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飞鸢在睿王府休养了三日,便起身告辞。
她没有去见慕容恪,倒是来到了叶澜儿的“禁闭室”,与她道别。
叶澜儿本想着要出城送她的,可是碍于身份所限,只得备了些薄酒菜肴在这府中话别。
她有些遗憾地拉着玉飞鸢的手,屏退了翠环和小红,真诚地祝福:“飞鸢姐姐,我会每天为你祈福,保佑你达成所愿,将玉女派的那个老混蛋打入地狱,早日找到顾轻尘大哥,有情人终成眷属!”
玉飞鸢笑了:“谢谢你,澜儿,我祝你在睿王府的日子能够遂顺平安,一生和乐!
说起来,你救过我两次性命,是我的救命恩人,姐姐身无长物,只有这枚玉佩随身携带至今,现在想赠与你,好歹留个念想。”
说罢,玉飞鸢从袖袋中拿出一块莹润小巧的羊脂白玉,塞在了叶澜儿的掌心。
叶澜儿虽然不怎么识货,但是那玉一接触到掌心便说不出的温润滑腻,清凉舒服,定是顶好顶好的玉。
她有些不好意思拿,但是看到玉飞鸢澄澈的眼神,又不好意思不拿,只得收了下来。
突然,她想起了什么,对玉飞鸢说:“飞鸢姐姐,你等一下。”
说完,转身去了里间,从床底下掏出一个包袱来。
这个包袱是初到睿王府那日晚上她出逃之时带着的,一直放在床下就没有再动过,里边装着的是她在这个世界的所有财产。
原本吝啬贪财的叶澜儿面对心中尊敬之人,已经完全摆脱了自身劣根性的束缚,形象变得无比高大起来。
她将那个包袱交到了玉飞鸢的手上:“飞鸢姐姐,俗话说的好,穷家富路。你一个人在外飘荡,少不了需要银钱的地方。我这里值钱的东西不多,你且拿着。以后在外面遇到什么困难,一定记得书信过来!”
玉飞鸢自然是不肯收的,好一阵推来推去,终于是坳不过叶澜儿,颇为感动地拿走了她的全部家当。
叶澜儿看着玉飞鸢离去的窈窕背影,感觉自己送走的是一位侠女,心中不免也生出些澎湃。
然而澎湃过后,便全是苦恼。
玉飞鸢给的玉虽好,但作为一个纪念品,自己也不好拿它换成钱。
而自己所有的钱,又全部都给了她。
穷,真的穷了,一无所有的穷。
作为一个资深盗贼,叶澜儿最接受不了的生活状态就是没有存款。
这种状态给她带来极大的不安全感,让她寝食难安。
而这种状态给她带来的精神伤害,远远大于什么水无痕和情人蛊。
哎,不对,水无痕还是比较可怕的。
想到这里,叶澜儿又蔫了。
为什么这里的日子总是让她感到生无可恋。
昨天她吩咐翠环去街上给自己买个烤地瓜吃。翠环去了一小会儿就回来了,带回来一个巨大的几乎跟自己脑袋那么大的烤地瓜。
叶澜儿摆开架势吃的时候,发现这个地瓜里别有千秋。
她吃出一个铜管。
铜管里塞着一张字条。
这个大夏国的字叶澜儿是不会写的,但是凭借着自己大学本科的古文素养,看还是勉强能看得懂。
字条上写着:水无痕解药已有眉目,勿忧心,林巡。
林巡这个家伙其实还比较靠谱的。
但是自从那次跟慕容恪在小巷子里狭路相逢,林巡被苏玉给制住了之后,叶澜儿总是会不由自主地怀疑他的实力。
虽然用烤地瓜送信这种巧妙方法看上去还挺实用,但是叶澜儿认为他这种行为,极大地伤害了这只烤地瓜。
并且严重影响了整个地瓜的可食用程度。
叶澜儿只好将被污染的地方挖去,然后慢慢享用,最后发现自己多虑了,那么大个儿的地瓜,两个她也吃不完呀。
距离水无痕毒发还有十日,叶澜儿决定暂且寄希望于林巡,不要荒废这美好的生活,去街上转转。
她本来打算去找慕容恪请示一下,结果被告知慕容恪不在府中。
她正怪沮丧呢,接着又被告知,睿王早就吩咐过了,如果叶澜儿姑娘想要干什么,随便去做,不必请示。
叶澜儿翻了个难度高达一级的白眼:靠!不早说!
有了之前跟林巡逛街的经验,叶澜儿这次学乖了,让翠环弄了个帷帽带上,这样可以避免外面那群没见过美女的土包子再对自己围追堵截。
穿戴完毕,叶澜儿准备离去。
但是翠环挡在身前,眼巴巴地看着自己,眼中充满了渴求。
她也在府里闷得久了,想要出去透透气。
叶澜儿心说,你好歹还能去街上跑个腿什么的,真正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可是我哎。
但她还是不忍心拒绝小女孩的请求,便带着她一道出门了。
小红那个家伙倒是完全没有要跟着的意思。她最近迷上了府里一个守卫,成天没事就去守卫负责的院门处晃荡,哪里还有什么心思逛街。
叶澜儿身上已经没有半分钱了,但她还是大摇大摆地进了京城第一楼,忘仙楼。
这里最低消费惊人,是达官贵人密集的场所。
叶澜儿心说自己连踩点都不用,随便一捞,估计就能弄不少的钱。
想到这里,她吃吃的笑了两声,把翠环笑的莫名其妙的。
“姑娘,咱真的要在这里吃饭?这里看上去就很贵的,我记得您出门的时候,连荷包都没带啊?”
