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口说话的这位,是慕容恪的大舅父,沈家老太爷沈巍的长子沈复。
沈老太爷已经七十多岁了,虽然身体还算不错,但终究已经耄耋之年,身体早已不堪旅途劳顿。所以这次慕容恪的婚事他并没有来参加,只是让自己的两个儿子带着小一辈们来到了京城。
一直被夏献帝打压的沈家,蛰伏多年低调行事从不敢抛头露面的沈家,此次为了慕容恪的婚事,竟然大张旗鼓地不远千里几乎举家进京,这立刻引起了京城各方面的注意。
无论是来自夏献帝的还是来自左相王振,太子慕容颜的,一条条小尾巴,死死的跟着沈家的人。
明明知道随行当中有一个仆从身份可疑,但是沈家人还是不动声色,带着他一直进了睿王府。
刚刚在前院会客厅的时候,沈复暗示了慕容恪一下,慕容恪立刻会意,因而在小红过来的时候,顺势带着他们来了叶澜儿这里。
慕容恪一直知道早年西南王还在的时候跟沈家有来往,但是没有想到竟然还有东西存放在沈家,听舅父的意思,那是一样十分重要的物件。
叶澜儿听到沈复的话,也颇为吃惊。
除了他人口中讲述的一个个故事,她对自己的父母没有丝毫的印象。另外除了身上的封印,封印中的秘术还有慕容恪之前找回的那金锁,能够提供与父母链接的其它东西,一概没有。
而此刻,竟然还能收到父母留给自己的东西,这可真是意外的惊喜。
叶澜儿不由得有些期待:“大舅父,是什么东西啊?还劳烦您这么老远带到睿王府里来?”
沈复看了看倚靠在被子上那个下巴尖尖的,脸色苍白但是眼神清亮的孩子,听她叫自己舅父,心中莫名一暖。
他缓缓地从袖袋中掏出一个锦囊,托在手上。
“这个东西一直被锁在箱子,放在我沈氏祠堂的密室里,直至前些天才取出,取出后便一直放在我的身上。
我谨遵父亲的嘱咐,一路上小心保管,从未打开过。是以,我并不知道这锦囊之中所盛何物。现在,我正式把它交还给西南王后人。”
说罢,他将锦囊递给慕容恪,示意慕容恪将锦囊放到叶澜儿的床上。
叶澜儿感觉自己真的大开眼界了。
保管了十多年的东西,沈家人竟然连看都不曾看一眼。这种信守承诺,跟天性的好奇心作对的精神,真的是难能可贵。
可能只有在沈家这种家教极严的家庭中长大的孩子,才能够如此克己复礼吧。
叶澜儿怀着崇敬的心情看着沈复:“谢谢大舅舅。”
接着她对慕容恪说:“王爷,快快,打开看看,看看我父亲留给我的是什么东西!”
在场的人全都是一愣,旋即都笑了。
沈复带着一家子人,准备离开。
叶澜儿赶紧说:“大舅舅二舅舅,舅母表哥!没关系的,你们可以一起看看呀!”
沈复摇摇头:“非礼勿视。”
叶澜儿满头黑线。
这哪跟哪啊?看个锦囊怎么就变成非礼了?
不管自己怎么说,恪守礼法的沈家人还是离开了叶澜儿的厢房,只剩下慕容恪。
叶澜儿撇撇嘴做了个鬼脸:“王爷,你说,是不是我把舅舅他们给赶走了?”
慕容恪嗤笑一声:“想多了。本来舅父舅母把东西给你之后就要走的。”
“其实我就是想让他们也看看锦囊里是什么东西。守护了十几年的东西,自己连是什么都不知道,是不是有些太残忍了?”
慕容恪伸手弹了弹叶澜儿的额头:“就你想得多。舅父他们才没有你这么没出息呢。”
叶澜儿翻了个白眼:“好吧好吧,是我想多了。那你快点打开,给我看看吧!”
叶澜儿心中有所预期。她认为既然是叶啸天拜托沈家代为保管的东西,一定是极为贵重的东西。
就古代人对玉的喜爱程度来说,再加上对这锦囊形状和重量的判断,叶澜儿认为锦囊里装着的应该也是一块价值连城的玉器。
她已经做好了被亮瞎狗眼的准备。
但是,当慕容恪解开锦囊的线绳,将其中的物件取出来的时候,叶澜儿大失所望。
“这是什么鬼啊!”
叶澜儿哀叹一声。
只见慕容恪手中拿着一个黯淡无光的看上去像是铜做的金属块。
沈家人看守了十几年的东西,竟然是块铜?这能值几个钱?叶啸天该不会是为了测试一下沈家人的定性,故意拿块铜来忽悠他们的吧?
