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轩要带商队东返,探春姐妹非要嚷着一起去,大人们都清楚娃的心思,也就不多说啥。
自从敬轩在天山南北行商押镖以来,几乎没遇到大的麻烦,北有突厥朋友,手持托里兵符,可以说是畅通无阻。南靠自己在商道上的威名以及手下能人高手众多,一般毛贼匪盗轻易不敢下手。
因此,商队只要打着雪狼旗帜,便如同敬轩亲临一般。
太阳刚刚露出醉红的脸,商队就从充满爱情故事的白杨河畔出发,向东迤逦而行。
过了白杨河便渐渐进入大唐的势力范围,驻扎在可汗浮图城的军队虽说不多,但大唐势不可挡的威势却震撼了整个天山南北。因此,突厥人的势力已经悄然退缩在白杨河以西的广袤地区。
而可汗浮图城周边的草原,便成多民族放牧生息的乐园。他们不分族群没有长老可汗,有的只是和平共处,各安一隅。而敬轩的商队进入这一区域,就像是回到了自家那么安闲自有。
敬轩和三妹正给小的们兴致勃勃讲述着古时瑶池王母和周穆王的趣事,只见不远的缓坡上,几个黑衣黑马黑面纱,却均是身材娇小,手持利剑的人一字排开,挡在路中。
敬轩略微懵愣一下,催马进前这才看清,挡住去路的是十个身材曼妙,头戴黑色面纱,黑衣黑靴,黑丝篷,就连胯下战马也是清一色的乌黑马,看不出一星杂色。玉腕泛光,手中宝剑银鞘闪亮,一派英姿飒爽中隐含着森森杀气。
于是,冲为首一个拱手道:“在下敦煌李敬轩,不知女侠挡住去路意欲何为?”
女人阴冷一笑道:“专为等你!”
敬轩略微一愣,继而温笑道:“我与女侠往日无仇近日无怨,若是朋友就请露容一叙。”
女人仰天哈哈一笑令人心寒胆颤,看似笑那声音听起来却像是悲愤到极处的长啸。
继而咬牙切齿道:“你害了我的唯一,毁了我的一生,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话音才落,就见继昌和探春姐妹纵马舞剑就要上前厮杀,却见那女人摆手道:“天山雪狼威震北方,知你手下能人战将众多,今日单为你来,有种你让众人退后。”
三妹刚要发作,敬轩便挥手道:“都退后,没我的话谁也不许进前!”
见众人渐渐退后,女人冷声道:“雪梅,这便是你的杀父仇人,砍下头颅,为父报仇!”
话音才落,只见身后一位身材娇小,却一身英气的妙龄女子轻啸一声,便纵马挥剑朝敬轩冲了过来。
几个照面,敬轩就已摸清对方的路数,华山派剑法中夹杂着崆峒路数,隐隐像是还有吐蕃的武功,招术使得诡异灵巧且多变,恍惚间,敬轩像是看到了花无尽的影子。
敬轩并没想着一招制胜降服对手,只是一边应对拆解,一边暗自探究着对方的来历。
女人的话让他百思不得其解,在他印象中还从没和哪个女子结下仇怨,也没听说过新近江湖上有此女子行踪,看她们马上功夫,又像是在草原长大。
敬轩正自纳闷,就见对方轻啸一声,剑势更加猛烈了起来。于是,收心迎战,也不敢马虎。
以对方的剑招灵巧速度,也能和敬轩缠斗一会,但美中不足的是在气力上却差的一筹。不知怎的,敬轩竟莫名的对她产生隐隐的好感,本来几次都有一招制胜的机会,但他还是平平让过,继续与她游斗。
而此时对方不知是气力变弱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剑势也像是渐渐弱了下来。敬轩若此时趁机反攻,便会轻而易举的降服对方。然而,一种莫名的力量,还是没能让他下得了手。
就在两人像是师徒切磋武艺般的游斗时,只听那女子厉声道:“雪梅!忘了你爹是咋死的么?”
雪梅像是猛然打了个激凌,顿时剑锋凛冽,像是在拼命似的向敬轩发起了猛攻。
然而,以敬轩的武功修为和多年的实战经验,不论雪梅如何努力,要想斩杀或是降服她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只是他不肯而已。
一股山风带着呼啸斜斜吹过,顿时,女子们的丝篷像群黑蝶般舞动了起来,敬轩一击‘仙人指路’只用三分力直刺过去,雪梅顺势‘玉兔拜月’躲过,但就在她仰面躲剑之际,俏皮的劲风却巧妙掀起了她的面纱,露出半截玉润光滑的脖颈。
敬轩顿时惊愣在那里,竟连雪梅只用七成力的一剑回刺都没能躲过,剑锋斜斜插入左胸,但对方也像是感到意外般僵住了手。
就在二人惊愣之际,那女人大吼一声道:“杀了他!”
