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放目光垂下来:“我来这里,不是想逼问您些什么,我已经知道我父亲不是死于自杀,我只想知道真相。”
李国一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其实他早在接到徐放电话的时候,就隐约觉得,徐放应该知道了些什么东西。
他坐了下来,徐徐开口:“当年,我接手了这个案子,而且,给死者做了尸检。”
“做了尸检?!”吴亮声音大了些,他查过卷宗,里面清清楚楚的写着没做尸检。
李国一哭笑:“是做了的,当时的经办人是唐安,尸检结果出来,第一时间交到他那里。”
他当时准备去看尸检报告,在赶到分局长办公室外的时候,听见有人对话的声音。
“唐局说,法医鉴定结果出来了,死者体内含过量的苯二氮卓,是安眠药类的主要成分。”
他还听到,一个女人说,她不想再做详细的检查了。
“当时这案子下的结论是,死者吃了安眠药后上吊自杀。”李国一双手握在一起,脸色严肃,“我当时觉得奇怪,总觉得上吊前吃安眠药自杀,纯属多此一举。”
“后来我去了现场,发现戏台中央的木板就像是被水浸过一样。”
弥漫着一股子陈年腐朽的味道。
“而且,当时死者上吊时放凳子的地方应该就在那,但是……”
李国一的声音十分缓慢:“那上面一点重物压陷的痕迹都没有,一个一米八以上的成年男人,至少有一百四十多斤的重量,踩在椅子上上吊,台面的木头都要腐烂了,不可能一点痕迹都不留,所以我推断,这件案子可能是他杀案。”
“后来我要求重新调查,被唐局驳回,让我不要多事,说我再妄加猜测就卸了我的职,说我纯属无中生有,我当时年轻,觉得领导脑子有病,所以一气之下就不干了。”
李国一不知道这个不是徐成斌。
徐放手捂住脑袋,父亲丧命前一晚,薛老有在清河灵庙听到两人对话,他推测其中一人是他的父亲,但是大半夜的父亲怎么会去戏台呢?
答案只有一个,有人邀约。
至于,李国一口中中断死亡检查的女人,应该是他的母亲,毕竟只有他的母亲才有这个资格。
就在当天,三人决定,分头行动。
而尤礼,鼓起勇气站在了徐放的门前,她抬手,敲了敲门。
半晌,门打开,徐放背光而立,尤礼抬眸望着他的眼睛,说道:“徐放,我们谈谈。”
徐放与她一起走进了客厅,两人相对而立。
尤礼道:“上次的话我没说完。”
徐放盯着她的眼睛,尤礼深吸了一口气,道:“我之所以请你去唱戏并非只是为了气我父亲。”
她的眼睛很亮,但是徐放却有些看不懂她了。
“我的舅舅,于02年的时候在禺子岭失踪,我接近你,是为了他。”
接下来的尤礼不必多说,徐放便已经想到了,她之所以来剧团,之所以查找当年他父亲的事情,都是为了找失踪的舅舅。
徐放道:“你是怀疑,戏台上的是你舅舅么?”
尤礼点头,她一开始只是怀疑舅舅的失踪与徐放父亲自杀的案子有关,直到后来知道,徐成斌并非自杀,戏台上另有他人。
她接近徐放,只是想打听些事,她没想到徐放会到禺子岭。
徐放沉默下来,看了她半晌,他忽然就想起那日,青砖黄灯,尤礼仰头看着他,说对他有兴趣。
可是,这一切都是假的。
都是她一手营造的骗局。
徐放走了,尤礼呆呆的望着门口他消失的方向出神。
陈词走出来,站到了她的身边,他听完了两人全程的对话。
尤礼抬起头,望着陈词,她喃喃道:“我本以为我都跟他说了,我心里会好受一些,可是陈词啊,我现在这里为什么这么难受。”
尤礼戳着自己的心口,里面钝钝的疼,她红着眼睛问:“你说,我现在要是追出去,说我喜欢他,他会不会觉得我很无耻?”
尤礼眼眶通红,喉间哽住,像是呢喃:“早在我开始骗他的时候,就该想到的,他应该再也不会相信我了。”
徐放几乎是凌晨的时候才回来,尤礼一直没睡着,她听到对门的门打开又关上。
徐放仰躺在床上,身边的陈词睡得很熟。
竖日一早。
徐放起身收拾东西,陈词被动静吵醒,他转身,看到徐放已经穿戴整齐,已经背上了包。
“去哪?”陈词坐起来,揉了揉眼睛。
徐放回身,道:“上海。”
陈词:“这么快?”
之前几人商议分头行动,尤礼回北京,徐放去上海,吴亮深查花虎会。
徐放点头,道:“不好意思,吵醒你了。”
徐放说完,开了卧室的门离开。
陈词看着他的背影,挠了挠头。
尤礼早上五点多的时候才睡着,起来的时候状态不好,她出来的时候,只有陈词自己在厨房里忙活。
陈词关了奶锅,探头出来道:“徐先生回上海了。”
尤礼愣了一下,随后点了点头。
她在椅子上坐下,看着对面的位置出神,半晌道:“陈词,给我爸打电话,就说我们这两天就回北京。”
高铁上,徐放从包里拿出笔记本,开始逐个写人名。
他这次回上海,第一件事就是要拜访剧团的老人,当年国海越剧演奏团十八人,演员也去了七八个。
这些年走也走了不少,剩下的也就是那几个熟人。
他能记起的也就十七八个人,做基本的筛查之后,面前剩下的十个人名令他陷入了沉思。
他记得林逢昌林叔好像是出事后的第一年来剧团的,徐放在他的名字上打了个叉。
他一时找不到思绪,将页面往后翻了翻。
一开始这页的人物关系只写了真假男旦,但是随着这么些天的调查,人物关系像是蜘蛛网一样错综复杂。
如今,王广已死,他是江苏省一个小镇上的人,而他牵出花虎会的事情,吴队长那边正调查与他死亡有关的细节。
徐放支着下巴,看着王广的籍贯,突然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