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月城是朔楚的边境小城,正与瑾南临境,也正是朔楚瑾南两国的交锋之地,此时城外百里之处就是仇楚霖的驻军。
思思已经在临月城内徘徊了许久。
那日到达临月城,柳无痕将她安顿下来,还未来得及吃上一顿热乎饭,便接到了朝内追来的召回令。
起初柳无痕并不放心将她一人留在此处,想要带她一同回朝,但奈何思思执意要留下等仇楚霖归城,死活也不跟他走。
无奈之下柳无痕只得留下了数名随从跟在她身边保护,又差人去给远在初安城的沈江离送了个信,随后才匆匆赶了回去。
思思住在临月城的一家客栈里,所住房间的窗子正对着守将府的大门。
柳无痕说,他现在正在边关外打仗,情势紧张,无暇顾及旁事。
而女子又不得擅入军中,以免扰乱军心。
故只有让她在这临月城中等着他凯旋归来,方能见他一面。
思思每日杵着下巴坐在窗前,望着守将府的大门眼巴巴地等着,这一等便等了数日。
今日思思方才打开窗,便发觉了异常。
守将府的大门平日里关得紧紧的,思思守了这么多日都未曾见到有人进出,而今日,这大门竟然敞开着,门外还守了两个家丁,时不时的向着城门的方向张望。
思思心中大喜,心知这是他要回来了,赶忙下楼跑到一楼大堂外的茶水铺等着,只等他回来,冲上去告诉他,自己没有食言,如约来找他了。
思思在茶水铺听着老板与客人的闲聊,目光炯炯的向着守将府大门正对着的那处街角张望,眸中尽是期盼。
“姑娘,你这是在等王爷回府?”旁边的客人付钱离开,老板笑呵呵的来为思思添茶,“这将府很久没回来人了,今日大门四开,定有人从军中赶回。”
“是啊,你怎么知道我在等他?”思思道了声谢,与老板攀谈起来。
“每次在将府大门四开的时候,像你这样的小姑娘,都会在我这茶棚里聚上几桌。”老板面上依旧和善的笑着,俨然将思思与其他爱慕王爷的姑娘算在了一处。
“是嘛?老板你可别唬我,今日将府的门可是开了,可你这茶铺里却只有我一个人等着。”思思笑道。
“姑娘前几日才来到咱们这处,自然是不知道的。”老板正卖力擦着邻座的桌子,见思思不信他的话,当即便放下了手中的抹布,转过身对思思说,“这将府的门都开了许多次了,每次都是旁人进出,从不见王爷回来,那些有钱人家娇生惯养的小姐们自然是等不起的,来了几次就陆续的都不来了,只派了自家丫鬟前来探风,但那些小丫鬟,又哪有钱来我这茶铺呢!”
老板说着,还煞有介事的指了指街角处,那正有三五个丫鬟打扮的小姑娘聚在一起说笑。
“你是说,她们就是那些富家小姐们派来的丫头?”思思饶有兴致的向着老板指的方向看了看,随即笑道。
“那可不!”老板说着,拎起身后桌上的抹布搭在了肩上,来到炉上向滚烫的热水中撒了一把廉价的茶叶。
“我跟她们可不一样,我认识他,他是我的朋友。”思思颇显骄傲的说道。
“姑娘,你就别逗我了,咱们的摄政王爷哪会有女子的朋友?”那老板欲言又止的将后半句话咽了回去。
“为什么不会有?他这般优秀的男子,不应该有许多女子倾慕吗?”思思诧异道。
“姑娘连这都不知道,怎敢自称是王爷的朋友!”老板面上摆出一副和气生财的笑模样,语气却生硬了许多。
王爷与王妃伉俪情深,王妃故去之后王爷便再未娶妻,也不近女色,哪里会有女子能有幸成为王爷的朋友?况且如今王妃尚在人世,这些爱慕王爷的姑娘们怕是要失意了。
“你怎么不信呢?他给过我……”思思不服气的说着,余光正瞟到一匹枣红马出现在街角处,那马上驮着一个衣着铠甲的男子,正向着将府走去。
思思正要起身追过去,正巧那马上的男子回过头向这个方向扫了一眼,思思眉间一蹙,顿时泄了气似的趴回了桌子上,垂下头使劲地砸了砸手臂,随即就势将脸埋在了手臂里。
马上的那个人不是他!
仇西扬原本只是习惯性的向这边扫了一眼,想看看今日是否又有许多小姐夫人在此等候,却不想小姐夫人没有,却有一位长相很像王妃的女子。
仇西扬先是一愣,下意识地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王爷不是说王妃人被修弈囚禁在瑾南,怎么会出现在临月城?
