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澜儿感觉自己仿佛被死死的关在一个狭窄逼仄的密闭空间。
压抑的,凝固的,无着无落的。
叶澜儿既难过,又失落。
她在漆黑之中奋力挣扎着,她漫无边际地游走着,她心中不住地呼喊着:慕容恪!你在哪里!你在哪里!
上天仿佛听到了她热切的呼唤,漆黑一片的混沌突然被一道霹雳划过,那霹雳亮的刺眼,仿佛照彻了整片混沌。
霹雳过后,叶澜儿分明看见了慕容恪的影子。
叶澜儿赶紧追了上去,只见他颀长的身影如一缕青烟,飘飘荡荡,带着叶澜儿一路向前,向前……
最后,影子消失在叶澜儿初来江西跟慕容恪相遇的那个小镇上。他飘进了一个宅院当中,消失之前似乎还朝着叶阑儿微微一笑。
叶澜儿猛地睁开了眼睛,心中激动澎湃。
一个声音在叫嚣:他还在那里,他就在那里!见他!快去见他!
她从床上跳了下来,迅速穿好衣服鞋子,推门出去。
想了想又回到房中留了封书信:“姐姐,我出去一趟,三日内必回!”
可是看着自己歪七八钮的简体毛笔字,心知玉飞鸢未必看得懂,只好揉烂了扔在一边。
她来到玉飞鸢的门前,急促地敲门:“姐姐!开门,是我!”
玉飞鸢早已经歇下了,听到是叶澜儿,披了衣服就出来开门。
“怎么了,大半夜的,什么事把你急成这样?”
“姐姐,我有事,现在必须赶去青衣镇,来跟你说一声。我三日之内肯定会回来跟你汇合的,等我!”
玉飞鸢皱着眉头:“澜儿,你一个人外出行走不安全,到底是什么时候,非要这大半夜地就走?明天吧,明天我陪你一起去。”
叶澜儿摇摇头:“不,姐姐,青衣镇距离此处并不远,我自己去,我可以的,你放心吧!”
叶澜儿说完,扭头就走。
玉飞鸢在身后急的喊她:“澜儿,你究竟要去做什么?!”
叶澜儿没有回答,她早已经跑得无影无踪。
她迅速来到了云鹤山的脚下,从马房选了一匹毛色鲜亮顺滑的骏马,翻身骑上去,此刻的她,甚至完全忘记了从小对马匹的恐惧。
一人一骑,驰骋在漆黑的夜里。
后半夜的风微凉,骑在马上微凉的风也变得有些刺骨,但是叶澜儿全然不觉得。
此刻她的心火热无比,心脏跳动的幅度也比往常要大许多,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便是见到他。
见他,见他!
虽然她不知道见到他之后该说些什么,也不知道见完了之后又能怎么样,她就一个想法:见他!
如果不见他,她这辈子都会觉得对不起自己!
……
慕容恪此时仍然在青衣镇没错。叶澜儿突破界限的寻人术竟然无比的成功。
他此时正在自己秘密产业当中的一处园子里休养。
那次为叶澜儿渡真气的时候,他忘记了节制输出太多导致自己身体极大的损耗。
木先生见他非但没有能够把叶澜儿给带回来反倒弄得自己一身病,气的胡子都上翘了,嘴上却说不得什么。
慕容恪更是以此为理由,留在这园子当中休养,丝毫都没有回京的意思。
苏玉抱着手臂,叹了口气:“王爷,您留在这里都这么久了,该办的事情我们都已经办完了,真的还不回去吗?
您留在这里究竟要做什么?
我们已经有了王振勾结西夷的证据,为什么不回去扳倒他?”
苏玉是前几天刚刚从京城赶来的,目的就是催慕容恪回去,可是自己磨破了嘴皮子,就是不见王爷有所动。
慕容恪对着面前的一盘围棋,思索良久,下了一枚白子。然后他又拿起一枚黑子,自己和自己博弈。
“王振在朝中盘踞多年,深得父皇的信任,仅仅这一条证据,不足以扳倒他。”
苏玉又叹了口气:“可是您已经在江西这么久了,迟迟不回去,家里的那个替身万一露馅,会惹来大麻烦的!
我真是第一次见王爷您这么任性!
您的身体不早就好了嘛?简直比以前还要硬实一百倍,为什么天天在这里下棋养花?您到底要做什么?”
慕容恪放下了那枚黑子:“我在休养。”
“休养?还养什么啊?想长胖?”
