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的佛号震耳,秀姑猛然回头,见一年迈的红衣喇嘛,步履稳健,银须拂面,却器宇轩昂的缓缓进前。还未开口,就见道姑欣喜迎前唱声:“无量天尊”接着道:“不知仁噶活佛到此,有失远迎,真是罪过罪过。”说着,躬身到地。
仁噶活佛‘哈哈’一笑,草动树颤,进前两步道:“不是来看你,只为管点闲事。当年我就说过,留她几个在观,日后必有后患,你虚竹道人就是不听。”
虚竹讪讪一笑道:“佛家不是讲究慈悲为本,方便为门么?咋就让贫道如此绝情呢?”
活佛一捋长髯道:“慈悲多祸害,方便出下流。若不明因果,流弊乱千秋。”
见虚竹面显疑惑的瞅着自己,活佛微微一笑道:“慈悲要建立在智慧基础上,既要看清当下厉害,还要明了日后流弊。慈悲若是乱用,便未免落入下流。”
虚竹揖首行礼道:“活佛神算,秀姑真是惹下了祸端,我方才还在责备。”
见秀姑仪态恭敬,但骨子里依就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活佛淡淡一笑,唱声“阿弥陀佛”道:“生生世世为情困,寻寻觅觅几世来。今朝相遇情未了,转爱成仇漫四海。”
秀姑额首微笑,也不清楚他在说啥,只知与情爱有关,又不好多问。
活佛顽皮的样子,冲虚竹‘嘻嘻’一笑嚷道:“快让人沏壶天山雪水泡的好茶给我喝,都流了一路的口水。”虚竹抿嘴一笑,赶忙招呼人沏茶。
活佛冲秀姑狡黠一笑,面显神秘道:“我先给你讲段佛门的故事。”
说着,舌头轻舔了舔红润的嘴唇,翘首瞅了眼道童远去的背影,缓缓道:“很久以前,在一处香火旺盛的寺院,大殿门口长着一棵矮小的青草,正对着阿弥陀佛的金身塑像,大殿屋梁上有只百年蜘蛛与它遥遥相望。
人们拜佛,它们也跟着拜佛,人们念经,它们也跟着念,几经多年,已有了灵性。而且,蜘蛛已深深的爱上了青草。
一日,殿前一棵大树突遭雷击起火,几星飞溅的火花迅速引燃了青草周边的干叶,火苗眼看就要伤及小草,那蜘蛛便不顾一切的扑向小草,吐尽全部蛛丝护住青草,而自己却因火烤丝竭而亡。小草得救,继续修炼终投人道成为富家小姐。
蜘蛛也因百年的佛法熏陶,得脱畜生道往生人间,并且,是位英俊结实的打鱼后生。
小姐酷爱茶道,想收集些清晨荷叶上的露珠调茶,却不慎落水恰被后生所救。从此,两人便相爱难离,如蜜胶一般。
然而,好景不长,她俩的私情很快便被姑娘父母知晓,因对方无产无业以打鱼为生,便坚决阻止他们继续来往。
姑娘情深义重,非他不嫁以死相逼。父亲无奈,只好提出以百日为限,若后生能打回一条百斤大鱼,便同意这门婚事。 后生明知是人家在刁难,令他知难而退,但生性倔强的后生还是爽朗的答应了。
后生听说在远海的雷震岛,有人曾打出过百斤大鱼,于是,便备足三月的吃喝,大有不获不归的架势。结果,三月限期已过,后生却杳无音讯。后来才听从出海寻找的人回来说,后生遇到了意外风浪,早就船毁人亡。
姑娘一听顿时悲痛欲绝,哭闹三日便毅然进山落发为尼。决意夜伴青灯,苦修终身。
本来姑娘的修持很好,已到清静无碍,念佛功夫成片的境界,但在往生的关键时刻情执又起,而未能脱离六道,再次堕入人间。
坚固的情执让她在人道寻寻觅觅往返几世,好不容易找到心中那人,却见那人已经落发为僧,断绝了尘念。
于是乎,她便将多生的情执化为仇恨,全部归在那个引渡那人出家的贵人身上。并用骨肉相残的卑劣手段,来舒展胸中之仇恨。”
见秀姑目光愣愣的瞅着自己,活佛淡淡一笑道:“你就是当年的那棵青草。”
秀姑急切问道:“照这么说,他的前身便是那个蜘蛛了?”
