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哈赤的女儿玛莎小时骑马摔断了腿,从此成了个跛子,而且,不能骑马。在草原人眼里,不能骑马便是个废人,所以,也一直没能许配人家。
昨夜酒宴间,姑娘偷偷瞄见膀大腰圆的桑吉,便喜欢得春心荡漾不能自己,即刻决定将自己的珍爱献给他。
桑吉本来窝了一肚子的火,见一摇三晃的走进个相貌不扬的突厥姑娘,心里的火气便腾然而起。他认为,这里的人故意打发个没人要的女人来羞辱他。
于是,兽性大发,不但将姑娘百般凌辱糟蹋了一番,还不断谩骂射匱,宣称他阿史那家族的高贵。
当启明星刚刚闭上闪亮的眼睛,晨晖还没钻进毡房,折腾困乏的桑吉便享受着发泄后的满足,昏昏睡去。而可怜的姑娘却泪眼娑婆,一拐一拐的走出了毡房。
敬轩刚想说啥,就见几个彪形大汉一拥而上,便将睡眼惺忪的桑吉捆绑了个结实。
哈赤忿忿上前,扬起马鞭狠狠抽了桑吉两鞭,咬牙切齿骂道:“你个畜生不如的东西!就不配做突厥人!阿史那家族有啥了不起?还不是让可汗撵得满地跑。”
火辣辣的两鞭和敬轩铁青的脸色,让狂傲不驯的桑吉变得呆木蔫静,只是那双愤然不服的黑眸,像对亮珠似的傲视着天空。
敬轩深知突厥人的规矩,姑娘能钻你帐篷是十分的看得起你,把你当做心中的爱人,你只有尽到一个爱人的本分,方才对得起姑娘的一片诚心,至少也得礼貌的让人家完好无损。
一旦对姑娘动粗凌辱,或是谩骂不恭,便不仅对姑娘是极大的伤害耻辱,更是对整个部族的藐视轻漫。
面对众人,敬轩无话可说,又不能不说,见几人推推搡搡的要将桑吉带走,敬轩刚要上前阻拦,就见杜卡在几个亲兵的簇拥下蹒跚而来。
听了哈赤忿忿切齿的述说,杜卡目光阴冷的瞅了眼依然双目傲视天空的桑吉,又淡淡扫了眼神情凝重的敬轩,冲哈赤沉声道:“你想把他怎样?”
哈赤恨声道:“畜生不但凌辱我的女儿轻漫族人,还猖狂谩骂可汗。我打算剁去双脚,让他像狗一样的活着。”
杜卡鼻子冷哼道:“这是你的家事,你自己说了算,即便是剁了双脚,也不能放他走!”说着,还轻蔑的瞅了敬轩一眼。
桑吉这时方才感到了紧张害怕,目光怯懦的瞅了敬轩一眼,又懊悔的垂下了头。
见他们真像旁若无人的要将桑吉带走,敬轩只好硬着头皮上前阻拦道:“他还是个孩子,又喝多了酒,所有不是,都由我来承担,请你们饶过他这回。”
哈赤刚要发作,就见杜卡阴阴笑道:“天山雪狼也算是个突厥通,你不会不懂草原的规矩吧?出了这种事,就是可汗说了也不算,全由姑娘父亲做主。你我还是站在一边,聊点别的吧。”
敬轩强作平静道:“按理我是无话可说,但桑吉是我带来的人,就不能袖手旁观。”
杜卡目光狡黠的笑道:“那除非贺鲁立刻率众归降,并让这畜生正式娶了姑娘,这事或许还有的商量,否则,就是你把可汗请来,也无济于事。”说着,给哈赤暗暗使个眼色。
敬轩沉声道:“桑吉既然是畜生不如,留着也无益,不如将我儿子留下,若十日内贺鲁不来归顺,李晖便娶那姑娘,终生留在草原。”
话音才落,就见李晖焦急如火的想要嚷嚷,却被父亲平淡而又冷静的目光给挡了回去。
杜卡沉吟般的点头微笑,目光诡异的瞅着哈赤。而哈赤却欣喜贪婪的瞅着白净英俊的李晖目不转睛。
静默良久,哈赤才如梦方醒般的嚷道:“行!行!这小子可比那黑货强多了,玛莎嫁给畜生我才不放心。”
太阳刚刚露出金芒,敬轩带着任杰桑吉和李晖的名剑宝马,显得轻松而又安闲的向东驰去。
敬轩神情平静的讲述了此次商谈的结果,桑吉又胆怯沮丧的做了补充,贺鲁顿时气的暴跳如雷,伸手就给了桑吉一巴掌。
不争气的儿子猫窜狗跳的逃出了军帐,贺鲁面显焦急为难的样子,冲淡定自若的敬轩不住嚷嚷:“这可咋办!这可咋办!”肥胖的身子困兽般的来回走动。
见贺鲁一时没了主意,敬轩淡淡道:“若扣押的是桑吉,你打算咋样?”