慕容恪摩挲着手中的棋子:“养心。”
苏玉彻底头大了:“根本听不懂王爷您在说什么。您还不歇息,我可去睡觉了。”
慕容恪放下了手中的那枚棋子,从圈椅中站了起来。
他看着窗外漆黑的天,如同看到自己空濛一片的内心。
但是他清楚的知道自己为什么仍然滞留此地。
他想要见叶澜儿。
他留在这里迟迟不肯离开,就是因为自己想要见叶澜儿。
他想要把她重新带到自己身边,带回京城,让她长长久久地陪伴左右。
但是他不知道如何开口。
这些日子,他每日反反复复思索这个问题,甚至在心里一遍又一遍的练习,一遍又一遍猜测叶澜儿可能会有的反应。
二十多年来,慕容恪第一次怕了。
他害怕被拒绝,他害怕被疏离,他害怕自己捧出一颗真心,但是叶澜儿不屑一顾。
他不再是那个杀伐果断的睿王爷,而变成了一个犹犹豫豫的懦夫。
他痛恨这样的自己,他有些赌气。
他知道自己在任性,却由着自己继续任性下去。
他来到窗前,看着外面漆黑的夜。
已经是下半夜了,可是他无法入眠。
突然,天边突然亮起了一道闪电,紧接着是惊雷滚滚,大雨倾盆。
慕容恪将窗子闭紧,缓缓地躺在了床上。
原本,他早已经查明,太子慕容颜暗中笼络江湖势力,妄图一统江湖为己所用。
慕容恪本来蓄积待发,想要一举摧毁慕容颜的阴谋,可是为了叶澜儿,他提前行动,捣毁了那三个邪门歪道的巢穴。
但是自己的这个举动,必然引起慕容颜的注意。
顺藤摸瓜,慕容颜发现自己是幕后主使,也是迟早的事情。
昨日他已经收到密信,太子去睿王府探望称病不出的睿王爷,不出所料的话,那个替身已经露出了破绽。
天一亮,自己就必须离开了。
至于叶澜儿,她一日还在云鹤山,就应该是安全的。他日,自己再来寻她吧。
……
叶澜儿火热的心,没有被大雨浇灭。
她反而认为这是上天对她的考验,也是对她和慕容恪的考验。
但是,当自己第三次返回那颗歪脖子树的时候,她的心彻底凉了。
因为她,竟然,迷路了。
叶澜儿委屈的直哭,她本能地觉得,现在这不是上天对她的考验,而是上天在告诉她:你们俩不合适。
大雨一直下着,豆大的雨点砸在头上脸上,甚至有些疼。
叶澜儿干脆不再抽噎,而是放声,痛哭起来。
直到哭的精疲力竭,她就着雨水擦了擦脸,垂头丧气地牵着马,来到那颗歪脖子树下,一屁股坐在泥里,避雨。
一个时辰之后,雨终于停了。
天气放晴,太阳也渐渐升起。
有了充足的光线,叶澜儿看得清楚,终于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原来她自从出了云鹤山,就一直在原地转圈圈!
她摸了摸跟它受苦了一夜的骏马:“马儿,革命尚未成功,你我再走一回吧!”
她不顾身上的黏腻,再次上马。
一路疾驰,等她抵达青衣县,不过用了一个时辰。
她用力敲响了成衣店的大门,不惜用了一锭金子,梳洗打扮,换了一身行头。
原本并不在乎外表的叶澜儿,此时坚决不能容忍自己满身狼狈地去见他。
看着焕然一新的自己,叶澜儿脸上满是喜气。她闭上眼睛,回想着秘术中显示的慕容恪的位置,牵着马匹,在小巷中来回寻找着。
另一边,慕容恪在苏玉 的嘟嘟囔囔中早已经收拾妥当。
“王爷!您说您今天要回京,昨天为什么不跟我说?您要是跟我说,我也好有个准备!王爷!您最近……我以下犯上,必须说说您了,您心不在焉啊?魂儿都丢了一般,您真的不是我以前认识的那个虎威将军了。”
慕容恪实在受够了苏玉的絮叨:“轻装前进,哪里需要什么准备。好了,我们走吧。”
“不需要去跟木先生告别?”
“不需要。”
慕容恪牵着马匹先一步走了出去。
青衣镇石板小巷狭窄而陡峭,且小巷中多行人儿童,不适宜骑马。
慕容恪牵着马匹,满怀心事地走着。
眼前突然闪过一个牵马女子的身影,转过巷子口,消失在拐角处。慕容恪像是猛然从梦中惊醒,牵着马匹追了上去。
心中有一个声音在叫嚣:“是她!是她!”
慕容恪快步追上:“澜儿!”
女子听到有人唤她,回过头来,看到慕容恪那张俊俏的脸,倏地脸一红:“公子,你认错人了。”
慕容恪点头致歉,转身离开。他的心中苦笑,自己已经疯魔至此了吗?
叶澜儿听到似乎是有人在喊自己,回过头来,眼前正好有一个挑担的卖货郎经过。满满当当的货架上,琳琅满目的首饰玩具,颇为热闹。
“姑娘,一大早还没开张呢,有没有想要的,看看?”
叶澜儿摇摇头:“不需要。”
等到卖货郎走过去,巷子那头空空如也。
叶澜儿笑了,马上就要见面了,竟然还会幻听。
她不在耽搁,继续寻路。终于,七拐八拐之后,找到了慕容恪的那处庭院。
“当当当”,铜环叩门 。
“姑娘,您找谁?”看院的是一个中年男子。
“你家主人可在?”
男子不知道慕容恪的身份,也不认识叶澜儿,心思单纯,没什么可以隐瞒。
指着外边说道:“这宅子 主人刚走呢。”
叶澜儿心中一惊,立刻牵了马,狂奔出去。
“是他!是他在喊我!”