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澜儿哽咽着,终于忍不住,呜呜地哭了起来。
林巡站在一旁,看看痛哭的叶澜儿,又看看显然对这个场面没有什么心理准备的睿王,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
三个人就这样,杵在那里,各怀各的心思,各自楞个各的神,相对无言。
过了一会儿,叶澜儿终于收住了自己的眼泪,慕容恪紧绷的面部肌肉终于有了一丝的松弛,林巡也呼出了一口气。
“你终于来了。”
“打扰了……”
叶澜儿和慕容恪几乎是同时开口。
“你知道我要来?”
叶澜儿点点头:“你听到了我的诗。”
慕容恪:“诗不错。”
叶澜儿微微一笑:“当然不错。”她想了想,说:“林巡,你先出去一下。”
林巡依言走出房门。
“隔音不好,走远点,林巡!”
林巡依言,走远一点。
叶澜儿一把拉住慕容恪的衣袖,兴奋地压低声音问:“你听出来,这些诗来自哪里,对吧!这些诗,跟我来自一个世界!那么你呢?你……你、你,你是谁?你从哪里来?”
“这些精妙的诗句,是你所作?”
叶澜儿五雷轰顶。
“不、不是我写的……”叶澜儿有气无力地回答。
“那么还想请公子告知这些绝妙的诗句,是出自谁手?”
“我也不知道,就是偶然的机会,听来的。”
“能够写出这样的诗句,没有理由声名不显。公子可否告知在下诗人高姓大名?”
“其中有一个叫李贺,其余的人,我记不太清了。那个,我还有事,先告辞了……林巡,我们饭都吃好了,走吧。”叶澜儿打开房门,对远处的林巡喊道。
倍受打击,多看慕容恪一眼,他都觉得难受钻心。
经过门口的时候,慕容恪向旁边侧身,给她让路。
叶澜儿还是忍不住抬起头看了他一眼。一样的,幽深的,仿佛藏着山川湖泊的棕色眼眸。一样的,凉薄的,仿佛不曾微微笑过的薄唇。
长相这样丝毫未差的人,竟然,不是叶锋。
叶澜儿无比落寞地离开了忘仙楼。
林巡见叶澜儿的脸色有些不好,待走到一个僻静胡同的时候,终于忍不住开口问:“姑娘,您这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要吟诵那些奇怪的诗,为什么见到睿王要说那样的话?既然人已经见到了,你怎么看上去不是很开心?”
“你的问题真多。”
林巡摸了摸后脑勺。
叶澜儿叹了口气说:“之前我一直以为睿王是我的一位故人。现在发现不是。”
“姑娘,您现在是一副男人的样子,或许睿王没有认出来。”
叶澜儿哭丧着脸,拿出了袖袋里的玉佩。
“你看,这是什么?”
林巡一愣:“睿王殿下的……玉佩?你手上怎么会有这块玉佩?”
叶澜儿点头:“刚刚离开的时候,顺手拿的。”
林巡愕然:“你偷了睿王的玉佩!?”
叶澜儿点头:“首先,不要这么大惊小怪的。其次,注意一下你的用词。不是偷,是拿的……哎,现在的重点是,如果睿王真的是那位故人,就不可能让我得手。所以,他不是!”
他们二人都随养父练了妙手空空的本事,而叶锋的水平远在叶澜儿之上,即便他从未偷过。她活了这么些年,从来就没能够偷得叶锋身上的一点东西!
现在看着手里这块色泽柔和,润如凝脂价值连城的碧玉,贪财的叶澜儿却想哭。
“认错人了!以后我可怎么办啊……怎么办!”
一个清冷的声音响在头顶:“哦,错认成谁了?”
叶澜儿被这声音吓得虎躯一震,下意识地赶紧将那玉佩往怀里塞,可是慕容恪已经先行一步欺身过来,一把捏住了她的手腕,人赃并获。
叶澜儿的胳膊被迫举得高高的,手腕被捏住的地方痛的要命,感觉都要断了。
慕容恪冷哼一声,伸出两根修长的手指,把玉佩从叶澜儿手中夹了出来。
“疼!疼!”
“你知道我的身份,故意等在酒楼。”
“我错了。我没有恶意的!”
“没有恶意地偷了我的玉佩。你可知这是何物?”
叶澜儿:“你注意一下用词。我就是拿了一下……”
“好。希望清吏司的郎中能相信你的这套说辞。”
说罢,慕容恪一把抓了叶澜儿的胳膊,拉着就要往前走。
“哎,别!别!别!”
不管前世今生,叶澜儿最怕的可就是见官。
她听到这俩字就头皮发麻,索性将心一横,躺在地上,装死。
慕容恪看她这幅赖皮样子,俯身箍住她的腰轻轻一提,如同夹了一本书一般将叶澜儿夹在胳膊底下向前走去。
叶澜儿头朝下,脸部充血,急的都要哭了。
“放我下来,放我下来!”