贺鲁断然嚷道:“若是桑吉,我定会和野狗们抗战到底!才不会顾忌那个不争气的蠢货。”
敬轩轻嘘道:“那现在倒让你为难了?是打是降你赶快拿主意吧!我失掉儿子是小事,全族几千人的身价性命是大事。”
贺鲁哭丧个脸嚷道:“都不知对你说啥好,有你这样的昆季,我阿史那贺鲁死也心甘!实在没辙,投降就投降吧!总不能眼看着辉儿落在那群野狗手里。”
见贺鲁的意志开始崩溃,敬轩淡淡笑道:“早要是决定归顺大唐,现在怕已经过了长城。”
贺鲁悔恨的样子嘟囔道:“现在倒好,不想让汉人踩在脚下,反而要听野狗摆布。这是长生天要灭我阿史那家族呀。”说着,双手朝天,做出祈祷忏悔的样子。
敬轩暗自一笑,道:“与其做狗的奴隶,不如痛快归顺大唐,带着族人做回堂堂正正的顺民。”
贺鲁像是懵愣了一下,目光狐疑瞅着敬轩道:“我要是走了,晖儿可咋办?我可不能做让昆季一辈子痛苦的事情。”
敬轩顿时精神一振,道:“废话不多说,抓紧时间组织族人先转移,这是郭都护的通关手谕,拿着它保你一路畅通无阻。为了避开射匱的人阻挠骚扰,要穿过杭爱山进长城。拿上雪狼信牌,乌护人会一路放你们通行。”
贺鲁顿足道:“不行!救不出晖儿我哪都不去!”
敬轩耐心道:“放心吧,晖儿没事,他们的条件是让你归顺,射匱是大唐的人,你也归顺大唐,到时候你们是兄弟关系,他还能咋样?再说,还有郭孝恪都护挡着,谅他也不敢为难于我。”
贺鲁倾佩道:“你真应该做我们的可汗。”
正说着,只见有人进帐报告说,射匱的人马都分散到附近几个部落去喝酒找女人,有个毡房,不知里面住着啥人,周围有十几个勇士看着,看样子没有要打仗的意思。
贺鲁眼珠滴流一转,冲敬轩兴奋嚷道:“真是长生天睁眼,我们正好乘机杀过去!不但能救出晖儿,还有可能逮住一两个野狗头人!”
见敬轩脸色沉了下来,贺鲁赖赖笑道:“这事你说了算,你现在是可汗。”
敬轩不耐的挥挥手,嚷道:“快去干正事,有啥情况随时让桑吉来找我,别再动啥歪脑子!”
几千人畜的转场,可不是个小动作,并且,他们不是由一个山坡转向另一个山坡,而是要跋山涉水穿越戈壁沙漠,向内地靠近。
为了不引起射匱人的主意,敬轩建议先将老人孩子装扮成商队模样白天离开,而牲畜却分批的等到夜里出发,只要进了乌护人的地界,射匱便一点办法也没有。
然而,雪里埋不住金,水里藏不住鱼。行动不到两天,西面便传来轰轰如雷的马蹄声。
幸亏敬轩事先有所准备,人畜在有条不紊的按序转移,上千精壮勇士却隐藏在十里外的土坡后。
当杂乱急促的马蹄声渐近,只见敬轩一马当先,思璇玉莹和任杰紧随其后,几步远处上千突厥勇士一字排开,如城墙般挡住了去路。
急急如捕猎狼群般的射匱人马,猛然看见前方出现大批人马,顿时收马驻足,疯蚁般的乱做一团。观望片刻,对方便派出五骑缓缓朝前驶来。
敬轩刚刚迎前几步,就见对方中冲出个黑熊般的大汉,举鞭指着敬轩嚷道:“雪狼你咋就不守信?还想不想要你儿子的命?”那人正是射匱帐下第一勇士赫刺。
敬轩上前行礼道:“我咋就不守信?贺鲁已经答应归顺,只是族里的老人都想返回漠北老家,你得给他们时日。”
赫刺沉吟道:“不会是将牲畜和女人都转走了吧?”
敬轩淡淡道:“这两年,族人被你们撵得居无定所,实在厌烦了草原争斗,他们都不愿再跟着贺鲁颠沛流离,想回老家过安稳日子。十日内,贺鲁一定亲率两千铁骑前去归顺。”
赫刺的脸色缓和了下来,进前‘嘻嘻’笑道:“我说雪狼既然把儿子压在了军中,就不会再耍花招,可杜卡非说贺鲁在转移牲畜女人,准备与我们决一死战。”
“ 贺鲁真要是打算拼命,也不会等到今天。草原的牲畜属于长生天,不会永远留在谁的手里。回去告诉杜卡,我儿子现在是皇上亲封的四品官员,要是少了半根汗毛,别说我不答应,就是皇上也不会放过射匱可汗!”敬轩正色道。
赫刺像是猛的惊愣了一下,便摇头叹气的恹恹拨转了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