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坐在车里,车窗开着往外散气,禺子岭的天气不明不暗的显得十分温吞,尤礼觉得分外的心烦。
她望向窗外,看着来回行走的行人,突然脑子里闪过了什么,拿出手机打给陈词。
陈词接电话总是格外的快,听声音好像是在路上。
尤礼说:“陈词,方便的话你今天去找个人,就说是我让你去的。”
“谁?”
“我周叔。”尤礼想了想,很快的补充了一句,“周渡的父亲。”
风寥寥的刮了起来,刺的她太阳穴冰凉,她将车窗关了,长出一口气:“这事千万别让我爸知道,具体的内容待会微信发你。”
陈词听得云里雾里,周渡他爸爸?她这是要打听周渡?
可是为什么不让她父亲知道?
疑问没过几分钟,尤礼的微信就传过来了,陈词拐进一胡同,倚着墙低头看,越看眼神越沉。
*
尤礼在这边租了个房子,短期月租的,小楼不显眼,楼道乌漆墨黑,单元口的灯和楼梯间的灯不知道是坏了多久,偶尔诈尸一下。
进屋之后将门反锁,拿出刚去电器城买的小型打印机,与手机网络关联。
从云储藏调出几张照片下载到手机上,开始挨个的打印。
昏暗的室内,只有打印机咯咯工作的声音。
很快,第一张照片便打印出来,尤礼捏起一角,盯着照片看,看了半晌似乎觉得看不真切,起身去开了灯。
照片中的人一副男相,面无笑意,下巴微抬,眼神透过一张死纸不耐烦的盯着尤礼。
照片人长得很符合大众的审美,而且很明显的是,这张照片不是独照,男人被半个身子挡住了他的下半身,那个挡人的看不见头,因为照片是直接从脖子连接肩膀处撕掉了,只留一人独照。
她对舅舅的记忆不多,记得住的全是舅舅见到她时候,笑的炯炯有神的眼神,欢悦的声音,但是转头对别人,便是个浑人。
吴迟初中肄业,不知道从哪结识的一批狐朋狗友,都不是什么好人。
吴家二老思想封建,重男轻女,就吴迟这么一个儿子,对他报了很大的期望,供他念书,望他成人。
但不知道是对儿宠溺过了头,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吴迟从小叛逆,拿着学费翘课早恋,打架斗殴,坏事干尽,没活成那种别人嘴里的好孩子,倒是成了人人嘴里的吴家小痞子。
谁见了都绕着走,绕不开还得在背后吐两口唾沫的人。
他初中就念了两年,吴迟的父母不知道跟被打的孩子家长低头道了多少次歉,背后抹了多少泪。
后来终于成年了,在一砖头将人掀进了医院,掀成了重伤之后,吴迟进了监狱。
吴家父母也终于对这个儿子死了心。
尤礼四岁的时候,吴迟出的狱,出狱的时候,跟爹娘也不对付,打听到姐姐的去处之后,投奔而来。
只有尤礼的母亲对这个弟弟好,吴迟倍儿疼爱尤礼这个外甥女。
尤礼记得,02年的时候,舅舅曾和父亲大吵了一架,舅舅还动手打伤了父亲。
舅舅走后,父亲就说,吴迟这个人就是欠教训。
自那之后,尤礼便再也没见过舅舅。
*
陈词收到尤礼发来的位置信息分享,七拐八拐的才找到她暂居的地方。
是个上了个年岁的小破楼,从楼底下往上看,能看到随风飘荡的床单,袜子,枕巾一类的晾晒品。
在那其中,尤礼头探出窗外,冲他挥了挥手。
陈词立马回应,背着包跑上了楼。
进屋之后,废话不多说,陈词将背包放下,从里面拿出一个盒子,又从夹层掏出一支录音笔放到桌上。
陈词说:“我按照你说的问了,周老板也回答了,你听听这和你当初听到的一样不一样?”
说来神奇,吴迟那么个二痞子,竟然能和天之骄子周齐关系混的比较好,这让认识二人的人,到今天都不怎么理解。
尤礼让陈词问的是关于吴迟的事,当初吴迟来这边的话风,也是尤礼从周齐与尤国章的谈话中偷听到的。
对话和多年前她听到的别无二致,周齐说:“他当时执意要来这边,说是找一个姓徐的男人。”
周齐之所以记得这么清楚,是因为那年吴迟出发的票是他起的,他还将人送到了火车站。
那也是他最后一次见到吴迟,不过现在想想,当时吴迟说找姓徐的,应该是找徐成斌,至于为什么,他还真不清楚。
录音里,只听陈词问周齐:“那当时尤老板呢?不在北京吧。”
周齐沉默了一瞬,道:“这我就不清楚了。”
周齐:“老尤曾跟我说,小礼对她舅舅这事一直很惦记,其实若是小礼想知道什么,去问老尤便好,他知道的要比我多。”
尤礼听完半晌没说话,陈词看不懂尤礼在想什么。
尤礼将录音笔握在手里,漫不经心的打了个转。
“你过来。”尤礼站了起来,抱起了陈词带来的箱子。
俩人进了卧室,外面的光透过玻璃进入狭小的室内,这栋小区居民楼是那种特别老式的楼,不知道是哪一年建设的,总之外玻璃上安装着已经被雨雪风冲刷的锈迹斑斑的铁窗,玻璃已经泛黄,有个小阳台,却在连接卧室的时候还装修了一个半截隔断,连接到房顶的是半面玻璃,从阳台到室内只留下够一人通过的小门。
虽然阳光照进来不管什么用,但是也念着窗户狭小的好处,室内够暖和。
陈词见尤礼在他面前摊开了一堆照片,照片上的人他一个都没见过。
换句话说便是他一个都不认识,尤礼给他介绍,哪个是她的舅舅,哪个是她的母亲。
尤礼母亲逝世的早,尤国章几乎是在尤礼母亲刚去世便娶了二婚老婆过门,他不太清楚何安阮对小老板什么样,不管是好的坏的,小老板一句话也没在他面前说过。
但是她对何安阮有敌对,这他很清楚。
“我舅舅,在我妈去世的那年,失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