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放：“知道。”
陈词的话，像是一把钥匙，打开了尘封的锁头，他说：“那沈尔京，别看长得人模人样的，但真说不上是什么好人，当初徐先生的父亲徐成斌老师应邀去禺子岭表演，但没得到应有的礼遇，在清河灵庙工作的一人说，当初沈尔京，对徐老师出言不逊，当场羞辱，这话在我问后来人时，有得到过证实。”
尤礼不由自主的看了徐放一眼。
陈词还说：“他们都说那沈尔京年轻的时候真不是个东西，凡是他看上的，想方设法都要得到，凡是他看不上的，想方设法也都要毁掉，世上疯传，沈尔京是出了名的大孝子，也是出了名的疯子，我们这个年纪那个地方很少听到关于他的一些早年消息，可是禺子岭那的老人没忘。”
沈尔京对徐成斌的态度不仅称不上友善，反而十分恶劣。
并不因为父亲沈从平对徐成斌的欣赏而多一份敬畏，反而，肆意挑衅，出言羞辱。
“甚至有人说，当初男旦自杀之事，和沈尔京脱不了关系。”
但当初报纸上可写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男旦因受不了小人言语羞辱，言语暴力而选择在戏台上自缢。
而从男旦到戏台那一刻起就开始为难人的沈尔京，分明就是造成男旦自杀的原因。
“当初这事闹的极大，但是没过一阵便再也没人提起过，要说背后没点猫腻，谁能信？”
那个时候可不像现在这样，全面走入互联网时代，微博头条视频app，每天的新鲜事数不胜数，导致人们对一些当下热谈的事很快遗忘。
“应该和他没关系。”徐放听完，淡淡的道。
沈尔京与父亲无冤无仇，他又活的顺风顺水，没必要大费周章的杀死一个男旦。
更何况，那样的一个商人，又不是傻子，将人约到自己地界上杀，不是惹人怀疑么？
一时间，桌子上只有陈词喝粥的声音。
“你认识沈尔京吗？”徐放问，上次在医院，听尤礼对薛起说起过这个人。
尤礼隐约的猜到了徐放的意图：“认识，他和我爸是朋友，而且他现在常住上海。”
徐放：“我得去见他一面。”
当时父亲是沈尔京请去的，万一他知道些什么呢？
这事尤礼真还能帮上忙，想来想去还是多亏了她那暴脾气的爹朋友多。
若说十六年前沈尔京还是名扬禺子岭意气风发的年轻企业家，桀骜不驯。如今十六年过去，流沙洗礼岁月，他已然洗去少年桀骜，变得沉稳。
而尤礼，曾经与尤国章一起去高尔夫球场的时候，见过他。
不过，约到沈尔京，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晚些时候，吴亮打来了视频电话，吴亮依旧在派出所值班，他面前摆着一桶泡面。
“我找到了当年经办过男旦自杀案民警的手机号码，那名警察叫李国一。”
吴亮说这人早些年就不干警察了，巧的是就是在案发后的那段时间，也很久没人听说过他的消息，这个号码也是他在案发当时用的，不知道换没换人，反正他打过了，没人接。
徐放毕竟是徐成斌的家属，和李国一沟通起来，总比他这个警察来的有情有味。
所以让他可以打打看。
徐放几乎是立刻将电话拨了过去，前两次都是通的，但是没人接。直到第三次打过去，一道声音从听筒内传了过来。
“你谁。”通话那端的语气没什么善意，听声音是个中年男人。
徐放问道：“你好，请问您是李国一先生吗？”
中年男人沉默了一瞬，打了个酒嗝：“是的。”
“李先生您好，我叫徐放，请问，您还记得16年前禺子岭镇男旦自杀一案吗？”
电话那端的李国一突然就不出声了，安静的就像是那一秒就会挂断电话一样，但是他没有。
他那边似乎是笑了一声，问道：“你是家属么？”
徐放单手叉腰，转身背光：“是的，我是徐成斌的儿子。”
电话那端的人再度沉默，十几秒后跟徐放说：“这案子细节我记不清了，你有什么问题就去那边派出所问吧。”
接着，通话中断。
“怎么说？”尤礼也站了起来。
徐放将手机握在手里，道：“是本人在用，但是他说当年的事情他记不清了。”
“徐放，你不回家么？”尤礼忽然问道。
徐放摇头，他低头看了眼手机，平时他离开上海去外省，母亲几乎会两天一次的发信息过来。
这次，他去了高昌将近一个月，却一条母亲的信息都没收到。
“你从没怀疑过家里吗？”尤礼的声音传来，徐放看先她，“你说。”
“我是这样想的，如果你父亲不是自杀，那么当初种种就都是错的，无论是登报的内容还是你们所以为的真相，那么你有没有想过是从哪里开始错的？”
“徐放，有些事情你是不是该问问你母亲？”
毕竟是朝夕相处的夫妻。
尤礼本以为徐放会反驳。
但是出乎意料的，徐放只是沉默了一会，说道：“我有此打算。”
尤礼突然就有些心疼他，她走到徐放面前，仰起头，一双漂亮的眼睛里映出他的模样。
尤礼宽慰他：“也不用将事情想得太坏，其实我也就是说谁，换做我的话，在当时那个场景下我的脑袋也会一片空白的。”
徐放视线落入她的瞳孔之中。
他说：“其实那天我也在，我就看了台上的人一眼，就被我妈捂住了眼睛，其实我并没看清楚当时台上的人长什么样，只记得他和我父亲画着同样的妆，倒是之后的那些年，在梦里，我经常梦见。”
但是梦见了，就真的是父亲的脸了。
尤礼张开双臂，抱住了徐放，那个时候他也不过十三岁，便不得不接受父亲的离开，当时还是以那样一种离去的方式。
尤礼手掌轻拍他的后背，那么当时看着自己的丈夫死在台上，在台下捂住儿子眼睛的张丽萍是如何的呢？
顾忌着年幼的儿子，先去捂住孩子的眼睛，一边说着他不要看，一边自己哭的泪眼朦胧。
看错人，是极为有可能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