叶澜儿再次叹了口气:“原来是这么不值钱的东西!我那爹也太不靠谱了……本以为会留给我一张藏宝图或者说是价值连城的宝贝,没想到啊没想到……”
慕容恪打断了叶澜儿的哀叹:“澜儿,你错了,这块东西,确实价值连城。”
叶澜儿撅着嘴巴:“我怎么就没看出来呢?”
慕容恪将那铜块子凑到叶澜儿面前:“澜儿,你仔细看看,这是什么?”
叶澜儿皱着眉头仔细观察慕容恪手中捏着的那个黄不拉几黯淡的东西。
这应该是个雕塑。雕着的是一个趴着的老虎的形象,老虎的后背上刻着好些字,但是由于时间久远,字迹有些模糊并且叶澜儿的识字水平也有限,她一个都没看明白。
所以,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慕容恪:“没看出来吗?”
叶澜儿闭上眼睛表示否定。
慕容恪说:“这便是无影军的调兵虎符!”
叶澜儿的眼睛噌地睁开了。
“你说这是什么?”
慕容恪再次肯定的回答:“这便是各方势力都在奋进心思寻找的,无影军的虎符!无影军是西南王的私兵,一直都是西南王自己率领,与京城无关,所以西南无影军的虎符跟京畿军队的虎符不同,它是一整个,并不是左右分开。
另外,你看,这老虎的后背上的字,刻着的是‘甲兵之符,无影听令’。
无影军消失之后的一年,西南王与王妃游离到中渊之时拜访了沈家,他就是那个时候将兵符交给了沈家保管。而我的外祖父和我的舅舅们,一直信守承诺,从未开启过这个锦囊,只按照西南王嘱托的,等待西南王的后人去取。”
慕容恪同时想到了。他的外祖父和舅舅都是极为聪慧之人,应该也已经猜到了锦囊中的东西是何物。但是这么多年来他们一直都不动声色,一直都没有任何的动作,直等到今天。
等到自己要与叶澜儿大婚。
这应该是外祖父与舅舅们最不光明磊落的一次算计。但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个小小的虎符,能够守护的不仅仅是自己,还有叶澜儿的性命,也算不得外祖父和舅舅们私心。
叶澜儿没有注意到此刻慕容恪脸上略显激动的表情,她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王爷,之前我被叶萱掳走的时候曾经问过她,无影军真的有那么厉害吗?无影军兵符真的有那么重要吗?你猜,她怎么回答我?”
慕容恪听叶澜儿说起过叶萱,但是没有说过这一段,他“哦”了一声,问:“她怎么说?”
叶澜儿根据自己的记忆回答说:“她说,这个世上根本就没有无影军。之所以传言有这么一支军队,只不过是大夏国人以讹传讹。因为西南王,也就是我爹,他之前的军队确实起名叫无影军。
但是后来这支军队确实解散掉了,没有什么秘密训练,地下组织,也并没有重新在召回的希望。
什么找到西南王后人,得到无影军兵符便能号令天下不过是一句谎言。”
慕容恪的眉头紧锁:“她真的这么说?”
叶澜儿说:“是啊,她就是这么说的。我也觉得奇怪,我问她为什么有人会造谣呢?她说因为造谣的人,目的是为了找到我这个西南王后人,然后把我身上封印的无影派秘术夺走。
她给的这个理由,听上去倒是挺合理的……
不过,现在倒说不通了。如果真的如同她说的那样,无影军早就解散了,不复存在了,我爹西南王,为什么又要如此郑重地将兵符交给沈家保管呢?还有,他为什么要把兵符交给别人保管,不自己拿着呢?”
叶澜儿越想越觉得这件事情很奇怪,眉头也越锁越紧。
慕容恪拍拍她的手臂:“澜儿,这里边确实有很多的疑点,但只要兵符在我们手上,总有拨开云雾见月明的那一天。”
叶澜儿微微一笑:“王爷,你说的对。那么,这个东西你就先帮我保管着吧。在你那,比较安全。”
慕容恪没有推辞,他将虎符重新放回锦囊,然后将锦囊放在自己的身上。这虎符到底有没有用,究竟要如何用,目前都是未知。但是,只要带着这个东西去一趟西南,所有的一切想必马上就能搞明白。
叶澜儿耐心地等慕容恪整理好,然后轻轻开口问:“那个,王爷……我能问你点事情吗?”
“什么事情,你说。”
“就是……那个……景濠杨之前不是去找你了嘛,后来呢他就一直没回来过。我想问问,他去哪里了……”
慕容恪的脸色陡然变得如同六月飞雪,天降寒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