叶澜儿拍了拍她的手作为安抚。
姐姐我这双手就是赚钱的利器啊,哈哈!
忘仙楼的一楼和二楼都是敞开的大厅,三楼则是包厢。
叶澜儿果断选择二楼。
找了一处坐的最滿的地方坐下,要了一壶热茶和点心,开始暗中观察。
右边那桌坐着的是个脸大四方的中年男人,似乎在等人。他身穿鹅蛋青的锦袍,腰间鼓鼓囊囊的,一看就有料。
正前方桌子上坐着的是一个瘦高个的男人,一身文士打扮,手中拿了把折扇,不时地晃两下。
折扇上挂着的吊坠,是块翡翠雕的青竹,附庸风雅到了极致。
与他同坐的还有两个类似装扮的男子,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谈天说地。
但是瘦高个一双狭长单眼皮下包裹的眼睛,却不时地在叶澜儿身上扫来扫去。他透过帷帽垂下的轻纱,推测出对面是个可人的小美人,心痒难耐。
叶澜儿心里冷笑了一下,心说这人还真是个标准的衣冠禽兽。
那不如就从这个家伙下手好了。不让他吐点血,都对不起他粘在自己身上的那些放肆的目光。
这样想着,叶澜儿轻轻举起自己手中的茶杯,向着那个单眼皮瘦高个方向抬了抬。
瘦高个立刻激动了,慌忙端起酒杯来,对着叶澜儿抬高酒杯,然后十分豪爽的一饮而尽。
瘦高个身边的那两位同时向叶澜儿看过来,然后再看看一脸春风得意的瘦高个,立刻都明白了。
他们一左一右趴在瘦高个的耳朵边嘁嘁喳喳,叶澜儿不用猜就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无非是鼓励瘦高个大胆追求呗。
果然,瘦高个站起身来,伸手掸了掸衣服,挺了挺胸脯,朝着叶澜儿走了过来。
叶澜儿回转身,对着高大的瘦高个,微微点头。
瘦高个清了清嗓子:“姑娘,在下内阁侍读学士孟归,请教姑娘芳名?”
梦龟?
梦见龟,这是胎梦吗?你麻麻要生出一个王八蛋的预告?
叶澜儿忍住笑,她缓缓地伸出一根纤纤玉指,十分妩媚地在孟归的折扇上摩挲了一下。
这个看似若有若无的动作,在孟归看来,却说不出的撩人暧昧。
他的一颗心都要从嘴里跳出来,身子也差点软了,恨不得找个没人的敌方搂着这个娇滴滴的小美人,好好亲上几口。
意淫了半晌,孟归反应过来,立刻将折扇合上,双手奉到叶澜儿面前。
叶澜儿伸手拿过折扇,打开细细地看了一番,然后再合上。
这几个随意的动作,对孟归来说也是致命诱惑。
然而,更致命的是,叶澜儿将那折扇握在手中,在孟归的胸前轻轻一点。
暴击。
甜蜜的暴击啊。
孟归眼前烟花齐放,脑子也变得昏昏沉沉。
叶澜儿趁机拉着翠环,快速离开了忘仙楼。
那个瘦高个的孟归依旧愣在当场,久久,直到他的朋友们过去拍他的肩膀,才将将缓过神来。
“孟兄,发什么呆呀,得手了没有?可知道姓谁名谁,家住哪里?”
孟归眨巴眨巴眼,之前光顾着陶醉了,这些信息他都没来得及问啊!
什么都没问到不说,连手上那柄当今圣上亲自题词他用来装逼的折扇也不经意就送了出去。
御赐之物随便送人,这要是被人告发,是要蹲大牢的!
孟归回过神来,觉得自己被刚刚那个狐媚女人害的好惨。顿时什么兴致都没有了。
对着狐朋狗友摆摆手:“近看根本不好看,只不过是个俗不可耐的女人,散了散了,改天再聚!”
狐朋狗友不罢休:“怎么,孟兄莫不是怕家里嫂子,不敢下手吧。”
“胡说什么!我怎么会怕她!走走走!”
孟归一边催着人走,一边伸手掏钱袋。
一掏,没掏着,再一掏还是没有!
把衣襟掀起来找,哪里还有钱袋的影子!
孟归不笨,这会子终于反映了过来,刚刚那个勾引自己的狐媚女人,根本就是个贼!
他唇上的两撇小胡子气的都冲向了天,想着里边的银票和金叶,心疼地捂着胸口又坐了回去。
叶澜儿拉着翠环快步走着,早早就出了忘仙楼,找到一处僻静的胡同,然后从袖袋中将那钱袋去了出来。
十几片打造地极为精致的金叶子,还有五张银票,每张都有一百两。
叶澜儿不虚此行,得了这许多银钱,眉飞色舞,喜不自胜。
翠环看自己姑娘变戏法似的拿出这么多钱,又联想到之前跟那个不怀好意的男人之间的过往,一下子也明白了。
“姑娘!你拿了那个人的钱袋?这、这可怎么行!要是被清吏司抓去,可是要坐牢挨板子的!”
叶澜儿对翠环已经算比较信任了,知道她不会出卖自己。而是慕容恪让她隐瞒自己会说话的这件事,她也不好违背。
无法解释,便只好从荷包里抽出俩金叶子塞到了她的手中,算作封口费。
翠环皱着眉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这时,前面不远地方传来一声怪声怪气的喊叫:“澜儿姑娘啊!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