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那里是花烛面前相对笑,我这里是长眠孤棺谁来吊……”
隔着一层暗红色的幕布,老戏台子上传来旦角哀婉的调子。尤礼翘起二郎腿,鞋后跟搭在木质的方桌上,有一搭没一搭的回复微信。
等耳边传来尾调,尤礼回复消息的手一顿,随后将翘着的脚收了回来。
大约不到半分钟,红色帘子被掀开,有人走了进来,这人身后还跟着个管事的。
管事的叫林逢昌,尤礼刚才来的时候,就是他负责招待的。不过,尤礼的注意力大多都在前面进来的人身上,他穿着一身戏服,扮的是林黛玉。
虽然画着浓厚的戏妆,可是依然能看的出来,那张脸是真的好看。
林逢昌为站在身旁的人介绍:“少爷,这是北京来的尤姑娘。”
闻言,被称为少爷的旦角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这一眼,让尤礼感觉到了强烈的压迫感。
尤礼掩藏好心绪,冲着徐放笑了,唇边的梨窝若隐若现。她伸手,自我介绍道:“徐老师你好,我叫尤礼,尤其的尤,礼物的礼。”
男人的掌心干燥,手心有薄茧。
面前的男人叫徐放,国海越剧团的团柱子、团骨干,还是个在如今越剧界凤毛麟角的男旦。
尤礼从父亲尤国章的口中听到过他,他袭承吕派,听越剧的人大多清楚,这吕派唱腔花俏,说实话,男人唱这个,很难。
不过,她不是来仰慕大家之姿的,尤礼道:“徐老师,我来这找您是想求您件事儿,我想请您去北京唱出戏。”
徐放垂眸看了她一眼,道:“这戏我唱不了。”
说完,他坐在镜子前卸妆,他刚取下发上的一只钗,便听到一声极为不明的啜泣。
徐放从镜子向后看,是那个叫尤礼的姑娘哭了。
过来请戏的人不少,被他拒绝的也不少,但他还是头一次见请不到人急哭了的。
尤礼眼睛生的很圆,哭起来的时候大大的泪珠子往外冒。
尤礼扑通一声的跪下,双肩抖的厉害:“徐老师,我阿姨打小就喜欢越剧,五年前您初登台,她就说若是有机会,一定要来剧院看您一场演出,可是……可是……”
“她以后怕是没机会了。”
病了?徐放神情一顿。
尤礼哭的令人动容,就连站在一旁的林逢昌看到此景都忍不住的叹息。
可是,规矩就是规矩。
尤礼来的时候,说是徐放的戏迷,早知道是来请徐放去接私活的,林逢昌便不会领尤礼来后台了,他还以为小姑娘是来要签名的。
这事,也该他出面了。
林逢昌去扶尤礼,他道:“尤姑娘,我们团里……”
“尤姑娘。”徐放打断林逢昌的话,“时间,地点,想看的剧目你发给林叔。”
闻言,尤礼抬起眼来,通红的眼里还滚着眼泪,她深吸了一口气,慌不迭的起身,胡乱的擦了把眼泪,连连给徐放鞠躬:“谢谢先生,谢谢先生。”
从林逢昌那里拿了名片,又问好徐放接下来的行程,尤礼才离开。
戏楼外面停了辆奥迪Q5,车门被人从外面打开,尤礼坐了进来,外头的热气也扑了陈词一脸。
“小老板,搞定了?”陈词嘴里叼着支烟,漫不经心的笑,他家小老板这样,看着还真像个十七八岁的高中生。
“嗯。”尤礼脑袋倚在椅座上,拿手蹭了下眼角,她低头瞥见指身上的水汽,皮笑肉不笑的扯了下唇,“陈词,给我支烟。”
尤礼将名片塞进储物盒里,打开包,取出一支口红,落下遮光板,对着镜子细细的给自己抹,弄完后她抿嘴笑了,眼底兴味正浓。
刚从林逢昌那里确定过了,她需要的那几天,徐放恰好有时间。
陈词乐呵呵的将烟递上,转眼就看到尤礼开了车窗,看着戏楼的方向。
“小老板,那徐放长什么样?”
“漂亮。”尤礼半只胳膊都搭在刚冒头的车玻璃上,眯起眼睛,脑子里想起刚刚的男人来,那身行头与扮相真是令人惊艳,而且真人比剧照还要漂亮那么一点,至于卸妆后这人长什么样,她还真不知道,不过应该长得很柔和吧,要不然担不起那么漂亮的旦角妆。
“嘿。”陈词敲了下方向盘,心里一阵懊悔,“早知道我也进去看看了。”
尤礼唇瓣微张,吐出白色的烟雾来。
脑中闪过那男人抽出钗子的动作,她眯起眼睛,若不是早知道他是个男人,刚才她恐怕会错把他当成一个女人。
“对了小老板,那咱下午回北京啊?”陈词兴奋的舔唇,尤礼看了他一眼,脸上是毫无起伏的笑,“回啊,回去看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