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营里的庆功宴已经开始,先是告慰猎场中逝去英灵,随后酒宴歌舞,比试斗艳,千篇一律,甚是无聊却还不能先行一步。
“仇爱卿,你屡次为我朔楚建立奇功,攘外安内,可谓我朔楚肱骨之臣。”酒过三巡,歌舞正盛,弘夏左枫率先开口道,“可就是你这般优秀的臣子,府中尚无人伺候,朕很是替你忧心啊!”
“多谢皇上关心,臣一介武夫,风餐露宿惯了,无需人伺候也能过得舒适。”仇楚霖道。
皇帝的意思很明显,这是要旧事重提,给他赐婚。
“爱卿所言差矣,大丈夫立足于世就是要建功立业,光耀门楣。如今爱卿已为国建功,立业有成,若能再娶一德才兼备、貌美如花的女子为妻,岂不羡煞旁人,再无缺憾。”弘夏左枫道,“今有安国候府梓悦郡主,娴熟大方,温良敦厚,品貌出众,与仇爱卿堪称天造地设。朕今日就做个主,给你二人赐婚,成人之美如何?”
“臣何德何能,劳皇上惦念臣的家事。”仇楚霖不卑不亢的回答道,“臣一心只想为国尽忠,暂时还不打算考虑娶妻之事,还望皇上能够理解臣的一片赤血丹心。”
仇楚霖冠冕堂皇的以报国尽忠作借口搪塞他,弘夏左枫便无法在这个话题上再进行下去,难道让他对自己的臣子说,不必报国尽忠,来娶郡主么?
于是弘夏左枫换了一个思路,曲线救国,“爱卿不愿娶郡主为妻,可是因为已经有了心上人?”
“皇上明鉴,既然皇上都知道了,臣也不便隐瞒。”仇楚霖思虑片刻说道,“她是臣毕生所爱,臣此生非她不娶,也只娶她一人。”
“一个山野丫头而已,爱卿若是喜欢,可纳为妾室。”弘夏左枫道,“梓悦丫头才貌双全,能文善武,可是一位当时难得的奇女子,与爱卿最是般配……”
“皇上,强扭的瓜不甜,孩子们既然有自己的想法,就随着他们去吧。”严弃阳适时开口,一锤定音。
“皇上,大将军才刚从围猎场出来,想必此时定是疲惫,还是让大将军休息休息,赐婚之事,可改日金殿之上再作商议。”老丞相起身附和道。
“臣以为皇上大可不必忧心大将军的婚事,大将军如此优秀,自然不乏女儿家的仰慕,只要大将军愿意,随时都可以成婚。”又一位大臣起身附和。
不过片刻,数位大臣起身附和,弘夏左枫面色铁青,赐婚之事最终不了了之。
这就是朔楚的朝堂,摄政王轻易不开口,开口必成事;轻易不动手,动了手,便叫人再无翻身的可能。
宴会正酣,百官互相吹捧奉承,好不热闹。
而仇楚霖却无心应酬,自摄政王中途退场,他心中就越发不安。
好不容易捱到宴会散场,仇楚霖归心似箭,回营帐吩咐了几句,立刻牵上马匹独自离开大营,刚刚出大营,就遇上了匆匆赶来的仇西扬。
“将军!”仇西扬被人劫了马车,只得步行至此,他跪地请罪,气喘吁吁,“姑娘被人劫走了!”
“可看清了来者是什么人?”仇楚霖微微蹙眉,脑中瞬间浮现出一个猜测。
“那人虽蒙着面,但属下识得他的招数,属下断定是……”仇西扬顿了顿,他抬头看着仇楚霖,十分肯定的说道,“是摄政王的随行侍卫,剑臣。且在半个时辰前,属下在路上遇到了摄政王回城的马车,为了不生枝节,属下远远的就避开了。”
“嗯,去牵匹快马来,随我速速回城。”仇楚霖说完,率先上马,奔腾而去。
意识一点点的恢复,青柠只觉后颈处隐隐作痛,而头却像被灌了铅一般沉重胀痛。
她缓缓的睁开眼,左右看了看,入目的一切都较为熟悉,与一年前无甚变化,这里是严弃阳的书房。
她被封了内力,牢牢的绑在了椅子上。身体软弱无力,手臂的伤口只被粗略的包扎还没有处理,好在她给自己止了血,不至于失血过多。
现在她什么也做不了,只能闭目养神,等严弃阳来见她,同时试着冲击穴位,解封内力。
不多时,书房门被打开,一阵晚风随着严弃阳一同吹进门,吹在青柠伤口处引得手臂又是一阵抽疼。
青柠睁开眼,严弃阳负手而立,正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你父王在我手上,你还敢耍花招?”
“跟王爷做交易,不给自己留一条退路怎么行?”青柠笑道。
严弃阳面色一沉,“一年之期已到,我要的东西呢?”
