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截小拇指,礼物?
叶澜儿难以想象这两个词会并列出现在一起。
心说这话根本没法接,还不如当个哑巴呢。
“你起来,把手指放回去,时间一长,就坏死了。”叶澜儿一边劝说,一边觉得自己现在的嗓音甜甜的,真好听。
林巡起身,从身上哪里掏出一个木盒,然后把那小指放了进去,郑重地推到叶澜儿面前。
当真是送礼的模样。
“你早就计划好了,还带着装礼物的盒子来?”叶澜儿眉梢颤了颤。
林巡默认。
“就为了,让我相信你?”
林巡默认。
“因为我救了你,你就要替我卖命?”
林巡点头。
叶澜儿咂咂嘴:“救你,不过是我举手之劳。你为了这点区区的恩惠,不划算吧?”
“林巡愿为姑娘一死。”
“怎么个死法?”叶澜儿扶额。
“粉身碎骨。”
叶澜儿再次审视了林巡一番,只见这货浑身上下透露着诚恳。
傻子,鉴定完毕。
她想了想,一把拿过木盒:“好!日后我若是发达了,定不会忘记你!”
纳了林巡的投名状,叶澜儿还是有一定心理压力的。毕竟,那可是终身残疾。
她本想用自己的秘术给林巡治伤,可林巡坚持称秘术神奇且神圣,万不可随便使用。自己草草包扎了事。
叶澜儿摇了摇头:真的傻子。
……
夜幕再次降临。叶澜儿开始激动。
距离苏玉带走自己的信物已经过去了一天。应该,大概,或许,那个叫苏玉的,今夜会给自己传信吧?
叶澜儿嘱咐林巡,晚上无论发现什么异常,或者听到什么异响,都不要管。
林巡顺从地找了个地方猫起来,嘱咐叶澜儿遇到麻烦一定要:摔杯为号。
叶澜儿则坐在昨天吃饭的位置,静静的等。
然后……
太子来了。
叶澜儿的内心满是“该来的不来,该来的偏要来”的怅惘。
她也不起身见礼迎接,还是一手托着下巴,双眼放空,生无可恋。
看到如此自然生动,慵懒柔美的女人,慕容颜怔了一下,完全没有办法抵挡这样绝美的容颜,如此美好的画面。
一刹那,懊恼,后悔,渴望……等等的情绪涌了上来,让他的心口开始乱跳。
他坐到叶澜儿的身边,一边温柔地揽住她的肩膀,一边柔声问:“澜儿,这两日,委屈你了。”
叶澜儿有些膈应地直起身子,拉开距离。然后摇了摇头,笑了笑。
“澜儿,你生气了?”
近距离地,他看见美人儿氤氲着水汽的盈盈双眼,花蕊般的睫毛弯曲着诱人的弧度;翘翘精致的小鼻子也粉红粉红的,仿佛在诉说委屈;尖尖小巧的下巴,吹弹可破的肌肤……
心说这根本不是人间能有的女子,定是九天之上的神女下凡。
这样的尤物,白白放置在这荒芦院,实在是可惜啊,可惜!
“澜儿,你受苦了。之前是我不对,我的身份,早该对你说明才是。
但是,身在帝王家,有诸多的迫不得已,不是我不想说,而实在是说不得……
我早已成家,可那也是父皇指婚,我岂敢违抗?我心里又怎会有那凶悍的太子妃半分?
可事到如今,到底是我亏欠了你,你要是怨我,嫌弃我,或是想要离开我,我无话可说。
但是,你一定不要再做傻事伤害自己了好不好?你要知道,我的整颗心都已经全在你身上了,我爱你,我控制不住爱你……”
叶澜儿听得一愣一愣的。什么情况,这太子,当真是个情种?
正这样想着,一个阴影低了下来,叶澜儿猛地抬头,只见太子正深情凝视着自己,不由分说就要亲过来。
叶澜儿脑子里顿时一片空白,本能地一巴掌就抡了过去,“啪——”
这一巴掌拍的结结实实。
被打的和打人的都愣住了。
叶澜儿静止了一会儿,看到慕容恪面色不善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对方身份贵重,自己这是在作死。
她赶紧跪在地上,表示忏悔和后悔。
其实叶澜儿那一小巴掌是不怎么疼的,但是打人不打脸,慕容颜的面子实在是挂不住。
从未在女人这里栽过的他,感受到了深深的挫败。
一口气卡在胸口,慕容颜憋屈的很,再也坐不住了。他猛地站起身来,拂袖而去。
然而在拂袖的过程当中,宽大的衣袍因为主人的气愤和心不在焉,幅度有些大的抖动,把桌上的一个青花瓷茶杯给带了下来。
“啪——”瓷杯碎裂。
叶澜儿眼前飘过四个大字:摔杯为号。
不要吧……叶澜儿默默哀嚎。
紧接着,一阵珠帘翻飞的声音。
慕容颜突然感觉到一股杀气从侧面袭来。
他运功提气,脚尖着地倒退了数步,躲开那凶狠直接的一击。站定身姿,却见前几日自己亲自提拔的那个死士一号提着剑护在了跪着的叶澜儿身前。
“一号!你要造反!?”