与此同时,三妹母子已飞身赶到,刚要对雪梅下手,只听敬轩声音低沉道:“放她们走!”
雪梅的剑只是刚刚插入皮肉,若是趁势用力,便瞬间贯穿,但她却像是有些胆怯或是不忍的抽回了手。
只听女人呼啸一声,便纵马朝西南方向的天山深处飞驰而去。
敬轩依然木愣的瞅着女子远去的背影,像是着了魔似的僵愣在马上。
三妹赶紧贴近查看敬轩的伤口,才到跟前便失声惊呼道:“剑上有毒!”
话音才落,只见敬轩身子一歪便软软倒在了三妹怀里。
三妹迅速点穴封住穴道,手指沾了点黑紫的鲜血闻了闻,顿时面色大变。像发疯似的扯开敬轩的衣服,便不顾一切用嘴在伤口上吸吮出大口的黑血。
血色变红,三妹像是力脱似的软软坐在地上,怀里的敬轩已嘴唇青紫,双目紧闭,就像睡着一般。三妹有些气喘道:“只有不老赑能救......”话未说完,身子一软便不省人事。
天山东段,在巍峨的博格达峰下,有一处碧波清透,映峰如镜的巨型水池,当地人叫它天池,也有人称它瑶池,据说就是西天王母和周穆王欢饮相聚的地方。
湖水清澈,晶莹如玉,四周群山环抱,绿草如茵,野花似锦。挺拔、苍翠的云杉塔松漫山遍岭,遮天蔽日。秀玲景色,半隐湖底。
顺坡不远一泓碧透沁凉的秀池半遮半掩,周围塔松竞秀,披绿挂翠,倒映水中,墨染幽深。夜晚,碧月当空,静影沉璧,月影微颤,与粼波成趣。有诗曰:
一泓碧流成龙潭,轻松白雪镶翠盘。
金秋挂月沉壁底,疑是嫦娥出广寒。
——这便是被称作王母洗脚盆的小天池。
在离小天池不远的一处山崖,瀑布飞虹,怒涛响寒。而隐在水幔后的一弯幽静清雅的去处,有座不大的道观,几间木屋石洞,一院青砖绿树,几个神秘的女子便住在这里。
才下马,只见女人冷眉幽怨,一脸冰霜道:“机会只有一次,你咋就手软了?”
雪梅忙躬身道:“对不起姑姑,我当时也不知是咋了,就觉那人不是在和我拼命,而是在教我武艺,就像师父一样,所以精神就有些恍惚了。”
女人鼻子冷哼道:“你别忘了,他可是你的杀父仇人!你苦苦练武十年,等的就是这一天!”
雪梅垂头不语,一缕悲伤仇恨和莫名的亲切同时掠过了心头,明明知道他是自己不共戴天的仇人,可她却一时憎恨不起来。
正自不知说啥好,只见女人自鸣得意的仰天阴阴一笑道:“幸亏我留有后手,在你剑刃涂了剧毒,他即使不死也成个废人。”说完,满脸报仇后的释然。
雪梅听了,心中猛然一愣,下意识的举剑看了一眼,一缕沉重担忧的情愫迅速蔓延了身心。
‘无量寿尊,冤冤相报何时了,得饶人处且饶人,前缘已定,秀姑师妹何必下此毒手。”一位中年道姑,身若轻柳,貌似冷梅,手持拂尘款款而来。
秀姑轻咬牙根,秀眉凝霜,殷红的薄唇微微颤抖了几下,像是勾起了陈年旧怨似的恨声道:“是他毁了我的一生,恨不得让他即刻灰飞烟灭!”
道姑轻摇了摇头,声音平稳道:“欲知前世因,今生受者是;预知后世果,今生做者是。因缘造化自有定数,你又何必归罪于人呢?”
秀姑一副轻松释然的样子说:“只要确定他死,我便就此出家,随师姐潜心修道,从此不问世事。”说着,冲道姑俏皮的眨了眨眼。
说句实话,若不是脸上隐含着怨恨忧郁的影子,秀姑也算是个娴静淑美的女子,虽然已是半老徐娘,但那如花般的容颜和浸在骨子里的优雅,依然隐现着大家闺秀的风范。
道姑嘴角抿出一丝淡淡的微笑,一副看透世事的样子温声道:“红尘万物皆飞灭,唯有情缘最缠绵。心中执念若不断,闭门修道亦枉然。”
秀姑微微一笑道:“十日后必有消息,只要了却这件事,我便别无他念。”说着,还俏皮的冲道姑做个怪相。
道姑抿嘴一笑道:“你只是砍了树,并未挖出根,等到春暖花开时,绿叶依然生。”
秀姑还想说啥,只听一声内力充沛的“阿弥陀佛”,像是脆雷击石般震撼了半边山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