“既然是交易,王爷需得拿出诚意,先放了我父王,我就将王爷要的东西奉上。”青柠道。
“你没有跟本王谈条件的资格。”严弃阳冷声道,“霖儿已经弃了你,你没有退路了。”
“王爷想唬我么?”青柠笑道,“公子他不可能弃我。”
“你背叛了他,他怎么可能留你?”严弃阳道。
青柠闻言面色微怔,但仅是片刻,她的神色便恢复如常,“不,公子不会弃我的。公子若真的弃了我,我活不到现在,也见不到王爷你。”
“本王曾向他要过你,将你送来,不过是顺水人情罢了。”严弃阳道,“你已经是一枚弃子,好好想想怎么跟本王合作,保住性命吧。”
青柠闻言沉默许久,她垂下头,眸中掩不住的慌乱。
严弃阳见她有所动摇,俯下身来,趁热打铁,“霖儿他最忍不得背叛他的人,他不杀你,对你来说已经是万幸了。如今你只有跟本王合作,才能保住你和你父王的性命。”
“就算他弃了我又怎样?”青柠仰起头,秀眉舒展,“‘凤凰’还在我手里。”
“本王方才闲来无事,去了趟地牢。”严弃阳将手中的软鞭递到青柠面前,平淡的语气中藏着几分暴戾,“顺便看看你父王。”
那是父王牢门前挂着的鞭子,是严弃阳专门用来鞭打父王的软鞭!
软鞭手柄上的细纹已经磨平,鞭绳上布满着深深浅浅的血迹,其中一片鲜红尤为显眼。
秀眉紧蹙,眼角泪水徘徊,她强忍着不让泪水滑落。
青柠抬起头,看着严弃阳的眸中满是恨意。
“你斗不过本王。”严弃阳开口,让青柠最后的防御土崩瓦解,“跟本王耍花招,只会让你父王受尽折磨。”
良久,青柠颤抖的身躯才逐渐恢复平静,仇楚霖弃了她,她已经没有了退路,“你刚才提到了合作。”
“你早该如此。”严弃阳笑道,“本王问你,折扇呢?”
“已经作为初见时表达诚意的礼物献给仇楚霖了。”青柠道。
“你跟霖儿之间的交易是什么?”严弃阳眸光变得十分锐利,但他依旧保持着温和的语气。
“他助我救出父王,我帮他完成心愿。”青柠敛眸道。
“什么心愿?”严弃阳突然皱起了眉,语气也变得硬了许多,“他拜本王作义父这么多年,本王竟还不知道他尚有心愿未能达成。”
“我不知,他从未跟我说起过。他只说时机未到,待时机到了,他自然会告诉我。”青柠摇头,随即又不确定的说道,“我只隐约觉得,这个心愿对他很重要,仿佛与他的身世有关。”
严弃阳的面色瞬间变得阴沉无比,他拿着杯盏的手也不自觉的收紧,一贯温和的伪装似乎即将瓦解。
但片刻之后,他却突然轻笑一声,“你怎样证明你所说的值得本王相信?”
“王爷!”忽然书房外传来剑臣稍显急促的声音,“将军求见!”
“你唬我!”她蹙着眉,怒声高喊,但一切都已经为时过晚,追悔莫及,“公子根本没有弃我!”
“前厅奉茶!”严弃阳道,随即他看着青柠,老奸巨猾在他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现在想明白还不晚,不过你刚刚又将他出卖了一次,你觉得他这一次,还会容你么?”
青柠看着他,眸中尽是愤怒与悔恨,她咬牙切齿,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如今摆在她面前的只有一条路,“你想怎么合作?”
“还算聪明,知道本王想要什么。”严弃阳笑道,“本王让他带你走,你回去之后,给本王看好他,一举一动都要向我汇报。”
“好,我答应你。但是他一定会对我有所防备,我不确定能打探到有用的消息。”青柠问道。
“那就想方设法,不择手段,本王不管过程如何,本王只要结果。”严弃阳道,“至于你父王,等本王满意的时候,自然会放了他。”
“将军你不能进去!”书房外,剑臣见仇楚霖匆匆赶来,急忙上前阻拦。
“滚开!”仇楚霖一掌将他推开,厉声道。
他的脚步加快了几分,来到书房门前,没有丝毫迟疑推门而入。
严弃阳的手从青柠衣襟中缓缓收回背在身后,他直起身,看着门口的仇楚霖,眸中阴翳更甚,“为了一个女子,规矩都不顾了吗?你眼里还有没有本王!”
“义父恕罪,孩儿一时心急,乱了规矩。”仇楚霖将方才那一幕看在眼中,心中虽生出恼怒,但也无法发作,他只得拱手道,“孩儿不明白义父这是何意?若是青柠开罪了义父,还请义父息怒,交由孩儿处置。”
“毕竟是你府上的人,霖儿既然开了口,本王也不好强留下这奴婢。”严弃阳道,“这奴婢性子高傲,霖儿还需多加管教才是,别叫她以后惹来麻烦无法收场。”
“多谢义父。”仇楚霖深深一拜,“孩儿定按照义父的意思,好好管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