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易珍虽然觉得很局促,但还是把秦凯旋教给她的话一句一句地复述了出来。
“家父说,虽然睿王爷现在的处境不好,但是,是真龙总有一飞冲天的时候。以前是家父眼拙,未能看清楚,现在他后悔,也已经来不及了。整个大夏国,论英雄人物,除了睿王殿下,真的找不出第二个人 。
家父眼拙,家姐更是鼠目寸光,猪油蒙心。她做出那样的事情,让我们秦家人都抬不起头来。并且,家父看得出来,家姐可能是心存着不该有的心思。
当野心跟能力并不匹配的时候,等待一个人的只可能是悲剧。家父不愿意眼睁睁地看着家姐一步错步步错,但是他又无法劝说家姐回头。
但是作为一个父亲,他只能尽自己的一些努力,希望自己的女儿,结局不至于太凄惨……”
慕容恪听到这里,忍不住冷笑:“所以,秦将军这是在给秦易函铺后路?”
听到慕容恪嘲讽的语气,秦易珍觉得无地自容:“我知道,是家姐背叛了王爷,我们秦家,千不该万不该,厚着脸皮,来求王爷的庇护。但是,家父有十足的诚意。”
说着,秦易珍将手中的一块用红绸带包裹着的物件从袖袋中取了出来,郑重地放到了慕容恪面前。
慕容恪挑了挑眉毛,将那东西拿在手中,打开了绸布。
是一枚沾了血发黑生锈的箭头。
秦易珍缓缓道来:“这枚箭头是从家父的身体里取出来的,穿胸而过,当时差点要了家父的性命。那是家父最接近死亡的一次,而这枚箭头也被家父保留了下来,时刻提醒自己,性命,说没就可以没有。
现在,家父将这箭头交给殿下,就如同将他自己的命交给殿下。只要殿下答应收下,从今天开始,秦家,秦家军,都是殿下的。”
慕容恪看着那枚丑陋的箭头,皱起了眉头。
向来保持中立,不参与任何朝堂之争的秦家,这是要彻底投靠自己了。
并且,选择在这样一个特殊的时期。
在外界看来,此时的慕容恪,四面楚歌,此时的睿王府,岌岌可危。秦家与其说是投靠,不如说是抛来了橄榄枝,给了慕容恪一个天大的诱惑。
慕容恪用绸布将那箭头盖上,说:“条件是?”
秦易函抿抿嘴:“条件只有一个,我秦家人的平安。家父想让姐姐活着,好好的活着。”
“哈!哈!哈!哈!”
慕容恪突然大声笑了起来,那声音几乎要穿破屋顶,吓得秦易函不自觉后退了一步。
“好好活着?秦易函她也配!秦将军如果还有一丝理智,最好跟秦易函断绝任何的往来,否则,我不介意把任何想要帮助秦易函的人一起毁掉!我慕容恪,决不食言!”
秦易珍完全不能理解慕容恪为什么会对自己的姐姐有如此大的恨意,恨到连唾手可得的整个秦家军都不要。
“睿王殿下,您可要想清楚!”
“我没什么可以想的,我很清楚!这十五章画像,多谢!我会保证这画像上的人不能对将军府做什么。其余的,免谈!刘总管!送客!”
刘总管推门进来,立刻险些被书房内的气氛冻住。
秦易珍满脸尴尬,再一次狼狈地走出了睿王府。
木先生刚刚一直就在慕容恪的身侧,但是他一句话都没有说。等到秦易珍走远,慕容恪恢复了情绪,打开京城地图参详,他才缓缓地开口。
“王爷……”
“木先生,我知道您要说什么。”
木先生叹了口气,还是继续说道:“秦将军的原配夫人死后,他一直就没有再续弦。他对自己这两个女儿,投入的感情是常人难以想象的。所以,才会为了秦易函,连自己向来坚持的原则都放弃了。
现在睿王府正值多事之秋,如果有了秦家军的支持,我们的日子会好过很多。王爷您直接拒绝了,确实有些意气用事。况且,以秦凯旋目前的心理,被我们拒绝之后,转而投靠慕容颜,或者直接跟秦易函一条心,想要当外戚,也不是不可能。”
慕容恪放下手中的地图:“木先生。这些利害关系我自然知道。但是,秦易函将掳走我的王妃,让她承受了两个月非人的折磨。我非但不给澜儿报仇,还要为了能够得到秦家军的支持,去保护秦易函,这样的事情,我做不出来。我过不了自己这一关。”
木先生:“王爷为了王妃在京城滞留,又为了王妃放弃秦家军的投靠。王妃如果知道您做了这些……”
慕容恪摇头:“我不需要她知道。我只知道她受的那些苦楚,又何尝不是因为我……”
叶澜儿坐在客栈的床上,一颗心被紧紧的揪起,眼泪再一次不争气地汹涌而出。
慕容恪刚刚跟秦易珍和木先生的对话,她全部听到了。
今天一大早她走出客栈想要透透气,结果发现京城每一个地方都在传睿王府被袭,血光滔天,睿王爷身受重伤,卧床不起的消息。
叶澜儿心中担忧,便悄悄来到睿王府门前打探消息。但是睿王府大门紧闭,几乎没人进出,一点办法都没有探知里面的情况。她只好回到客栈,用寻人术来探知慕容恪的安危。然后,便探知到了刚刚的那一幕。
叶澜儿心中是充满感动的,除此之外,还有满满的痛苦。
各种势力齐攻睿王府,这种危急的情形之下,叶澜儿宁愿慕容恪答应秦凯旋的条件,哪怕需要保护秦易函呢!