见活佛微笑额首,秀姑呓笑般的自语道:“怪不得我对他那么上心,原来真的是他。”
活佛唱声佛号沉声道:“既然明了因缘,就应放下仇恨勿伤无故,如若你能彻底断除情执,此生成就有望。”
秀姑突然秀脸挂霜,朱唇微颤,皓齿半露嚷道:“他毁了我的一世情缘!照您这么说,我生生世世就是专为这一世,却让他给毁了,我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说着,线条分明的樱唇显得有些青紫,原本桃粉的脸颊也霎时失去了颜色。
活佛高唱“阿弥陀佛”道:“仇恨蒙蔽了你的双眼,情执扭曲了你的心智,错将恩人当仇人,自知苦海不回头。”
秀姑还想不服的说啥,只见活佛单掌合十,冲虚竹唱声佛号道:“看来我是来早了几天,这包解药请虚竹道友暂管几日,到时,自有人来讨取。”说着,将一个不大的油纸包交给虚竹。
虚竹疑惑道:“救人如救火,活佛咋不直接送去呢?”
活佛淡淡一笑道:“万法因缘生,解铃还需系铃人。情仇的种子需从根上拔除,方才有效。多谢虚竹好茶,老衲就馋这口。上次你让带回吐蕃的茶叶,就泡不出这味道,解馋还得亲来。”说着,笑声如雷,飘然而去。
敬轩和三妹被小的们背上了山,正和徒弟们戏耍打闹的不老赑顿时脸上变了颜色。
他二话不说,扯开敬轩衣服,沾点半干的血在鼻子闻了闻,又慌忙把了二人的脉,这才一屁股坐倒孩子般的哭闹道:“完了!完了!傻小子和他的傻女人算是没救了......”说着,竟‘呜呜’的哭了起来。
这下可慌坏了继昌他们,本以为只要将爹娘送到师祖这里便会万事大吉,不料他老人家竟是这般状况。顿时六神无主,不知如何是好。
于是,便‘呼啦’跪倒一片,请求赑老设法救治。不老赑抽泣片刻,哽咽道:“要不是你们及时点穴封住穴道,要不是三妹舍身吸血,敬轩怕是早就血坏心死,肉烂骨露了。”
众人听了惊得目瞪口呆,还从没听说过有此厉害的剧毒。不老赑长嘘口气道:“先将人送往后山石洞,眼下针灸吃药只能延缓毒性发作,但若不能在三十日内找到独门解药,就是华佗在世也无济于事。”
安顿好二人,不老赑在几处要穴扎上银针,随即又拔出查看内毒行走的程度,同时给二人各喂下一粒药丸。
见师祖稍稍松了口气,继昌赶忙急切道:“哪里能找到解药?我这就去寻!”
不老赑轻摇了摇头,一脸忧郁的样子道:“怕比登天还难。”
继昌哭嚷道:“就是上天入地,我也要设法找到解药,救治爹娘!”
不老赑疼爱的抚摸了下继昌的肩膀,神情稍缓道:“这是吐蕃特有的尸毒,而且,不是一般的尸毒。”
继昌即刻嚷道:“尸毒我见过,就是从吃腐尸的虫子身上提取的毒药,天山雪鸡的卵清就能解其毒,我这就上山去找。”说着,一帮小的就要拧身出洞。
不老赑略显烦躁的摆手道:“没你想的那么简单,此毒是尸毒不假,但它的毒性要比普通尸毒强十倍不止。”
长嘘口气不老赑接着道:“吐蕃人实行天葬,所以死尸来源就比较容易。此毒是采集九十九个纯阴之人的心脏,供九十九只尸虫吃,而后尸虫再相互吞噬,最后剩一最强者,取其毒秘炼而成。”
继昌小心沮丧的问道:“难道就无药可解了么?”
不老赑轻叹口气道:“此虫在吃完同类后,体内毒性剧增,自己也被毒得死去活来,此时,便让它在尸肉上吐毒。凡肉被它咬过,立时变成黑炭,只有那肉粉才能解此毒。否则,别无他法。”
继昌神色恍惚道:“这么说来,是要去趟吐蕃了?”
不老赑伸手拉住道:既是到了吐蕃,也未必能得到此药,这毒是吐蕃恶僧巴托独创,后听说他自废武功隐身修炼,十年间江湖上都没他的消息,这毒咋就会落在西域呢?”
见众人都面面相视,无所适从,不老赑又沉思般的嘟囔道:“从没听说过他有传人,而且,还是个青年女子。”
听的三妹轻哼了一声,大家赶忙将头扭向二人。敬轩上半身肤色淡紫,伤口周围就像是被火炭烧过一般。牙关紧咬,双目微闭,就像睡着似的,一动也不动。
三妹的情形像是稍微好点,因她只是用口吸毒,而毒未直接进入血液。脸色红紫,一直延伸到脖根。牙关微错,美目垂帘,娇喘如丝,四肢瘫软,神智模糊,口不能语。
不老赑又把了二人的脉,长嘘口气道:“三妹或许能醒,但武功尽失成为废人。而且,终身带毒,痛苦不堪。敬轩怕是......”说着,又哽咽了起来,竟惹的众人都难受的背脸抹泪。
就在一片悲楚难受之际,只见不老赑猛然跃起嚷道:“他有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