林巡面不改色,他直挺挺地跪了下来:“属下知罪!不知是太子殿下!”
慕容颜跑过去一脚踹在林巡的胸口,将他踹翻过去。
“不长眼的东西!自去司马平那里领死!”
说罢慕容颜再次拂袖,迈步向外走去。
叶澜儿见事不好,一边给林巡使眼色,一边追了上去。
她扑通跪在了慕容颜面前,抱着他的腿,一边摇头,一边流泪。
这泪水货真价实。
“你替他求情?”
叶澜儿点头。
慕容颜怒气正盛,看到叶澜儿为了一个区区的护卫求情,违背自己的意愿,更是火冒三丈。一时间竟不加遮掩,展现出心底最阴私的恶来。
“好!我暂且留他一命!后日夜里子时,悄悄到我书房来,给我暖床。你若是不来,自有人来取他的狗命!”
慕容颜甩开她,走远了。心累的叶澜儿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
“林巡,你难道真的不知是太子?”
“我知道。”
“知道你还闯进来!”
“我怕你有危险。”
“哼,危险。本来没有呢,因为你,有了!”
林巡低头不语。
“你说你的骨头怎么这么硬,多磕头,多说好话会不会?!哎!罢了罢了,谁让我收了你的小指头,拿人家的手短……”
林巡感到很惭愧:“我欠姑娘两条命。姑娘,后日……该如何是好?”
叶澜儿翻了个白眼:“你不是保护我吗?你说该怎么办?”
“我们连夜逃走吧。择日不如撞日!”
“逃去哪?你一个毫无根基的死士,我更是连爹妈长啥样都不知道。这太子府我看了,高手多得很,你带着我一个拖后腿的。我们两个前脚跑,后脚就被追上打死了。即便没有被追到,去哪啊?靠什么生活啊?你有计划没有?没有吧?”
“没有。”
叶澜儿看到林巡自责的样子,不忍再数落他。
“走,我是肯定要走的。但不能急。明日,你先帮我去做件事情。打听一下明天睿王会出现在哪里,带我去见他。”
今夜那苏玉许是不会来了。既然他不来,叶澜儿就得主动去找。时间容不得她左等右等了。
……
林巡果然是个人才,不仅仅善于杀人打听消息也是一等一的高手,睿王慕容恪在忘仙楼订的包间名都探听到了。
忘仙楼是京城排名第一的酒楼,一个席面吃下来,没有五十两也得三十两,与怡红院并称京城两大销金窟。
叶澜儿听着林巡的情报,收拾了一下值钱的宝贝,咬咬牙,去!
出府的令牌是慕容颜给的,叶澜儿给出的名头是“出府采买衣服首饰”。那慕容颜听到这个理由,认定叶澜儿是为了暖床那一夜在精心准备,很痛快地就答应了。
时辰距离中午还早,二人先是去了成衣店逛游了一圈,出来的时候,叶澜儿已经化身翩翩隽公子,着一身青色暗银纹直缀,长发束在头顶,手里拿把折扇,风流俊俏。
更值得称道的是,林巡的易容术出神入化,叶澜儿现在的面容已经完全不是之前那个叶澜儿,多了些男子的阳刚之气,走在大街上,根本不会被人看出来是个女子。
“林巡,你随身还带了这些化妆易容的玩意儿?”
林巡:“不是随身带的,是我特意为姑娘准备的。”
叶澜儿不懂了:“为什么?我看见大街上也不少女子啊,可见女人出门逛街也不是什么有伤风化的事情啊。”
林巡沉默了片刻:“姑娘您生的美丽,怎么是街上这些女子能比的,帮您易容,是为了能够免去不必要的麻烦。”
叶澜儿笑了,心说这个木讷的家伙夸起人来还挺夸张,于是鼓励他道:“你嘴还挺甜的。”
两人已经坐在忘仙楼靠街的包厢里喝茶,这个包厢的隔壁,是慕容恪所订的房间。
他们俩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时刻看着忘仙楼门前街道的动静。
临近中午,林巡低声说:“睿王府的马车。”
叶澜儿站起身来,“刷——”一声打开折扇,冲着林巡眨了一下眼睛。
“姑娘到底想要做什么?”林巡终于忍不住问。自始至终,他只是听从叶澜儿的吩咐安排,并没有多问一句。
叶澜儿微微笑着说:“跟睿王爷制造偶遇!”
“如何偶遇?”
叶澜儿:“就等下擦肩而过,或者一下子撞到他的身上。”
林巡摇头:“他可是睿王殿下,并不是那么容易擦肩而过或者撞到他身上的。”
这个时候睿王慕容恪已经开始上楼来。虽然他现在已经没有什么权势,但是当年带兵打仗保家卫国赢得的美名还在,深受百姓爱戴。
忘仙楼的堂倌见了睿王殿下更是恭敬殷勤地不得了,一窝蜂地涌到前边要伺候他,给他带路。
叶澜儿看了看这阵势,又看了看他身后跟着的两个黑脸持剑护卫,后退两步,关上了房门。
“我要是冲过去,会怎样?”
“会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