就在他打算细看的时候,那座位上的女子已经不见了身影,想着自己公事在身,王妃又被修弈软禁,断然不可能出现在此处。仇西扬便没把这事放在心上,下了马,将缰绳交在家丁手中,径自进了府内。
此刻思思正郁闷的躺在床上,透过窗子看着蓝蓝的天空,想到他没有回来,心中愈加烦闷,便跳下床气生生的关了窗子。
回府取物的将军没久留便离开了,思思气鼓鼓的趴在床上,一张小脸上的五官皱在了一起难舍难分。
思思又在这客栈中百无聊赖的等了许多日,每日准时下楼与大堂外的茶铺老板攀谈,从那老板口中套出了许多关于城外驻军的事来,其中最有价值的一条,便是城外驻军的军医,这几日就快返城来采购药材了。
于是思思打算不再这般守株待兔的等下去了,她要跟着军医潜入军营里去找他。
哼,等她找到他了,一定不理他!
在思思转着弯问到了给军队供给药材的药铺之后,便在接下来的几日里到那药铺旁边寻了个角落,捧着一颗充满希望的心可怜巴巴的守着。
这次思思没有等太久,只等了三日便等来了一队士兵打扮的小队,拉着马车来到了那一家药材铺。
思思心中一喜,忙不迭的跑回客栈,匆匆带上柳无痕留下的人皮面具,乔装打扮了一番,又使了个花招,从后门溜了出来,甩开了暗处保护她的那些人。
她跑来药铺的时候,军医正在核对药材、细布,小队的头领正在与那掌柜付钱。
思思松了一口气,此番终于是赶上了,她见这车队上路还需要好一会儿,正巧她喜欢的那家糖人铺子又在不远处,便跑过去要那人给做了个大将军的糖人,用油纸包好了细心地揣在怀里,美滋滋的想着等见了他,要送这个给他吃。
思思赶回来的时候,那运药材的车已经出发了,城里街上人多,思思跟紧了也不会引起怀疑。但出城之后行人稀少,思思不敢跟紧,只能远远地藏在树林里跟着。
行路过半,隐藏在林中的思思便发觉了异常,她已经藏在林子里跟着了,但她身后好像还藏着另外一些人。
思思心中总有不安之感,她总觉得林后隐藏着的人会对这一车的草药图谋不轨,冷静思考了半晌,思思决定追上车队,将自己的猜测告诉运药车队的人,让车队提高警惕。
若是她估计的对了,便能帮他保住了这一车药材,若是她估计的错了,也不会有什么损失。
思思这样想着,便赶紧提上了脚程,尽快跟上车队的速度。
身后的人仿佛受她影响了一般,紧跟着也提了速度,如此一来便让思思心中的不安之感越来越重,像是身后的人已经察觉到了她的意图,正在追赶她。
追了半晌,夕阳西下,思思终于赶上了车队,她气喘吁吁地跑了上去,扯住了车队末尾一个老兵,紧着喘了几口气。
就在思思还未说上话的时候,隐在林后的人就已经按耐不住,于林中四面八方冲了出来。
思思冷不防的被自己拉着的那个老兵塞在了马车之下,她紧抱着车轱辘紧张的关注着周遭的形势。
老兵打扮的车夫们一把扯下了自己下巴上粘着的假胡子,抽出腰间的大刀迎了上去,顷刻间与黑衣人展开了一场厮杀。
黑衣人的人数众多,车队虽只有十余人,却皆是军中精挑细选出来的精兵,他们以一敌多,冷静对战,仿佛早就料到了中途会出现这变故一般,镇静自若。
这一场厮杀持续了半柱香的时间,黑衣人像是杀不尽似的一波一波的自林中往外窜。
车队十余人寡不敌众,正准备背水一战的时候,一阵突来的震动自脚下传开,紧接着便是从南边响起一阵马蹄声,那马蹄声由远及近,声音越来越大。
黑衣人见有援军,便也不恋战,为首那人做了个手势,众多黑衣人尽作鸟兽散于林中,片刻间消失了踪影。
军中上将军仇西扬亲自带兵到此接应,见这满地的狼藉,忙下令命将士替换车队精兵,将重伤员抬上药材车。
“上将军,这是剩下没能跑了的一个。”方才思思拉住的那人于地上捡起一块破布料子,擦了擦手中大刀,收刀回鞘,然后反手将思思从车底下给拽了出来。
“哎哎哎!疼!你轻点!”思思被他扯着了一缕头发,忙用手拍打那人抓在自己胳膊上的大手。
“绑起来,带回去听由王爷处置。”仇西扬瞟了思思一眼,并未从思思身上看出什么来。
“喂!你轻点儿!你弄疼我了!”思思的双手被那人叠放在身后,那人从车上取了一段粗麻绳子,毫不怜香惜玉的将思思的手缠的紧紧绷绷。
仇西扬的眼皮子莫名的一跳,他蹙了蹙眉,摒去心中的异样,带队回到了大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