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债不相欠,但我欠你一段情债。”看着她坚毅的眸子,微皱着的秀眉,轻抿着的唇瓣,和那在风中凌乱了的墨发,修弈心中泛起阵阵不忍与内疚。
青柠,我欠你的,我一定会还。
“不,精心谋划的情,算不得情,既然算不得情,便也算不得债。”强压下胸口处涌动着的痛,青柠握紧了手中的残剑,再一次运起内力,准备殊死一搏,“今日之势,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可偏偏,我不愿任人宰割,即便是还你的救命之恩,我也不愿让自己处于被动。”
“青柠,快停下!你会承受不住的。”见青柠又一次强行运功,修弈心中的关切再也隐藏不住,他不受控制似的上前,想要拦住青柠。
“站住!”青柠执剑低吼,残剑的剑尖抵在修弈的胸口,不停的颤抖着,她的声音也因胸口处袭来的那种彻骨的痛而轻颤起来,“修弈,如你所说,刀剑无眼,你不要再往前了……”
“青柠,快停下!”即便剑锋抵在胸口,他还是毫不犹豫的向她靠近。
那一瞬间剑尖刺入血肉,他感受到却只有心痛。
“师兄,你疯了!”弘夏羿恪见势不妙,迅速上前,及时按住了修弈的肩膀,将他生生拉了回来。
“师兄!”柯诗楹不知何时来到此处,她双颊垂着泪水,急切的向着修弈这处跑来。
“楹儿,你怎么来了?”循着声音看过去,修弈刚刚转过头,便被柯诗楹紧紧环抱住了腰身。怀中人泣不成声,修弈只得轻声安抚,“楹儿,师兄没事,你莫哭了。”
“师兄,你受伤了……”柯诗楹用手帕轻掩着修弈的伤口,一时竟急得不知所措,“怎么办,师兄,该怎么办……楹儿好笨,楹儿帮不了师兄……”
“楹儿,师兄真的没事,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听师兄的话,快回去。”修弈轻抚着怀中人的面颊,为她擦去泪水。
“师兄,楹儿不回去,楹儿要陪着师兄。”柯诗楹紧紧攥着修弈的衣袖,用力的摇头,柔媚的声音让人无法拒绝。
“卓青柠,留着你早晚是个祸害,我现在就杀了你为楹儿取药!”话音未落,弘夏羿恪就已经攻了过来,他出手凌厉,攻势迅猛,招招直逼要害,占尽了先机。
青柠手执残剑,虽然应对弘夏羿恪迅猛的攻势游刃有余,但胸口处剧烈的跳痛有增无减,使得她不得不分散内力抵抗这种彻骨之痛的侵蚀。
将将躲过一剑,却在正准备发力还击之时,胸口处毫无征兆的痉挛起来,随即剔骨切肤般的剧痛接踵而至,内力几乎在一瞬间被一股在体内窜行的奇特气息压制,片刻之后,青柠全身便再也使不上半分力气。
残剑应声落地,弘夏羿恪持剑步步紧逼,剑锋直指青柠的面门。
“羿恪!不要伤她!”修弈大惊,欲抬步上前阻拦弘夏羿恪,但刚要有所动作,就被怀中人紧紧环住了腰身。
“师兄!你身上有伤,不要乱动!”见修弈心中动摇,柯诗楹赶紧抱住了修弈,阻止了他的动作。
剑锋伴着凌厉的劲风寸寸逼近,青柠闭上眼,等待着利剑刺入身体,死亡来临的那一刻。
那一瞬间,随剑锋如影而至的劲风划过面颊,拂起鬓角的碎发,却凭空消失在了她的耳边。
鲜血划过剑锋,滴落在青柠的指尖,她诧异的睁开眼,随即又被眼前的景象震惊。
剑尖染血,距她不过半寸,而一只大手此刻正死死的握着剑身,让利剑不能在向前分毫。
鲜血不断地自他的指间流出,他似乎感受不到疼痛一般丝毫不作理会,充满着盛怒的眸光似要将眼前那人碎尸万段。
随着一声巨响,宝剑被他只手折断,弘夏羿恪虽迅速避闪,却也被生生震断了手臂。
“柠儿!”丢掉手中的断剑,仇楚霖赶紧抱住了身侧摇摇欲坠的青柠,“柠儿,对不起,我来晚了。”
胸口处的痉挛愈加剧烈,青柠跌在他的怀中忍不住的颤抖,“仇楚霖,我输了……一败涂地……”
“柠儿,别说了,你忍着些,我这就带你走。”抱紧了怀中人,仇楚霖抽出腰间佩剑,径直指向修弈。
此刻太子府的管家可谓是焦头烂额,方才才冲进去一位拦不住的杀星,这便又来了一个。
“王爷……王爷,你不能进去。殿下有令今日不见客,请王爷不要为难小的们了!”太子府的管家同几个小厮满面愁容,紧紧追在封少言身后苦苦的劝阻,却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封少言停下脚步。
“青柠!”不顾管家的阻拦,封少言向人群聚集处快步而来,他那颗惴惴不安的心在他看见那个单薄虚弱的身影之后,终是凉了下来。
今日之前,无论旁人怎么说,他都不信修弈会伤了她,可如今他亲眼见到了,他又该如何说服自己。
自仇楚霖手中接过青柠,封少言立即搭上她的脉搏,“青柠,你感觉怎么样?”
