玩心机的。
“我的天!”张静怡瞪大了眼:“萨曼莎的孩子是你的?”
“是的,”舒云鹏知道自己说漏嘴了,没奈何只能以实情相告,告诉了张静怡,在那最后三天里还发生了这么件事:“我曾经挺担心的,奇怪的是,她居然说不在乎。”
“真的不在乎?”张静怡有点担心:“会不会故意这么说的?”
“不会,”舒云鹏说:“我已经一无所有,她没必要这么做。”
“也是,不过事情真是乱糟糟的理不清头绪……”张静怡同意:“管她呢,我先去看看她们,琼斯人的设备真使我们大开眼界。”
整整三天,分头学习,地球人总算能很好地操纵琼斯母舰上的绝大部分设备了。可以说,这三天,地球人受益匪浅。
但是,琼斯人没有教地球人怎么让母舰上天。她们说,反正不打算飞了,这部分就省略了。
“看来她们还是有所防备啊!”舒云鹏闻讯说道:“难道你们一点也看不懂么?”
“只能乱猜,又不能试试看,所以无法确定我们的猜测是对的,”张静怡说:“她们的标记我们看不懂。”
张静怡有多年驾驶太空巡洋舰的经历,她也说看不太懂,那就没人能看的懂了!
舒云鹏不说话,他知道,想通过学习操纵设备所能得到的信息到此为止了。接下来,得另想办法了。
接下来的日子,舒云鹏到处闲逛。他经常去找琼斯露露,跟她扯闲篇。他知道,很多技术问题,琼斯露露作为技术总监,肯定一清二楚,如果能从她那里打开缺口,那就有希望了。
“露露,谢谢你,谢谢你们的技术人员,”他借口感谢琼斯人帮助地球人学习操纵技术的名义,特意跑去感谢琼斯露露:“现在我们的人住在母舰里觉得很自在了。”
“呵呵,不客气,”琼斯露露正在观察大犬座矮星系的近况:“举手之劳,上校不必太客气。”
“你还在观察大犬座矮星系?”多次观察大犬座矮星系,舒云鹏已经很熟悉那片星空了:“没什么变化吗?”
“是的,没有,”露露说,她的眼睛一直没有离开全息图像中的那片星空:“还是一如既往的朝我们奔来!”
“如果能靠近看,不知是一副什么景象……”
“很恐怖,但也很壮观!”琼斯露露说:“这种景象既象天堂也象地狱----有机生命的地狱!”
“那就别看了嘛!”舒云鹏笑道:“你这不等于是在看魔鬼怎么向你扑来,又怎么把你一口吞噬嘛!”
“你不敢看吗?”琼斯露露好奇地问道。
“是的,我不敢看,”舒云鹏说:“我一看就觉得全身不自在,好象整个人都燃烧起来似的……怎么,你没这感觉?”
“是的,没有,”琼斯露露答道:“不去想那是什么,只是欣赏那难得的壮观景象就行。”
“欣赏不了!”舒云鹏坦率承认自己没法欣赏这样的壮观:“我还真不知道是该佩服你们的淡定呢,还是鄙视你们的没心没肺。”
琼斯露露笑了。对她而言,地球人的善感,她觉得就是一种幼稚,正如舒云鹏无法理解琼斯人的理性一样。对琼斯露露而言,代入感太强了,遇事总是与自身联系起来考虑,那就等于面对现实背过脸去假装没看见,那就是自欺欺人。
“我忽然脑子里有了这样一幅画面,”舒云鹏没有笑:“你们的一位同伴要死了,你们很冷静的与她握手告别,好象她是去旅游似的。然后,乘她的尸体还没冷却,你们就急急忙忙把她的尸体分解成大分子,储存起来备用。”
“确实如此!”琼斯露露说:“这件事要乘早做,否则尸体会腐败,那样的话,有机大分子的收集就会很麻烦。”
“你最后的那些解释让我真的感觉很恐怖!”舒云鹏说:“比刚才我说的那个画面还要恐怖!”
“你们会怎样处理?”
“我们会很难受,”舒云鹏对她说了自己与赵梦瑶的恩恩怨怨,以及最后赵梦瑶的死:“这个人可以说是我的仇人,可是我看到她那副凄惨样,我心里
仍然很难受。”
“你们怎么处理她的尸体?”琼斯露露好奇地问道。
“我们挖个坑把她埋葬了,然后大家鞠躬表示哀悼,”舒云鹏说。
“要我看,你们这是搞形式主义,有百害而无一利,”琼斯露露说:“当然了,你说的这个人,她的基因可能因为过份饥饿已经受损,丢掉了也不可惜。”
舒云鹏差一点晕倒:“这怎么是形式主义?这是对死者的尊重!只有这样,人才能保持对生命应有的尊重!”
“我不同意!”琼斯露露摇摇头说:“把死者的身体分解成大分子备用,以便她的一切能在使用者身上再生,这才是对死者最大的尊重!”
舒云鹏的脑袋里一片空白,他不知该怎么反驳琼斯露露了。
“另外,在星际旅行中,有机分子的采集是非常不容易的。须知,每个人的基因都有可能有所不同,保存基因多样性是很有必要的!”琼斯露露可没在意舒云鹏的表情,继续她的琼斯理论:“从这点上说,我们的做法也充分考虑了实际情况。所以我认为,无论是从心理层面,还是从现实状况上考虑,我们处理死者尸体的方法,远胜过你们地球人的方法。”
“这就是你们所谓的理性,对吧?”
“对的,”琼斯露露说:“你们地球人就是太感情用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