“林巡!救命!救命!你放我下来!求求你了,我不敢了,再也不敢了!放我一马好不好!下辈子我给你做牛做马!不用下辈子,这辈子,现在立刻马上给你做牛做马!”
慕容恪的手如同钢筋铁骨一般箍住她的纤腰,叶澜儿感觉自己弱的就像只小鸡仔,自己的挣扎如同茫茫大海里掉下的两个雨点。
又想到这个家伙根本不是大哥叶锋,自己在这异世飘零孤单无依无靠,马上还会吃官司,一时间悲从中来,眼泪如同开闸的洪水,奔涌而出。
慕容恪觉得手上湿湿的,恶心到不行。一松手把她丢在地上,嫌弃的甩了甩手。
叶澜儿赶紧贴在墙角,缩成一团作为防御。
“谁派你来的?”慕容恪问。
“睿王大人,您真的误会了。我没有恶意,这里头也没有阴谋。我就是手欠,我就是顺带着。我就是觉得这玉佩好看。我以为睿王您家里金山阴山珠宝山,什么宝贝没有,顺带赏小人一个物件,够我吃一辈子的。可谁想得到这玉佩对您来说这么重要,让您亲自纡尊降贵地追出来。我错了,我真的错了。现在玉佩完璧归赵,求睿王大人高抬贵手,放过小人吧!”
“仅此而已?”
叶澜儿还想说什么,可是那慕容恪一把摁住她的肩膀,一边低下头来,身形高大的他投下一个暗黑的阴影,遮住了叶澜儿眼前的光线。带着一种难以言说的气势,以及男子身上的气息,铺天盖地压向了叶澜儿。
叶澜儿内心狂乱,无法自处。现如今她可是男儿的模样,没想到慕容恪竟然……
粗糙的手指触摸到她的耳后,叶澜儿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啊——”地尖叫出声。
叶澜儿跺着脚,疼到无处躲藏。原来还以为要发生什么限制级动作,没想到那慕容恪竟然发现了林巡易容术的破绽,将那张人皮面具一把扯了下来。
这个人皮面具好不容易才粘上的,林巡说取下来的时候必须先用水浸一会儿的,现在这么粗暴撕下来,简直跟撕了她的脸皮一般。
“是你?”慕容恪看到叶澜儿那张清丽的微微发红的小脸,有些吃惊。
偷东西偷到出神入化,他应该联想到她才是。
叶澜儿这才反应过来,赶紧捂住脸:“不是我!不是我!”
慕容恪微微咳了一下。
“你是太子府的那个哑女。会说话的哑女。”
叶澜儿心中苦涩,她捂着嘴巴,假装自己从未说过话。
二人正对峙中,苏玉押着林巡过来了。
原来苏玉早已经从胡同的另一侧摸过来,跟林巡交手。
苏玉难逢对手,对于林巡不要命的打法很是感兴趣。也不着急分出胜负,打了好一会儿才结束战斗。
“王爷,这家伙,还不错。”苏玉的语气中倒是带了些许赞赏。
叶澜儿看到林巡被擒,叹了口气:“林巡,你那么厉害,怎么连那个小白脸都打不过?”
林巡低头不语。
苏玉听到“小白脸”三个字,立刻炸毛:“你说谁小白脸!”
苏玉人如其名,一张脸生的圆润如玉,关键还白。是以他生平最恨人家说自己女相。
叶澜儿再次捂住嘴巴。
苏玉走近两步:“是你?你会说话?!”
叶澜儿捂着嘴,摇头。
“嘿!你睁着眼装蒜的样子还真挺自然哈!”苏玉一把抓住叶澜儿的衣领,把她提了起来。
“松开!你这个小白脸!松开你的狗爪子!”叶澜儿拍打着苏玉的手。
苏玉乐了:“不但会说话,说的还极其不中听。王爷,你说这太子,往府里弄女人也就罢了,还非得宣称是个哑巴。这是什么章法?”
“是太子派你来盗取我的玉佩。”慕容恪对着叶澜儿说。
叶澜儿急的眼圈红:“我跟太子没有任何关系!我跟他不是一伙的!他都不知道我会说话!我也不是受他指使来偷你的玉佩。我就是好奇,能不能偷走你的玉佩,如此而已。真的!比真金还真!你到底要怎样,才能相信我?才能放过我?”
“我自然会放过你。”慕容恪说,“我不但会放过你,这个,也送你了。”
说着,他将那块价值不菲的宝玉硬塞在了叶澜儿手中。
“回去吧,回到太子府。保重。苏玉,我们走。”
慕容恪慷慨且简洁地说完,转身就走。
苏玉呆了一会儿,忙跟过去。
剩下叶澜儿捧着那块宝贝,看着林巡,呆若木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