可是她他因为自己,一口回绝了。来势汹涌的大夏国江湖刺客,云岚西夷的细作,还有北戎混不吝的高手。慕容恪该如何应对?
深夜,睿王府里亮如白昼。
激战了一夜之后的睿王府众人正在打扫着庭院。书房中,慕容恪,慕容真,苏玉,木先生,秦镞,何进正围坐在一起。
何进去两广走了一遭,挣来了军功,被封了二品将军,意气风发。吃水不忘挖井人,他自然记得当初自己惹上人命官司,差点给人拿去大牢里是谁帮助自己出逃,又是谁在两广不断给自己提供援助。
而且他自知回到京城之后,所有人都会把自己算作是睿王一党,如果不名副其实地投靠抱团取暖,自己估计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所以接到慕容恪的信件,他便不再流连在南方吃吃喝喝喝,立刻挥鞭北上。
此刻他一身深青色的常服,头发梳得齐齐整整,看上去也相貌堂堂,只是脸上表情扭曲的很,说话还是一如既往地粗声粗气粗俗不堪:“他妈的这帮北戎人是想烧了整个京城啊!这么多桐油藏得如此分散。王爷,如果睿王府的人都撒出去追这些桐油,咱们这府里岂不是唱了空城计了?”
慕容恪看着手中刚刚收到的密报也是一筹莫展:“地图中圈出的这些地方,只是大概的藏匿地点,进一步确认,找出来,并且安全地把它们收缴,不发生意外,确实需要很多的人力。关键我们还不知道他们究竟要在哪一天动手。”
北戎人竟然在京城各处两百多个点藏了桐油。这些点分散且隐蔽,如果需要去追踪,一个点至少需要五六人。而睿王府的暗卫精英,不过二百余人。
秦镞叹道:“是属下办事不利,竟然让那个俘虏自尽而亡……”
慕容恪摆摆手:“现在,不是后悔自责的时候。我需要的是解决的办法。”
何进搓着手说:“这么着吧,我去兵营里调些兄弟过来。随便编个什么名目,从城门那里诓骗进来。”
慕容恪摇头:“王振盯着你手上的这五万人已经很久了,你这么做无异于送给他夺你兵权的机会。况且,你的那些兵,行军打仗集团作战是可以,但是单兵作战,武功水平,怕是根本比不上北戎的这些高手。”
何进点点头:“也是……哎,那怎么办啊?我们这点儿人,真是捉襟见肘啊。”
慕容恪沉默了一下,说道:“苏玉,你之前不是说。我现在做的事情,原本不是我该做的。那么,我们为什么不让应该来做这件事情的人去做呢?”
苏玉眼前一亮:“王爷,您的意思是?”
“把这封密报,连同秦易珍带来的那十五张画像,给慕容颜送去。顺便引慕容恪的人,去把第一个藏匿地点端掉。剩下的那些,便交给他这位大夏国的太子好了。”
苏玉一拍手掌,咧开了嘴:“对呀!我们把其中的一个窝点,引慕容颜人去端掉。再把这些密报给他送去。慕容颜是太子,这大夏国的江山可是他的,他不可能不着急。
这样一来,不但北戎的阴谋被解决,而且还会钳制慕容颜的力量,我们睿王府的压力也会变小。一举两得!王爷英明啊!”
事不宜迟,苏玉立刻叫出暗卫,吩咐了几句,暗卫得令,着手去办。
秦镞和何进的脸色也有缓和,慕容恪却仍然眉头不展。
秦镞问道:“王爷可是担忧那慕容颜的实力?”
“慕容颜肯定会办的很好,别忘了,他上面还有夏献帝的支持。只是,你们想想,北戎人虽然设置了如此多的点火点,但是想好要把整座京城烧毁,是不可能的。
他们应该是想要制造大规模的混乱。那么,他们制造混乱,是为了掩饰什么?他们真正的目的,又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