“师兄。”靠在封少言的肩上,青柠握住了他搭在自己腕上的手,阻止了他的动作,她微微开口,那轻颤着的声音似乎正在微风中消散,“别白费力气了,这药的作用是不可逆的,你必须立刻废了我的内力。”
“不会的,一定会有办法的,师兄这就带你去找师父。”封少言反握住了她冰凉的手,眸中尽是不可思议。
如她所说,这药物给身体带来的伤害的确是不可逆的,若要消除这种伤害,只能在药效全部聚集前服用特制的解药。
“师兄,来不及了,动手吧。”青柠含着泪恳求道,“你我师出同门,这件事只有你能做。”
“青柠,你知道师兄做不到,师兄从来都看不得你受伤。”封少言抱紧了她,连连摇头拒绝道。
“师兄,母妃重伤昏迷,父王还在囹圄之中受苦,我所执着的一切都尚未有个结果,我如何能忘?如何能弃?若不废去内力,我岂不是白活了半生?”青柠忍着痛楚,哽咽着声音道。
“哥,你可有解药?”封少言终是下不去手,他转向修弈,希望修弈能给他一个满意的答复,可事与愿违,修弈沉默许久,最终一言未发。
“修弈!”仇楚霖执剑向前,剑锋不偏不倚,直抵修弈的喉咙,仅差毫厘便可血溅当场,仇楚霖道,“回答他的问题!”
“仇大将军是想插手我瑾南太子府的事?”修弈纹丝不动,只是眸中射出凛人的寒光。
“此事可不仅仅是你瑾南太子府的家事!”对上修弈散着冷意的眼眸,仇楚霖一字一句的说道。
胸口处的痉挛突然消失,一阵搏动着的似乎要冲破皮肤的痛楚,由远及近呼啸而来,聚集在胸口处的那一瞬间,像是要冲破一切阻碍,跃出束缚一般,狂躁的跳动着。
青柠知道那是大量凤血檀木活跃于心口所致,此刻既是取血的最佳时机,也是她最后的机会。
“师兄!快动手,再不动手就来不及了!师兄!”青柠用尽全身的力气死死的抓着封少言的衣袖,连声音都变得嘶哑起来,“这是我唯一的机会,师兄,动手啊!”
他未曾想到青柠竟如此决绝,即便心中千百个不忍、不愿,他也要为她下了这狠手。
封少言颤抖着双手,逆行内力凝聚于指尖,他犹豫了片刻,终是向着穴位点了上去。
紧要关头,状况百出,封少言发力之际,弘夏羿恪突然向仇楚霖发难。与此同时,修弈趁仇楚霖分心的片刻,躲过剑锋,袭向封少言。
修弈向来清楚封少言的路数,又以速度出奇制胜,故尽管封少言拼力一搏,却还是棋差一招,让修弈在他怀中抢走了青柠。
“哥!你要做什么?”封少言急声道,“你快放开她!”
“今日,谁也带不走她。”修弈握着青柠的手臂,将她拉入怀中,他手无寸刃,却杀气四溢,气势慑人。
熟悉的力道,记忆中的温度,他的怀抱依旧温暖,但有些东西已经悄然改变,不复从前。青柠想要挣脱,却使不上分毫的力气。
“修弈,你此举可是要与肃燕和朔楚两国为敌!”弘夏羿恪先前被他震断一只手臂,此刻对他自然构不成任何威胁,仇楚霖一招制敌,片刻便生擒了弘夏羿恪。
“与天下人为敌,又如何?”修弈冷声道。
“好一个与天下人为敌!”将利剑抵在弘夏羿恪的脖子上,仇楚霖寸步不让,“那么太子殿下心中,妻子和师弟,孰轻孰重?”
“你敢!”修弈愠怒,语气凌厉了许多。
胸口处灼热的燥痛渐渐消退,取血的最佳时机已然错过。
二月的风本是暖的,可吹在青柠的身上却比那冬日的寒风还冷冽。
“天下之大,我仇楚霖在乎的也仅有一个她罢了。为了她,我何惧之有!”收回落在她身上的目光,仇楚霖眸中阴翳更甚,她单薄的身子凭填了累累的伤痕,那伤在她的身上,却实实在在疼在他的心尖。
修弈施在青柠身上的力道逐渐变大,仇楚霖抵在弘夏羿恪脖子上的剑锋依旧迫人,双方对峙,气氛变得无比紧张,空气中只剩下了微风拂过的沙响。
众人关注着局势,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就在此时,一个带着三分病态的声音自众人身后传来,打破了僵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